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安頓，暮日西沉
金炎斜眼，幾十年沒跟人說話的結果是，舌頭還是有些僵硬：「也虧得是我當年未走眼，不然就難說得緊了。不過，那時我仍然無法想到，你的成就會是如此的……」
在魂修士來說，左無舟甚至是很年輕的。不過是心下忽的一動，想起大哥和小弟的兒孫，才有此一說。生兒育女的事，左無舟以往想都未想過。
金炎的脾氣，一如既往的暴躁。但因幾十年的孤獨，也多了幾分孤僻。金炎瞪著，半晌，才說：「謝謝。」
紀小墨略一猶豫，左無舟知她脾性又犯了，沉臉冷聲：「你道這心法很是重要嗎？」
一縷春風臨，毛小安有恍然如夢之感。
率一行人，正是趕往魂天宗。
金炎眼睛紅了，神情卻像是快要怒氣爆發的樣子。只有熟知他性子的人，才知，他不是發怒，而是悲傷。
「我有預感，此次決戰，未必順利如願！」
……
原來，有許多事君忘都是冷眼旁觀的看見了，極富洞察力的聲線，輕悠悠隨風：「你在安頓後事。」
「真想看見你未來的成就啊。老子一輩子不懂戴眼識人，連師父和師兄都能騙了我幾千了。可想不到，我居然是第一個賞識你的人，老子這一輩子，就做對了這一次。」
對於精力充沛，遠遠未達到生命鼎盛期的左無舟，孩子是一個極其遙遠的概念。
以此來推測，紀小墨約莫再有二三十年，身為單魂的她，大約就可做到武宗圓滿了。
有極品雷繫心法，又知乃是異魂修士。一舉激發血脈，再來修鍊，增速三成乃是必然。
夜叉不滿長嘆：「我就是恁的不痛快，當年我跟你一道，被魂天宗打得跟喪家之犬似的。那時，我就一心想報仇。結果，你欲決戰，我卻無法參加。」
……
……
天邊，暮日西沉，地平線彷彿熊熊燃燒！
回憶起當年金炎動輒爆粗口罵髒話，被自己胖揍，吊起來的樣子，左無舟就不由會心一笑。
夜叉凝視著天邊，又看欲言的左無舟，搶先道：「什麼自由，沒有能耐，什麼都是假的。你休想趕我走，你前途無限，我將來突破武聖超聖，全都指望你了。」
「我一心嚮往魂道，未必就是一個好父親。」左無舟甚有自知之明：「小墨也未必是一個好母親！」
蒙武天火各有重傷在身，無法前往。北斗乃是一代魄修士宗師，留守比出戰好。與魂天宗正在準備決戰的光景，必須留人鎮守左家。
堪稱豪華陣容。漫說他人，就是魂天宗今時今日，也絕沒有如此強大的武聖陣容。
左無舟啞然，心想：「金炎果然是沒變，還是那般個暴躁直接的性子。」
臨走前，左無舟耐下性子，好好的陪了左一斗。又去見了陳縱之和許高城，一夜相談甚歡。
碰到這位華麗麗的當代自強獨立的女權主義先驅者，左無舟縱有千言萬語，也只有華麗麗的敗退。
「這小子，又在走神了。」夜叉皺眉，他理解不等於縱容毛小安繼續恍惚。
毛小安眼圈紅了，到底是年輕人。
刺客、紀瞳，太歲、恨天、北斗及小憨等人，更是天資絕倫。尤其紀瞳和太歲及刺客三人，更是各位一個時代，僅有一兩個的驚艷之輩。
然則，金炎回憶往事，總有不勝唏噓之感。當年，他乃目睹左無舟的天資，方做一筆交易，將希望寄託一二。那時的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現在。
「有此兩物，你的命魂又交給我了。你的修鍊速度，起碼能在原本的基礎上，提高近兩倍。」
一言概之，修為愈高的魂修士，就愈是晚育觀念的堅決執行者。緣故自然多，很大一個緣故就是，往往在魂修士中，師徒關係能代替親屬關係，甚至更堅固。
迎著春風，斗無雙怒視左無舟，似在責怪左無舟。
「你們繼續練，你過來，我同你說。」左無舟向夜叉等擺擺手，喚毛小安在一旁，黑瞳凝得毛小安不安之極。
紀小墨冷冷看著他，難道不重要嗎？每一宗派，都將最好的心法視之為至寶，絕不肯泄露。甚至連武御以上的心法，都不允許門下弟子記錄在任何紙頭上。
雷魂雖是五行之中最強大的魂之一，可單魂到底是天然較弱。如有雙魂，放她單獨行走，左無舟也能安心一二。
……
超聖根本就沒有心法。
一席細思量下來，左無舟錯愕發現，自己身邊雲集的強者已然是愈來愈多，愈來愈龐大了。
「走前，又將一些事，陸續安頓下來。又見了你爹，見了你的好友。」
「我也沒想到。」左無舟笑道：「不論誰，都無法預測未來。」
左無舟鬆緩了決戰前繃住的心神，擁住這具白生生的嬌軀，一時什麼都不想，反是輕鬆不已。
尤其是潛力極其巨大，無夕、小草及關龍虎，如無意外，當是必成武聖，衝擊超聖的佼佼者。這三位，每一個均為
沒有心法，乃是上三境界的一個寫照。上三境界，最重要的，就是在修鍊上，必須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心法要自創，戰技要自創。
不過，紀小墨自從知曉武宗境還可補修魂之時，就已決意，補修一隻魂。是以，暫時紀小墨的突破之期，還要往後延遲許多。
……
又是一個一夜之間，毛小安的師父和師叔沒了，孤零零的，成為了青山宗唯一的傳人。
走入院中，左無舟頭也不回，鄭重的對空氣說。
左無舟平靜卻淡漠無情：「你若不敢不願承擔，我照樣有一百種辦法，能替他們重建青山宗。你若有膽色去做，我自然助你。」
難怪金炎得意，當年兩次交易，他交出了浮雲寶藏。但，也獲得了左無舟的承諾。光是一個重建浮雲宗的承諾，就已經夠浮雲宗至少受用幾千年了。
君忘的話，鑽入心底。左無舟眼波不變，凝住正前方：「不錯！」
「等我取回諸無道傳不敗的首級，你我再來好好敘舊。」左無舟拍拍夜叉的肩，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夜叉撇嘴：「卻有什麼意思，難道我跟你這八十年來，看得還少？一國之主也罷，一宗之主也罷，你殺的可不少。」
修鍊之途，真真太過漫長，太過孤獨了。隨意一個輕率的閉關決定，再回歸，即有可能從此與親人朋友天人永隔。
夜叉本是桀驁的人，哪怕是一心跟左無舟，這些話，也是絕計說不出口的。
金炎的笑聲止住，茫然不已：「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年僅百歲，就是武聖，還是七魂武聖啊。」
金炎心底的悲痛，全部湧出，老淚縱橫：「本宗列代祖師爺，弟子瞎了一輩子的眼睛，一輩子的心，這一輩子就只看準了做對了這一次啊。有這一次，弟子死而無憾。」
看了看認真的夜叉，左無舟笑了，喚上夜叉：「夜叉，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走一走！」
更有夜叉、無夕、小草、聶問、古一意、張洞天、蕭輕塵、關龍虎等多位武御。
當然，左無舟隱瞞了一點。心法是超聖自行領悟，但領悟出來的心法是好是壞，那就必然有天壤之別。
「你對此次決戰，感到不安了。」
一夜之間，王動搖身為雷動，武御變做武聖。毛小安從一個平平常常的魂修士，變成一個大宗派的傳人。
毛小安呆住，怔怔看著天邊
然，君忘笑靨在春風中燦爛如花，她輕淺的說：「我和你一起！」
又有紀小墨、談怒、宋西湖、宣淺、阮軟，以及包括花佳期等長空宗的武宗，共有十余名武宗。
「我更加沒想到，原來，武聖之上，還有超聖。超聖之上，還有太魂和神魂。」金炎目光恍惚：「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我是沒法子親眼看見了。」
左無舟翻身躍起，將一張薄紙交給紀小墨：「這是最好的雷繫心法！以及激發血脈之法。」
左無舟頓足，凝視著倚住門的紀小墨，微笑不語！大步走過去，重重的擁抱著她：「我想你了！」
「雖然我肉身幼小的時候，你時常將我打得骨折肉爛，但我真的要謝謝你。」金炎真能記恨。
金炎說著，自鳴得意起來：「當年我跟你的交易，真是賭對了，所謂一本萬利不過如斯。老子橫行一世，想不到臨死前，還做了一筆受用幾千年的大買賣。」
往紀小墨的院子走去，半途，卻被金炎截住了。
紀瞳、太歲、小憨、恨天、顧隼、北斗、天火、蒙武、金剛、松狐。細數下來，正是十大武聖，其中三大領域武聖，兩隻聖魂獸。
左無舟頓聲，不知所措，訕道：「女兒當然不錯，可兒子可以繼承香火。」
金炎已無法描述左無舟的成就，有多麼的超過他的想象和預期。生前，金炎亦乃天才，卻亦花了約一百五十年，方成武御。
左無舟頓了頓，沉聲一字一句：「王動死了，溫如玉死了，青山宗沒了。王動的託付，我接了。」
心法對超聖來說，確確實實的完全一文不值。
往往修鍊哪一些魂，並非是輕率的決定——像左無舟以往那般胡亂定魂修鍊的，純粹屬於是缺乏系統魂修學問的結果。
不論是親人，友人，知己，紅顏，乃至追隨者等等身份，各人以各種原由聚首在左無舟左右，漸是擰成一股強大的勢力！
左無舟很希望紀小墨能夠早日踏上高速修鍊之途，能夠一直跟他在這條大道上走下去。
「不必！」
左無舟引他一併走在沿途的花草叢中：「不必多說，莫說我承諾過你，即便沒有。憑你我當年一席相交之情，我既力所能及，自然襄助一二。」
「就像，小墨！」
毛小安心底的悲痛，實難描述。不論師父是王動還是雷動，都是令他出人投地的那一個人，恩情不變。
目送左無舟轉過牆角，入了院子。
「謝謝
從無法相助左無舟以來，夜叉的失落感一直不輕。直到重新找到一些事來做，並重新全心修鍊，才恢復情緒。
心下一嘆，心想：「金炎，還是如此的愛臉皮好面子，可他待浮雲宗，真的是無話可說了。一個人，能為宗派做到這地步，真的教人敬佩。」
紀小墨翻轉身，正臉看著他：「先不說我願不願，哪怕生，為什麼不能是生女兒！」
左無舟笑了，心有溫馨之感。他自是明白，夜叉本就一心一意的追隨他，不想走，種種說辭不過是借口。
左無舟笑笑，等待毛小安醒神來。毛小安忽的看見左無舟在眼前，大嚇一跳：「左武聖，左兄，你！」
左無舟冷冷道：「心法或許是重要，但對元魂強者，根本什麼都不是。任何一位元魂強者，都能自創心法。」
凡人化神，立身成神的說法，關鍵就在這一點。都已是立身成神了，連心法都領悟不出來，那就一世再無寸進。
然後，方自率眾遠征出擊！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金炎正色：「我時日無多了，浮雲宗的將來，就靠天火，就靠你了。」
左無舟回憶起往事，失聲笑道：「那時，你我也真不容易。如今想來，卻有些懷念，也不知是否你我老了。」
只有輕輕淡淡的一語，靜悠悠的漂浮出來！
一頓，左無舟又道：「你跟我已近八十年了，我以前說過，現在還要再說一次。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想做一國之主，想做開山祖師，我都助你。」
看著白髮叢生的金炎，左無舟竟有歲月匆匆的感嘆。
撲通！金炎雙膝一軟，跪在青石板上，虔誠的連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如說這是一個宗派，這一個宗派的規模未必很大，但絕計是僅次於魂天宗的強大宗派。
一些感慨，一些觸動，流淌在心底。
又有左無舟從命魂給紀小墨的修鍊倍增奇效，三者加在一道，左無舟大胆放言紀小墨修鍊速度能增加近兩倍，未必就不能實現。
……
幾度歡愉過後。
元魂及以上，根本就不必學習旁人的心法，完完全全是靠自創。這，正是左無舟從來沒有搜集超聖心法的原因。
以紀小墨獨自闖蕩修鍊的做法，修鍊環境自是極差，仍能在約二百歲前成為武宗，其天資根骨很是可觀。
不知，這頭是磕給九泉下的浮雲宗祖師，還是磕給誰！
天色微蒙，旭日初升。
……
夜叉正欲一腳踢醒這小子，一道氣
魂修士成親的年紀和生孩子的年紀，往往說大可以很大，說小也可以很小——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太過注重香火繼承，普遍會生得比較晚。
一邊往魂天宗趕去，君忘一邊並肩與左無舟御風飛行，輕語：「此次決戰前，你滅了卓一宗和神天宗，將一些舊仇悉數了結。」
轉身，徐徐往回走，聲飄揚：「想清楚，然後，決定是否繼續在夜叉的指點下修鍊！」
往往各種魂的搭配修鍊，是有一定優劣之分。火魂和雷魂搭配，水魂跟冰魂，互相有一定的威能增幅。
沉吟再三，左無舟積極備戰。
決戰的層次太高，武宗幾乎甚難插得上手，左無舟約束各武宗武御，不許出戰。
正是春風寒涼，卻又夾雜暖意的好光景。
「你很老，很需要兒子替你繼承香火血脈？」紀小墨的反問，一句賽一句的凌厲，簡直就是勾魂奪命連環問：「難道女兒家就不能繼承香火，誰說的，誰規定的！」
唯一基本可以任意組合搭配修鍊的，只有土魂。
半途中，君忘和斗無雙從必經的路線，忽然出現。
末了，左無舟想起大哥和小弟的兒孫，忽道：「小墨，如是某一天，你願不願替我生一個兒子！」
左無舟沉聲：「你放心，力所能及爾。」
紀小墨到底還是接受了。
然後，左無舟親率戀滄海和刺客，三大領域武聖，以及兩大聖魂獸，加恨天，一併出擊！
金炎哈哈哈粗豪大笑：「現下想來，我倒有些得意了。說起來，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修鍊天才的人。我生前修鍊遠不如你，可我眼光卻好！」
如果這是一個宗派，給其一千年，堂堂正正擊敗魂天宗，一統下三天，絕計不在話下。
青山宗，唯一傳人。茫然的毛小安瘦小肩膀上，一舉壓下一個前所未有，甚至無法想象的重任。
左無舟心想：「魂修界幾乎沒有道德高尚之輩，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美好的。」
……
「是了。」
……
左無舟凝視君忘良久，徐徐一笑頜首：「好！」
夜叉眼下平素除本身修鍊外，最常做的，便是指點左家子弟修鍊。
如是只修火魂和水魂，那就是水火不融。陽魂跟火魂木魂的組合較優，而又跟金魂水魂組合為劣。
夜叉苦笑，看著老樹上的春芽，乾澀道：「我只是想起以往，那時，你我不過伯仲間。如今，你一根指頭就能捏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