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夢滅
「正是學生！」
江逐流見王曾語氣中有鬆軟之意，忙躬身道：「學生無知，拖累了洞長，請洞長原諒則個！」
「你真乃大胆！」王曾臉上烏雲密布，「江舟，老夫因劉知縣的推薦愛惜你的文采，這才破例寫了保薦信函給副洞長魯退之。可是你可倒好，你竟然打著老夫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現在你的同宗族爺爺已經在老夫這裏把你告下，說你假冒老夫的學生，威逼強迫他和族人換地。江舟，你現在給老夫一個解釋！」
「本朝太祖在開國之初，為了杜絕官員中出現的門閥門派，特意規定，所有參加科舉考試的考生一律不能拜主考官為座師。而且太祖還特意設立了殿試製度，由皇上親自主持考試，品評考生試卷。所有參加殿試的舉子一律拜皇上為師，號稱是天子門生。這樣，我大宋的官員都是皇上的學生，就不會出現結朋為黨，拉幫結派的惡習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好志向，好志氣！」
江逐流心中一驚，道：「稟洞長，學生確實說過！」
剛穿過大成殿，就看到伊洛書院堂長燕赤霞神態古怪地侯在那裡。他看
王曾道：「這個暫且放在一邊，我再來問你！」他伸手拿起另外一個折貼，對江逐流道：「你是否對人說過你是老夫的學生？」
「江舟，經本洞長和魯退之洞長以及燕赤霞堂長商議，即日起以妄議孔孟之道之由將你從伊洛書院除名。」
江逐流連忙躬身施禮：「拜見王洞長。學生正是江舟。」
江逐流想這人應該是王曾。見他不回頭，自己也不好隨便說話，只好靜靜地站在那裡。
「要想對付江金川，難道只有這麼一個笨辦法嗎？你知道不知道，對外宣稱是老夫的學生，會給老夫帶來多大麻煩？」
江逐流換上冬兒特意為他新裁剪的青衣長袍，意氣風發地來到伊洛書院，他的仕途之路，就要在此發端。
王曾面色緩和了許多，但是語氣卻越發沉重。
江逐流這下可真的誠惶誠恐了，他沒有想到他的一個看似小小的舉動竟然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江逐流誠惶誠恐地說道：「學生孟浪，萬望洞長看在學生年幼無知的份上，法外施恩。洞長無論怎麼處置學生
果然是春風樓的事情啊。江逐流忙道：「學生去過。」
那人道：「好吧。有事情我著人去請你。」
江逐流嘴裏說道：「學生不知。」心中卻在想，我能有什麼罪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春風樓的事情。可是，是誰捅出來的呢？怎麼會捅到王曾這裏來了呢？
江逐流心中剛鬆一口氣，沒想到王曾又道：「只是，為了避卻嫌疑，老夫再也不能為你擋妄議孔孟之道的罪名了。」
「稟洞長，是學生所說。」
「想不起來了？」王曾抓起書案上一個折貼扔給江逐流，「那你看看，這帖子上的話可是你所說？」
說道這裏，王曾嘆了口氣，「可是你竟然敢對外宣稱是我的門生，你這不是有意把我架到火堆上烤嗎？假如有人以此為題參老夫一本，老夫又該如何解釋？偏你還是我用推薦信保薦到伊洛書院來的。」
江逐流心中暗叫，王曾簡直就是個老帥哥啊，按照後世的說法，那叫師奶殺手。如果王曾能到二十一世紀演電影，恐怕濮存昕的粉絲要跑過來一大半。
「江舟，你隨我來，洞長王曾大
王曾這句話如大鎚一般，重重地敲擊在江逐流的心上，他的仕途之夢轉眼間竟灰飛煙滅！
江逐流撿起折貼，打開一看，正是他那日在春風樓的言語，雖然不是一字不差的原話，但是大抵意思沒錯。
燕赤霞見狀忙道：「洞長，假如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又是江金川這個老不死的！江逐流心中暗自冒火，看來和我還真是不死不休了啊！
燕赤霞退出去，反身將門帶好。
過了半日，王曾緩緩地轉過身來，江逐流這才看清楚他的面目。看年紀約在五十歲左右，端端正正的四方臉，高鼻闊口，兩條濃密漆黑的眉毛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
江逐流強壓著對江金川的憤恨，把他冒充王曾的學生的事情經過給王曾講述了一遍。
那人道：「知道了。」他並不回頭，仍然是看著窗外。
接下來，江逐流講到他冒充王曾的學生，設計讓江金川和族人置換了地契，王曾聽得不住地點頭，覺得心頭大快。江逐流這招雖然損了點，但是用來對付江金川這樣無恥的惡人卻是正好。
江逐流躬身問道：「只是可惜什麼？」
「好！
王曾點了點頭，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
「不知？」王曾冷笑道：「我看你清楚的很呢！老夫且來問你，兩日前你是否到春風樓去過？」
王曾說道：「看你也是出於一片好心，老夫就不責怪你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有什麼後果老夫擔起來就是。」
「江舟，你可知罪？」
他忽然將手卷往書案上一放，嘆氣道：「只是可惜！」
明倫堂東西兩側的牆壁上都開著窗戶，雕花鏤空的棗木窗欞古樸而不失典雅。東邊的窗戶下，一身著綠色官服高大男子背負著雙手望向窗外。
「你在那裡可說過些什麼話語？」王曾又問。
明倫堂正中掛一幅潑墨山水畫，一小亭內，一老翁手持書卷，小亭之旁，則是一條氣勢奔涌的瀑布。
江逐流低著頭不敢接話。
燕赤霞躬身道：「稟洞長，學生江舟帶到。」
王曾打開書案上一冊手卷，低頭看了半日，方才又抬頭道：「這《愛蓮說》可是
江逐流嚇了一跳，怎麼這王曾的臉和六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呢！
「嗯，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王曾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倒是情有可原了！」
山水畫旁，懸一幅對聯，上聯是：春日常晴可來觀瀑；下聯是：山居無事正好讀書。
三日時間轉瞬既過，今日是伊洛書院正式開課的日子。
江逐流一頭霧水地跟著燕赤霞到了明倫堂，也就是伊洛書院洞長、副洞長辦公的地方。
王曾緩步走到書案后坐下，這才開言道：「老夫王曾。你乃河內學子江舟？」
「江舟，老夫不知道是誇你聰明呢還是斥你魯鈍，我看你是小事聰明大事魯鈍！」
王曾不回答，卻把臉一板，喝了一聲：「江舟，你好大的膽子！」
關於江逐流鬥文搶水這一段，河內知縣劉飛鵬在推薦江逐流的時候已經在書信中詳細講過了，王曾了解的很清楚。他所不了解的是後面發生的事情。當他聽到江金川利用族長的權勢威逼族人，硬是把江逐流鬥文贏的八個時辰的水全部用來澆灌自家的地時不由得怒火上升。這樣卑鄙無恥的人竟然還能當上一族之長？
「學生想不起來了。」江逐流繼續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