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如果沒有把握，最好不要去試。」
楊老笑道：「不過，南唐滅了以後，澄心堂紙的技術，好像也失傳了，導致了這種紙越來越少。到了北宋中期，澄心堂紙已是非常珍貴，重金難求。比如說，像蔡襄、歐陽修、梅堯臣之類的大名人，得到了幾張澄心堂紙，都要非常高興的提詩臨帖，作為紀念。」
王觀笑著說道：「不過，我記得，流行用宣紙作畫，那應該是元明以後的事情了。但是在宋代的時候，書畫用紙，一般是棉紙，或者麻紙。當然，也有其他的品種。不過，薄厚的程度，應該是沒有多少差異的吧。」
「怎麼驗證？」
俞飛白與楊老，都十分的好奇。
一瞬間，水滴滲透到紙中，向四方瀰漫開了。
旁邊的楊老，情況也差不多，渾濁的眼睛定定地望著鈐印，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與此同時，一方的微紅朱泥鈐印，就浮現了出來。鈐文字跡模糊，但是文同與可四字，卻能讓人勉強的識
其實，王觀通過特殊能力，早就已經瞭然于胸，在說話之間，手指頭沾了滴水，輕輕地按滴在墨竹圖的空白地方。
「不是吧！」
「我明白。」
「呵呵……」王觀乾笑起來，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好解釋。
「什麼十成把握。」俞飛白搖頭，嘆氣道：「你不要忘了德叔的叮囑，他還讓你來監視我不要亂來呢。誰知道，你更加鑽牛角尖。」
「難說。」王觀輕笑道：「你不覺得，這幅畫的紙，有些厚嗎？」
俞飛白驚愕，瞠目結舌，徹底呆了。
「到了蘇東坡的時候，那種澄心堂紙基本上已經絕跡了。」
「小哥說得沒錯。」
就在王觀琢磨著合理借口之時，楊老站了起來，一把揪住他，急切道：「小哥，走！」
楊老顯然不太相信什麼障眼法，好心奉勸道：「要知道，揭裱很考較功力的，稍不小心，整幅畫就毀了。」
「好的宣紙，是分層製作的。一張普通的宣紙可劈為兩三層，而上品的宣紙，甚至可劈為十數層。所以才會有揭裱，竊取別人的書畫的事情。」
「我沒事，不用你來安慰。」王觀微笑搖頭，忽然問道：「飛白，你還記得，前些時候，錢老提過的一葉障目的圖畫嗎？」
「王觀，你終於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王觀指著墨竹圖的左下方，微笑說道：「按照一般的繪圖布局，畫成之後，作者的款名，或者鈐印，就會蓋在這裏。」
這時，俞飛白收斂了笑意，連忙勸導道：「你看我，經常打眼，也沒少交學費……」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俞飛白一愣，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聲道：「王觀，你別告訴我，這又是一件用障眼法掩飾的東西。」
作為古代手工藝的傳承人，楊老在這方面比較有發言權，不過，他也意識到，說的話好像有些偏了，連忙拉了回來，不好意
王觀點頭，發現兩人還在擔憂，乾脆說道：「我有十成的把握。」
說到底，還是年輕，意氣用事啊。楊老暗暗搖頭，不過覺得王觀吃點虧也是好事，畢竟吸取了教訓，以後就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一會兒之後，俞飛白率先回過神來，眼神複雜的望著王觀，一邊苦笑，一邊感嘆道：「你小子，又揀了一個大漏。我現在已經麻木了，不知道是該祝賀你，還是該嫉妒的揍你一頓。對了，有這層薄紙敷著，你怎麼能這樣肯定，這幅畫就是文同的真跡？」
「王觀，你是想說，在這幅圖畫上，被人敷了一層薄紙，把文同的墨竹圖的重要特徵掩飾起來了？」這時，俞飛白有些明白王觀的意思，遲疑道：「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可能性非常低微。不過，你想驗證的話，倒是可以找高手，幫你揭裱。」
旁邊兩人見狀，心裏難
「我們知道。」
俞飛白也贊同點頭道：「錢老告訴過我，書畫除非到了蝴蝶翩翩舞的破爛程度，不然千萬不要去揭裱。如果，一定要去揭裱的話，也要請經驗豐富的名工名手。要不然，遇上了技術拙劣的人，就成殺畫劊子手了。」
楊老沉吟說道：「似乎，當時有個叫潘谷的人，不僅擅長制墨，而且也懂造紙。他仿南唐李廷珪墨與澄心堂紙，研製出一種新墨與新紙來，倍受蘇東坡的青睞。潘谷死後，蘇東坡還特意寫詩為他悼念呢。」
「王觀，別太在意了。」
「所以說，古代的文人雅士，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樣輕視技術。」楊老微笑道：「至少，對於文房器物，不僅士大夫重視，就連皇帝也十分喜歡。只不過，由於戰火頻繁，大部分的技術，才失傳了。所以讓我們現在的人覺得，古人輕蔑技術，視之為奇技淫巧！」
「不一定。」楊老搖頭道：
「這不同，我是想讓真跡重見天日，不是毀了這幅畫。」王觀無奈笑道：「你們不信，我可以做個小小的驗證。」
楊老和俞飛白，你一言，我一語，否定了王觀的判斷，他卻沒有生氣的意思，臉上依然帶著笑容，拿起墨竹圖仔細觀賞起來。
俞飛白連忙用手觸摸墨竹圖，仔細的摩挲，卻茫然搖頭道：「沒感覺有多厚啊，我還見過齊白石的真跡，足足用了十七八層宣紙疊合成的呢。」
俞飛白古怪笑道：「在宋太宗淳化年間，彙集各家書法墨跡的淳化閣帖，就是用這種澄心堂紙，以及李廷珪墨摹勒的。」
關係比較熟了，俞飛白也沒有開口安慰，反而往王觀傷口撒鹽似的，笑呵呵道：「這才是正常的事情嘛，不然，天天看著你揀漏，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