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郭松教子
郭妻笑盈盈地過來，收起了布料，又替江逐流量了一下尺寸，記錄下來，估算了一下，對江逐流道：「縣丞大人，棉袍四日內能做好，不耽誤你穿吧？」
郭妻迎上去說道：「老爺，江大人過來拜訪了，正在正房內等侯你呢。」
江逐流卻笑道：「郭主簿，江某這裏買了一些酒菜，權做酬謝。希望郭主簿不要嫌棄江某吝嗇。」
郭林心中有點忐忑不安。
「他來幹什麼？」
郭妻又望了郭林一眼，這才出去。
「夫人，去拿擀麵杖來！」郭松凶神惡煞般叫道。
江逐流又道：「郭林對郭主簿呢，孝順不？」
郭林抽泣著說道：「爹爹，你放心，林兒再也不會讓爹爹挨打了，林兒一定爭氣，一定讓爹爹省心。」
郭妻驚喜道：「哎呀江大人，如果你真的能把郭林的脾性調教過來，你可就是我們郭家的大恩人了。我和外子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又客套了兩句，兩人這才分賓主坐下，郭松正色道：「縣丞大人，不知道你今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啊？」
郭林這下可就放心了，看來老爹還是不捨得揍他的。
江逐流這麼一說，把郭松心中擬好的拒人千里的說辭全打亂了。這個，這個江縣丞是什麼意思？眼看三日後方魁、方磊就要鬧上來了，他卻過來求我妻子給他做一件棉袍？不是開玩笑的吧？如果方魁、方磊二兄弟的事情處理不好，我看我妻子棉袍還沒有來得及給江縣丞做好，他就要被罷官了吧？
郭林大眼睛中滿是淚水，他淚眼模糊地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擀麵杖，小手無奈地舉起了擀麵杖，輕輕地落在老爹乾瘦的脊背上。
江逐流連忙拱手答謝：「多謝大嫂！七八日內做好即可。」
郭松心中有事，敷衍著挽留了幾句，就送江逐流出門。
郭松搖了搖頭，看了看在自己身邊扭來扭去的郭林，嘆了口氣道：「乖林兒，爹爹這就讓你出去，你必須答應爹爹，千萬不要再惹禍端了！」
「哦，郭主簿嫌謝儀太少？」江逐流微微不悅，「放心，等大嫂為我把棉袍做好，江某一定會再送上一份謝
「那，怕不合適吧？」郭松憋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郭松嘆了口氣，對郭林說道：「林兒，你犯了錯，你知道嗎？」
到房間坐下后，江逐流問郭妻郭主簿到什麼地方去了，郭妻嘆了口氣道，還是不是去找他們那不爭氣的兒子了！
郭松拿著擀麵杖，高高舉起，卻又無奈地放下。
郭松整了整袍袖，這才走向正房，還沒進門，他的聲音已經傳進去了：「縣丞大人，屬下有罪，勞你久等了！」
郭松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裡，心想我當然知道你有事相求，不就是方魁大公子和方魁二公子的事情嗎？對不起，我不知道。
郭松扭過身來抱住郭林，父子倆哭成一團。
「不算！」郭松大聲吼道：「必須是使出你全身力氣，若是輕一點，就要重新來過！」
這下江逐流就有理由留下來喝酒了，可是他卻又不想留下來了，因為今日來的目的已經完成，若說喝酒，郭松又不喝，他一個人干喝又有什麼意思？
說著郭妻伏身就要下拜，江逐流連忙攔住。
江逐流擺手道：「郭大嫂何必說得那麼客氣？郭主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要為郭主簿分憂解難。不過這個辦法我只是試上一試，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郭松眉頭一皺，臉上苦色愈濃。
郭林很配合地低下頭，稚聲稚氣地回答道：「爹，林兒知道。」
正想著呢，又有人在門外喊道：「郭主簿，你快去瞧瞧，你的兒子又闖禍了！」
郭松這邊手剛一松，郭林的小手立刻從他大手中抽了出來，嗖地一聲跑出去了。郭林臉上掛著壞壞的笑一邊跑一邊笑聲嘀咕，爹爹，俺只是保證不打架了，但是並沒有答應不闖禍了啊！
江逐流剛走，郭妻立刻跑過來拉著郭松，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郭松又驚又喜，連聲道：「夫人，你真是聰明，這樣的好辦法怎麼現在才想出來？」
好在江逐流不怕，他事先已經估計到郭松會拒人門外，因此就做了一些準備。
郭林嫩聲嫩氣地回答道：「爹爹，你放心，俺保證
「爹，我不，我不要！爹，你起來，林兒再也不敢了！」
他伸手把擀麵杖遞到郭林手中，道：「林兒，本來你犯錯，應該責罰你。可是你年紀幼小，身體承受不了。可是不責罰你，又怎麼說的過去。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我的錯誤。來，你拿著擀麵杖，狠狠地打我十下。」
在郭妻的眼裡，江逐流簡直就是神明的化身，當然江逐流說什麼她聽什麼了。
郭松愁眉苦臉地和江逐流碰了一杯酒，卻不喝下。江逐流干喝了兩口，就放下酒杯道：「郭主簿，多謝你盛情款待。江某初到滎陽，想道縣衙外看看風土人情，就不叨擾賢伉儷了！」
郭林見老爹如此厲聲厲色，知道躲避不了了，他舉起擀麵杖，狠狠地往老爹乾瘦的脊背上砸去，嘴裏一邊哇哇大哭，一邊說道：「爹爹，林兒保證一定聽你的話，林兒一定不再闖禍，林兒會留在家好好讀書。」
江逐流聽沉默不語，腦袋卻在急速轉動，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道：「郭大嫂，你家郭林這孩子心性如何？」
正值冬日，雖然是在屋內，可是還是十分寒冷。郭松赤裸的身體在空氣中瑟瑟發抖，嗓子中已經連連咳嗽出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院門一響，郭松愁眉苦臉地領著一個一身泥巴的小男孩兒進來了，那小男孩兒正是郭林，他邊走邊扭著身體，象是非常不情願。
說著，郭松一指桌子上的布匹對妻子道：「夫人，還不把縣丞大人的衣料收起來，再幫縣丞大人量一下身材尺寸。」
郭妻說道：「郭林雖然總惹禍，心性還不錯，非常孝順，只要我一哭，他就會過來勸我不要哭，以後他不會再到外邊闖禍了。可是他到外面一瘋起來，什麼都又忘了，禍事照闖不誤！」
郭林連忙過去，就要陪著老爹跪下，郭松卻道：「林兒，你不要跪下。」
那婦人抬頭望了江逐流一眼，驚喜地說道：「這不是剛來上任的縣丞江大人嗎？外子剛剛出去，您先到屋內稍坐片刻，他很快就會回來。」
郭夫人
「哎，郭大嫂，先試試看再說。如果不成，我們再商量別的辦法。還有，就是你待會兒先不要告訴郭大哥，這辦法是我教你的。」
門外，在一旁偷窺的郭妻也淚流滿面，可是眼中卻有欣慰的神色。
郭松接過擀麵杖，一揮手道：「夫人，你先出去。」
郭妻道：「他提了一些酒肉，說是要和你喝酒。」
他低聲對郭妻說道：「待會兒，郭大哥回來，你就讓郭大哥如此如此……」
郭林雖然年紀幼小，那擀麵杖用全身力氣掄下來卻也不輕，只見郭松的脊樑上出現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痕。郭松眉頭抽搐，嘴裏卻喊道：「一下，大力點！兩下，再大力點！」
「呵呵，郭主簿，江某今日前來還真是有事相求。」江逐流抱拳說道。
江逐流連忙問怎麼回事，郭妻又嘆了一口氣，這才對江逐流講來。
「老爺，擀麵杖。」郭妻把擀麵杖遞給郭松。
郭松怒氣沖沖地拉著郭林的小手，把他拽到房間內。
江逐流拱手問道：「這位大嫂，請問郭松郭主簿在家嗎？」
跟人到外面一看，才知道，郭林這小子慫恿別人把另外的一個小孩子打傷了。嘿嘿，這小子，說的還真不錯，他保證不打架！是呀，他可沒有保證他不慫恿別人打架！
「唉，縣丞大人，郭某不是這個意思。」郭松被江逐流繞的，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他一拍大腿道：「罷了，縣丞大人，若你不嫌棄拙荊手藝粗糙，我就讓她收下了。」
江逐流一笑，郭松這話說的很有意思，明顯是拒人千里之外。想想看，江逐流和郭松就住著門對門，現在是傍晚時分，江逐流提著酒菜過來，還能有什麼貴幹？可是郭松話的意思卻很明顯，我這裏很忙，你沒什麼正事的話就請走吧。
「這不，剛才有一家大人來告狀，說郭林把人家家的孩子臉抓破了，外子領著人家孩子找大夫去了。」郭妻無奈地說道，顯然她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寶貝疙瘩怎麼辦。
「那個，這個。」郭松腦袋中一盆漿糊，支
傍晚，江逐流提了一些酒肉，拿了一卷布，到郭松家裡拜訪。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衣著非常樸素。
「爹爹，林兒錯了，林兒對不起爹爹！」
郭林笑嘻嘻地看著老爹老媽表演，這戲劇不是上演一回兩回了，每次都煞有介事，等到真要打的時候，老爹老媽就軟了，他們下不去手啊。
江逐流明白這婦人就是郭妻，就抱拳道：「多謝郭大嫂。」
「放心，江大人，我絕對不會讓外子知道的。」
郭松本以為他猜測正確，沒有想到江逐流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江逐流笑呵呵地站在屋內：「郭主簿說得哪裡話來？江某人不告而來，實在是唐突，萬望郭主簿不要見怪則個。」
郭林垂頭不語，眼珠卻不住地亂瞟。忽然聽見噗通一聲，郭林抬眼望去，卻見老爹在正堂前祖宗牌位前跪下了，伸手扒下了衣服，露出光光的脊樑來。
郭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郭松這樣說話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好在這辦法不是她想出來的，要不就沖郭松這句話，她就跟郭松沒完。
郭松搖了搖頭，嘆道：「你犯了錯，如果再不教訓你，你以後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麼邪路上去。可是如果讓我教訓你，你又年紀幼小，讓我怎麼下得去手。」
江逐流點了點頭道：「郭林年紀雖小，心地卻善，如果能針對他這一點做做文章，脾性未必改不過來！」
「眼下是寒冬時分，到滎陽赴任的消息來得突然，江某甚至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麼衣服。這不，聽說郭大嫂手藝高超，江某到布店買了幾尺布料，來央郭大嫂給我做一件棉袍。」
郭妻道：「非常孝順，每次外子生病的時候，郭林就守在跟前，什麼地方都不去。但是外子病一好，郭林馬上就又瘋到外邊去了，搞得外子總生悶氣，說不如天天病倒在床上算了，這樣省得小冤家到外面闖禍。」
郭林心中預感到不妙，怎麼有點不對勁啊，這次戲好像變了，以前從來都是老爹老媽都在一起的，現在老媽卻退了出去，難道說老爹脾氣變了，真要對
原來郭松身體不好，一直沒有子嗣，直到了他快五十歲的時候，郭妻才生下一個兒子。郭松老來得子，對兒子非常嬌慣，簡直是百依百順。慢慢的兒子就嬌慣壞了，這不，小傢伙郭林才七歲，就跟一個小魔王似的，把周圍的人家搞得雞犬不寧。開始人家還念著郭松的面子，不願上門告狀，可是郭林鬧得太過於厲害，別人真的受不了了，紛紛上門告狀。這可把郭松給氣壞了，可是要讓他教訓這個寶貝兒子，郭松卻捨不得，五十歲上才有了這個寶貝疙瘩，他怎麼能下得了手呢？
當郭林把十下打完，他立刻扔掉擀麵杖撲到老爹的脊背上，撫摸著那觸目驚心的血痕。
郭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雖然喜歡到處惹禍，可是卻心疼爹娘，尤其是爹爹，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生病，郭林怎麼捨得用擀麵杖打爹爹呢？
郭松這次卻不發愁了，他心中有了主意，正想試試靈驗不靈驗。
「林兒，你過來。」郭松在那邊喝到。
郭松額頭上冒著冷汗，嘴裏卻說道：「林兒，你記著，以後你若再犯錯誤，爹爹就跪在當街，讓你用擀麵杖打！」
郭妻臉上驚喜之色連連，口中連聲叫道：「江大人，你莫非是智多星下凡嗎？連這樣的辦法都能想出來，我覺得這個辦法一定能成的！我先替外子，替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謝謝你了！」
「是！老爺！」郭妻應了一聲，飛快地奔向灶房拿擀麵杖去了。
就這樣，郭林天天在外面闖禍，郭松天天去外面賠禮道歉賠償別人損失。郭松那一點俸祿，全部都折騰到賠償別人損失上面去了。偏偏郭林年紀幼小卻不停勸，郭松夫婦勸他越多，他到外面鬧得越厲害。這可把郭松愁壞了，現在有他們在，孩子闖禍了有他們擔待，有他們賠償，可是長此以往下去，孩子能學到好嗎？他們年事已高，等他們百年之後，孩子再闖禍，誰又來賠償，誰又來擔待呢？郭松整日里愁眉苦臉的，就是為了孩子操心。
「林兒，你拿著！」郭松厲聲喝道：「男子漢大丈夫，自己錯了就要承擔，你快打，你今日若是不打，我就跪在地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