第229章 殘陽如血，決裂重雲
若非無夕是左無舟的妹妹，張洞天三人也絕計樂意搶著收她做徒弟。
頓了頓，張洞天慚然：「撤吧！」
……
默默半晌，重新取來一本書閱讀。
憑溪林與重雲各國的實力對比，相差實在數十倍。溪林過往三年又被壓榨得厲害，疆土小，人口少，拚命動員也不過數十萬大軍。
氣息大漲，這三名武君和那高武帝駭然：「超魂戰技！」
夜叉三人聚首在一塊，站在屋頂高處，凝望著天邊的火色，相對無言。
可戰場軍力，從來都不是決定性的力量。強者，才是真正的力量。
張洞天神情凝重，比較客氣的向諸位抱拳致意，凝聲：「陛下，前些日子重雲再向九崖和淡水求援，九崖派了三名武君，淡水派了一名武帝。他們已在路上，聽聞不日即到。」
……
這一行，重雲的一個要求，徹底將張洞天激怒了。
……
夜叉來支援，一是左無舟重視溪林，二是無晚和無夕等數名左家子弟都參加了戰爭。除此，他才不在乎溪林的死活。
目前都是處於下風了，如果九崖和淡水再派來一名武帝和三名武君，夜叉等人必敗無疑。
蕭輕塵現身做溪林大君，激怒了淡水。淡水立時就派了武君前來，九崖恨不得殺了左家人，居然也派了武君過來配合。
火燒雲在天邊，映得天地一片暗紅。夕陽紅，殘陽如血！
「帶住該帶的人，走。皇帝，也帶走。」蕭輕塵正色，暗暗駭然左無舟的年紀：「左兄既然沒死，就一定會回來。以左兄的性子，這皇帝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皇帝，我已在不能容忍的邊緣了，莫要再激怒我了。」古一意並非迂腐之人，如此一席幾乎等於決裂的話，是給皇帝和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和念想。
暫時無攻防大戰，仁安城內外，重獲得了一時的虛假安靜。
等眾人散了，小皇帝鬱郁看著天：「如果左大君在，就好了。」
古一意霎時乍合乍分，一個微妙的弧度油然而現！
可惜，古一意知道，溪林此番必亡國。他的古家遷往何處都可以，就是不能來溪林。古一意是個懂得變通的聰明人。
「當年你以我古家做脅迫，逼迫於我之時，就該是料到有今時今日了。」古一意再無平日和藹可親的神色，反是冷冷：「當年我沒有立即離心離德，不過流東城尚在，是念舊情。」
古一意半年來，一直被軟禁在皇帝身邊，每日冷眼旁觀，看得透徹無比：「陛下，你如此施為，重雲一帶各國怕有唇寒齒亡，兔死狐悲之念。」
眾人為小皇帝的
尤是各國多年對重雲各有怨言，怨恨較多的幾國，甚至暗中表明了依附之心。如此一年下來，溪林竟然漸成氣候了。
營帳中，正是幾乎等於是被軟禁的古一意。天色已黑，帳中懸住一枚放光的明珠，將營帳映得通明。古一意正在悠然自得的看書，見皇帝來，也不動，轉臉淡然：「陛下，收手吧。」
……
那三年裡，張洞天和夜叉等人，都一直藏身深山，與左家混跡在一塊。直到一日，張洞天牽挂紅譫，順道來了這溪林看了一眼。
皇帝殺機濃烈：「古一意，你以為你還有往後嗎。各位，殺了他。」
小皇帝也是甚有本領，能屈能伸，又有夜叉傳話，說什麼都忍了下來。奈何這一忍，連重雲一帶許多國家都耀武揚威起來了，各色要求源源不斷的提來。
光影一時幻動，張洞天和蕭輕塵風塵僕僕的掠入廳中，頓人人肅然起敬，流露尊敬之色。如果沒有這三位武君，溪林莫說半年，三天都未必能撐得住。
左家此次來的子弟不多，除了左宗武，就是幾名較為出色的子弟。按照左無尚所言，效法左無舟來戰場鍛煉一番。
重雲竟是不聞不聞送來聘禮，趾高氣揚的表示重雲的某位皇孫要娶小皇帝。那位所謂的皇孫卻是一名天生殘疾人，天生就坐輪椅那種，在重雲皇室屬於邊緣人物的那種。
靠得溪林的突兀崛起，有數國對重雲怨恨最大，尤其周邊各國，暗中支援了溪林許多物資。如非如此，曾經無比富足的溪林，在經過數年的壓榨，還未必有這等財力來打這半年的仗。
這些種種，就非左無舟能從商人口中探知的了。
皇帝問過，無晚和無夕都守口如瓶，絕不泄露半分。
古一意緩緩在書本中夾住書籤，徐徐放平桌上，冷冷凝住皇帝，毫不退讓：「我古某人是比較圓滑一些，但不等於我古某人沒有原則與底線！」
皇帝再也忍不住一心怒火，咆哮聲聲：「好，如此，就不必多言。」
古一意並非迂腐之人，卻總也有一些對左無舟的愧疚。如此，他怎能對溪林動手。
皇帝眼中殺機一閃，冷笑大步自去！
夜叉等一敗，溪林如何能擋數十萬聯軍，那幾乎就是一夜城破亡國。
重雲皇帝再是不能忍了，怎可坐看溪林發展起來，再有過往因左無舟而起的積怨。如此，這一場戰爭就這般突然的降臨了。
莫看無晚和無夕是六七品，掌握的戰技反而比夜叉三位武君多。
如果皇帝不懂珍惜，
廳中的氣氛極是沉鬱。
……
以無夕的超卓資質，若傳出去，必引來各大宗派的招攬。
如今，聯軍一方共有四大武君，溪林得三大武君。武君維持了較為平衡，可架不住重雲武尊多。因此，聯軍牽制了三大武君，在戰場上節節勝利。
有夜叉這修為直追武帝的武君，溪林三大武君已然不遜重雲四大武君，甚至尤勝一線。
溪林頑抗，始終拾掇不下。重雲皇帝惱怒無比，大步走入營帳中，怒喝：「古大君，朕一直在等你的答覆。莫要教朕失望了。」
……
有當年交給無晚帶回家的修鍊心得，以及戰技。無晚和無夕光是超魂戰技，就大概會了「如意環」和「無想印」，只是修為有限，不敢施展。
……
那時節，流東城已去了「真魂天」半年，重雲獨剩四大武君。張洞天做了溪林的大君，重雲皇帝怎生能容許這一帶各國有大君，氣急敗壞之餘，更感威脅到重雲的統治。
光是這些露出來的實力，已經令重雲皇帝暗暗心驚震怒了。奈何，流東城一走，重雲實力大減。
古一意眼中漾住一絲譏笑，一聲長嘯破空：「想殺我，沒這麼容易！」
「皇帝姐姐，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無晚和無夕陪伴過來，以左無舟在溪林的威望，小皇帝一直沒敢怠慢他們。是以，一來二去，反而爛熟，交情愈深。
重雲皇帝是鐵了心要滅溪林，勒殺強敵于襁褓中！
重雲皇帝慍怒，負手冷眼看去，那等帝王威嚴甚重，怒咆：「古大君，朕給了你許多次機會了。不要再逼朕。」
溪素兒嗚咽一聲，撲在無晚肩頭放聲大哭。無晚手足無措：「素姐，素姐，你！」
咆哮怒喝震天：「今日，我與重雲各不相干。」
張洞天語氣悠悠：「如果左無舟在，怎會一敗塗地，張某方才知自愧不如，相差甚遠啊。」
……
可憐左無舟做了多年溪林大尊，竟一直不知皇帝姓溪名素兒。難言，這算不算是溪素兒的杯具。
古一意輕柔的按住書本，書頁化片片蝴蝶起，聲線冰冷：「皇帝，注意你的話。我看你是忘了，我並非你的手下。」
一聲震得營帳顫起，重雲皇帝鐵青著臉，一掌拍得桌子跳起來：「古一意！」
夜叉頜首，一言不發。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冷笑：「看，等他回來，天地就會變成這個顏色。」
皇帝臉色發赤，來回咆哮：「好你個古一意，我就知道你一定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你是反了你！」
「撤吧。」張洞天大嘆，戰局崩壞已近在眼前了：「左兄既然將家人交託給我們，我們總要保得他的家人周全。」
當年還在左無舟的「骨灰」前發誓，一定替左無舟保住左家人。結果，古一意卻連左家人的一條汗毛都沒有找到，他自認沒有盡到朋友之義。
隨著之前九崖和淡水派來的武君支援，夜叉再度趕來投入戰場。夜叉修為直逼武帝，隨時突破的武君，數番交手，除掉了聯軍的兩名武君。
古一意淡淡：「當年本可與左無舟相安無事，你和流東城一意孤行，造就了三邈之戰。左無舟是我的朋友，你和流東城害他，將我置於何地。」
戰場軍力，溪林遠不如聯軍。
三邈之戰後，左家莊遷移入深山藏匿。溪林想走都無處可走，滿腔怒火的重雲和九崖憤怒無比，倒不好直接動手。少不得數年來壓榨並打擊溪林，索要財物等等。
古一意目光黯然，當年若非他在大尊會前告知大半左無舟的厲害，許是很多事都未必會發生。往往，許多事就是這如此的巧合成了。
……
古一意平靜得可怕：「如不是我念舊情，我早已背棄重雲而去了。你以為這區區幾個魂修士，就當真困得住我。」
對左家來說，左無舟的年紀不再是秘密。但對皇帝和其他人，這仍然是一個很虛無縹緲的傳聞。傳言左無舟年紀不到五十，這條傳聞，其實是從火原傳出來的。
「我古某，一番好意相勸，你一意孤行不提。還想將我軟禁起來，你一番心機，莫非以為我就看不破。」
就是這般一來二去，戰事就打成了這等潰爛形勢。
一眨眼，數名武君冷笑著出現，呈合圍之勢。軍中其他魂修士已驚得亂套：「陛下怎麼對古大君動手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而我死！」
「這一戰打完，重雲便是勝了，表面和暗中的損失，陛下應當是看得到的。屆時，陛下才是難有威望和實力來統治這一帶。」古一意幾是苦口婆心的勸告。
「棠光印！」
除了武君，溪林這一邊，只得關龍虎和左宗武，以及唐笑天的兩名已陸續突破成武尊的親傳弟子。
不過，左無舟的修鍊心得再怎的詳細，也始終不及真人指點。有三位武君悉心指點，無晚和無夕少走了許多彎路，尤其是許多戰鬥心得和經驗，對二人尤為重要。
溪素兒哭了半晌，看了一眼木然跟雕塑似的無晚，俏臉一紅，輕
嚴格的說，這一場戰爭，還是當年三邈之戰種下的因。
反倒是「翻天印」，無晚和無夕一來修為差，不敢修鍊。二來，也的確不是很懂，並非很合他們的胃口，如此領悟自然吃力。
古一意一顆心沉入底，泛住一絲怒氣：「好，是你重雲皇帝不仁在先，就莫怪我不義了！」
在此前提，溪林撐得半年，實是綳到了極點。稍有不慎，就是全盤潰敗。
比起當年左無舟投軍參戰的修為，無晚和無夕就要強大多了，一個六品一個七品。前期差距還不太明顯，無夕的資質很快就體現出來，十四定魂，十七就成了七品，修為超過了三哥。
小皇帝看了一眼這二位，苦笑，她一直不懂，這二位作為左武君的「後裔」，怎會得到夜叉如此加倍的關心和保護：「你們不懂的。」
營帳外的魂修士得知裏面的二人發生衝突，幾欲魂飛魄散。
雖是做不得徒弟，甚至因為左無舟的關係，還是平輩相交。張洞天三人在教無晚和無夕的時候，都是不遺餘力——除了左無舟的緣故，也是難得見得這等天才，見獵心喜。
張洞天成了溪林大君，周邊各國更是戰戰兢兢，主動交好溪林。一時，溪林作為重雲一帶，第二個有武君的國家，一時隱隱比肩重雲。
「陛下。」古一意冷冷看著皇帝背影，頓聲冷道：「莫說我背信棄義，我給你一個機會。不要試圖以其他武君來打我的主意，否則，我與重雲恩斷義絕，兩不相干了。」
撤退一詞，儼然霹靂一樣雷擊在腦中，小皇帝臉色慘白，兩眼含淚：「撤退，難道眾將士這半年來的戰鬥，都白費了，他們的鮮血都白流了。」
如此羞辱，甚至吞併溪林的意圖，縱是小皇帝能忍，張洞天也不能忍了。原本張洞天就答應左無舟做溪林的武尊，三年中突破了，一怒之下就現身做了溪林的武君，將重雲使節打回去。
皇帝竟還逼迫他對溪林動手，他如何能。
左無舟當年三邈決戰前，已料知溪林必成出氣筒，卻也沒料到被壓榨得這等赤裸裸，這等無恥。更沒料到往後這一連串事端，只道溪林皇帝只要忍辱負重，最多十年，他必能返回，幫助溪林奪回所有，東山再起。
到底是一母同胞，又久經磨難，無夕和無晚是適應得最快的，頗有其兄風範。在戰場上，基本能自保。
無夕顏上有堅毅：「左武君，一定會回來的。只要你活著，他一定能幫你復國的。」
正是有三名武君坐鎮，是以，戰士才有士氣。
夜叉冷冷不變：「
以小皇帝的年紀，竟然能忍得住這些非份的要求，承受這麼巨大的壓力，實是不易。
「我要與溪林共存亡！」小皇帝的語音充滿決絕。
無夕沖三哥吐舌頭，做鬼臉，眨眨眼睛掩口輕笑。可憐無晚臉跟煮紅了的蝦子一般。
小皇帝決意與溪林共存亡的消息傳將出去，反增將士的決死之心。
誰知，戰事未起，古一意和另一位武君一直沒有露面在戰場上。反倒是溪林莫名冒出兩大武君來，反倒愈是堅定重雲欲滅溪林之心。
想起古一意是武君，絕非手下能比。皇帝臉色微變，底氣大弱：「你想怎的！」
營帳中，氣氛幾欲凝固了。
重雲皇帝本以為憑四大武君，足以蕩平溪林。
「陛下，你是皇帝，難道還不懂。九崖和淡水派武君來，是不懷好意，是盼著重雲與溪林斗個兩敗俱傷。」古一意輕嘆。
誰知，溪林非但是成了出氣筒，還成了人弱被眾人欺的典型。連張洞天這等好脾氣的人都大怒的地步。
重雲皇帝暴怒大喝：「古一意！你知不知道你不出手，耽誤了朕多大的事！」
「我不撤，我不走！」小皇帝毅然起森，環顧眾人，目光堅毅：「溪林是我祖上基業，如果亡了，我也絕對不會一走了之，苟且偷生。」
夜叉三人想來，這半年來的變化，實在是一聲長嘆。
帝王威壓，嚇得住旁人，古一意怎會在意，神色漸淡：「陛下，你還是給自己機會吧。你再是一意孤行，重雲遲早從容河九國中除名。」
重雲原有四大武君，古一意與另一位武君自戰起，就一直沒有現身過。半年前，溪林本來只有張洞天獨自亮相的。隨著重雲兩大武君逼來，蕭輕塵趕來支援，形成互相抗衡牽制之勢。
古一意始終心難安，過了好一時，才忽攸的心中一動，怒火中燒，拍案而起。轟的呼嘯破帳而出！
「我和左無舟並非知己，卻也是一見如故的好友。我古某人，平素再是圓滑，也知何為信義。」古一意冷笑：「你卻逼我對溪林動手，你記清楚，你是武尊皇帝，不是武帝。」
皇帝站在圈外，譏笑不已：「古一意，你如是現在知道錯了，也是來不及了。」
……
「我只再問你一句，你到底出不出手！」皇帝臉色泛著紅，目光泛著森冷。
……
蕭輕塵眼中浮現一絲對淡水的恨意：「陛下，準備撤退吧。」
戰爭到這份上，靠的就是強者戰了。眾人無計可施。
無晚看住小皇帝的漂亮大眼，堅決：「素姐，左武君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