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嗯。」俞守中點頭，有些理解。
「還能做什麼，寫飛白書唄。」俞飛白說道，語氣十分彆扭。
說話之間，俞飛白起身，快步走到了書桌旁邊，有模有樣的為俞守中打下手，整理那些凌亂的紙張。
「知道了。」俞飛白連忙點頭，連忙拿起了茶托，把一套茶具擺在上面，向王觀使了個眼色，也上了二樓。
王觀目測了下，發現這些書籍少說也有上千本。而且，大多數是軍事類叢書。不過，也有少部分是政治經史之類的書。
「一代名家之譽，我是從來不敢奢望的。」
旁邊角落擱了飲水機，王觀拿起接了大半壺水，就放到電熱壺中燒。然後，好奇的打量書桌一眼，悄聲道：「他們好像要寫字……」
要說飛白書，王觀也有幾分了解。好像是東漢末年大書法家蔡邕，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門外工匠在用掃把蘸石灰刷牆，常常每一刷下去，白道里有些地方透出牆皮來，形成了一種枯枝髮絲的美感。
俞守中眉頭一皺道：「你不是受邀的嘉賓嗎？怎麼反而讓你跑起腿來。」
此時，齊慶國就站在臨窗的書桌旁邊，手裡捏著一塊殘缺的墨錠，在一方硯台上仔細的研磨起來。書桌上，還擱著一摞紙，以及毛筆、筆洗、紙鎮之類的文房用具。看情形，他好像是打算揮毫潑墨。
齊慶國笑道：「可惜，你不能專心致志研習書法，不然早就成為一代名家了。」
在門口惜別的時候，齊慶國笑著說道：「書畫
見此情形，王觀驚訝道：「為什麼要剪去筆尖？」
看俞守中寫字，起筆濃墨，幾個轉折之後，就變淡了。枯絲平行，轉折處筆畫突出，在書寫中產生力度，使字體形成騰飛之勢。王觀在旁邊觀賞，覺得這些字體，時而嚴謹險勁，裏面清麗飄逸，有種說不出的韻味。
「那個齊叔叔，是我們家的世交。以前在京里的時候，經常和我爸交流書法。最近，他受到眉山書畫研究會的邀請，打算在眉山舉辦一個以巴蜀文化為主題的書畫展覽。恰巧我爸來到蜀中任職，就約好上門求字了。」俞飛白小聲說道，飛快的擺好了茶具。
齊慶國喜形於色，點頭道：「行，有這幅書法，足夠我交待過去了。」
「慶國，過來喝茶。」
「當然沒問題。」俞飛白笑道：「他肯寫，就是希望別人看，心裏巴不得更多人欣賞呢。」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呵呵……」
一會兒之後，俞守中手腕輕抬，懸筆在空中，稍微醞釀了下，馬上墜落下來。半鈍的筆鋒在紙上遊走，寥寥幾筆之間，筆中的墨汁耗盡，剩下絲絲枯白之色。
「在京裡帶了點新鮮茶葉過來，讓你也品嘗一下。」俞守中笑道，也走到書桌旁邊，麻利的抽了一捲紙，輕輕的鋪在桌
書房十分寬敞，擺放了三個大書架，一本本書籍整齊有序的堆砌在上面。
「王觀……」俞守中沉吟了下，遲疑道：「就是那個，揀了很多漏的？」
這時，齊慶國輕輕誦讀，忍不住讚歎道：「守中，你這一手飛白書，筆力愈加的精湛了。有龍蛇戰鬥之象，雲霧輕濃之勢，風旋電激，瀟洒自如……」
由此，蔡邕產生了靈感，加以練習，最終創造出飛白書這種特殊筆法。
「爸，我來介紹一下。」俞飛白連忙說道：「這個，就是我向你提過的王觀。他的身體確實是夠強壯的，前兩天還在醫院躺著，現在就活潑亂跳了。」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俞守中笑道：「慶國，你就不用再捧我了。我的字是什麼水平，我心裏清楚。勉強能夠拿出去見人，但是與唐宋名家相比，何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王觀輕輕點頭，忽然之間，他看到俞守中在筆架上取了一支新筆，然後放以筆洗之中，用水浸泡片刻，接著馬上拿出來，再用剪刀剪去筆尖的部分。
「嗯。」
多聞數窮，不若守于中。意思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虛靜。那個時候，王觀才明白，俞守中為什麼刻這兩方印。或者，不僅是因為這話包含了他的名字，更是他的一種從政的態度。
「守中，實在是不好意思。」
齊慶國笑了，沒有再多說什麼。俞守中的字確實寫得好，他心裏
「慶國，你這話過了。」俞守中搖頭，謙遜道：「我的飛白書雖然不錯，但是還沒有到你說的那個程度。」
「先在這裏以茶代酒，說一句對不起。」與此同時，齊慶國又喝了杯茶，起身告辭道：「等到書畫展覽會結束，我再登門賠罪了。」
相對眉山書畫研究會來說，掛了國家工藝美術大師頭銜的齊慶國，面子更大，由他出面主持展覽，邀請客人的話，也更加容易一些。
蓋好印章之後，俞守中用毛巾擦了擦手，發現水燒開了，就走到几案旁邊，沏起茶來。滾燙的開水一衝，蒸氣蒙蒙，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慶國，你覺得怎樣？」
與此同時，王觀的反應也不慢，順著俞飛白的示意，抱起了燒水的電熱壺，跟在俞飛白的身後，快步上了樓梯，進入了俞守中的書房之內。
「眉山……」
俞守中拿起了一個印章，沾了鮮紅的印泥，然後平穩的一按。一方陽文篆字，立即出現在了紙頁的空白地方。然後，俞守中又拿起另外的印章，再次落印在旁邊。
其實，王觀也多多少少，猜測得出來，俞守中在可惜什麼。要知道，他剛才還在拉攏自己參軍入伍的。可是現在，知道了自己的情況，就決口不提此事了。想必，俞守中也清楚，以自己現在的條件，不可能答應入伍，受這份辛苦。
「爸，可惜什麼？」俞飛白不解道：「還有，齊叔叔來了，你不在書房陪客，自己一個人跑出來，好
「哦！」
俞守中點頭，目光上下在王觀身上打量，微微搖頭道：「可惜了。」
俞守中聞聲，立即在筆架上，取了支小一號的毛筆，提筆蘸墨，在紙的左下角，寫明了年月日。然後，旁邊的俞飛白，在書桌的抽屜之中，取了一個精緻盒子出來。
但是，他畢竟是文人，也有幾分文人的清高自傲，實在是抹不開臉面，違心說這字能夠與唐宋飛白名家相提並論。
這時，俞守中問道：「如果覺得還行，那我就落款蓋印了。」
「也相差不遠。」
不久之後，俞守中罷手，把筆擱在架上，後退兩步，打量自己的作品，眉目神態之中，也有幾分滿意之色。
「既然你知道有客人來了，也不機靈一點，沏一壺茶進去。」與此同時，俞守中訓斥了一聲，然後自己動手，在廳里拿了個茶盒，轉身上了二樓。
王觀頓時笑了，立即醒悟過來，俞飛白曾經提過，他的父親比較擅長飛白書，所以乾脆給他取了個同樣的名字。
與此同時，王觀也走了過來，正好看見俞守中提筆蘸了少許墨，然後在硯台舔筆，同時調整筆鋒。
「你好！」
當下，王觀連忙把環首直刃歸鞘，畢恭畢敬叫道：「俞……將軍。」
王觀仔細辨認，在心中默讀了出來。同時，他也覺得，這八個字，似乎有什麼深層含義。後來回去，查了資料才知道，這話出自老子的道德經。
聽到門口的動靜，齊慶國抬頭笑道：「守中，隨便倒杯水
「你有事先忙，我們有空再聚。」俞守中不介意道，站了起來，捲起已經干透的飛白書，禮送齊慶國下樓，出了大門。
想到這裏，王觀心裏暗嘆了下，感覺身居高位的人，果然沒一個簡單的。不僅能夠見微知著，而且更加通曉人性。
「這是我自告奮勇，主動接下來的差事。」齊慶國笑道：「畢竟，離開家鄉好久了，難得回來一次，自然要為家鄉父老做些事情。」
齊慶國走過去，端起杯子，一口把茶水喝完，就帶著幾分歉意，嘆氣道：「俗事纏身，坐一會兒，又該走了。等一下，我還要去任老先生家裡拜訪，求他賜下墨寶。」
打開盒蓋，裏面裝了兩枚印章，一方一圓，是玉質的，晶瑩雪白，在陽光下映照出溫潤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白玉。
王觀好奇望去，只見兩枚鈐印錯落有致的分佈紙上，鮮紅的印跡滲入紙內，顯得十分的清晰分明。其中，每方印文有四個字，兩方印就是八字。
俞飛白與王觀，自然也跟著下去相送。
俞飛白稍微沉吟，看了眼王觀，立即一口答應道：「好，沒有問題，到時候我一定去。」
不過，飛白書的名聲，王觀聽說不少，但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是怎麼書寫出來的，所以現在感到十分好奇，輕聲問道：「我們能不能，過去觀摩一下？」
「這麼忙？」
這個時候，王觀也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沒有想到，一個日理萬機的人物，居然也知道自己這個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