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嗯？」
「肯定不是你。」
「常兄，你這話過了。」周老謙虛道：「這僅是我個人見解而已，要是誰有異議，歡迎他挑毛病。真理越辯越明，問題也是越辯越清晰……」
「是什麼東西……書法！」與此同時，常老也走了過來，低頭一看，頓時有些驚詫道：「水平不錯……不對，好字……」
說實話，這是一種很微妙的狀態，普通人欣賞一篇好的書法作品，可能就是單純的覺得好而已。至於好在什麼地方，估計也說不上來。
「題跋，題什麼跋？」常老驚疑問道。
周老愣住了，他還沒回書房拿筆墨紙硯出來呢，哪來的毛筆。才想著，他忽然看見旁邊的桌子上，唐清華在滴水，蕭山在研墨，王觀卻把幾支毛筆用水泡軟了，正提起來捋毫呢。
「怎麼樣，沒有想到吧。」周老微笑道：「這是他當年臨寫的大觀帖殘篇。」
王觀連忙搖頭，然後帶著幾分狡黠之色，輕笑道：「既然您和周老是好朋友，這東西我已經送他了，您完全可以再讓他送您呀。」
此時，周老微笑問道：「能看出是誰的手筆嗎？」
此時，周老拿了筆，稍微沉吟之後，稍微提了提衣袖，就執筆蘸墨，又硯田上舐了一舐，然後懸空凝滯，隨之落在長卷空白的地方書寫起來……
常老遲疑了下，就沒好氣道：「不可能，他的脾性我知道，比我還頑固不化。讓他收了你的東西再轉送給我，簡直比登天還難
常老反問起來，自顧說道：「再說了，幾個年輕人肯定是有事求你幫忙，或者說感謝你幫他們什麼忙，才送你這些比較貴重的禮物。又不是讓你去偷去搶，有什麼好推託的。送上門的好東西竟然往外推，已經不是頑固不化了，而是食古不化。」
俞飛白也連忙幫腔起來，不斷誇讚道：「周老，蕭大哥的手藝那真是沒話說，東西裝裱得非常的漂亮。」
「辯什麼，有什麼好辯的。」常老搖頭道：「無論是紙質、書風、款識，甚至臨寫的背景都具備了，還有什麼異議？」
「想不出來？」周老悠哉問道：「要不要我告訴你？」
「常兄，怎麼樣。」
一瞬間，常老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甚至於有幾分沉醉之色。
「魯公、魯公……姓魯的書法家似乎沒有多少。宋代的魯瀚，善詩、尤精於易，但是沒聽說他的書法好呀。南宋也有個魯宗貴，那是個畫家……對了，明代有個魯得之，好像也是個畫家，竹子畫得不錯，而且也擅長書法，難道是他？」
「常老，這是送給周老的禮物。」王觀笑道：「不賣！」
然而，真正具備極高鑒賞能力的人，卻是很自然的明白一幅好的書法作品，它為什麼這樣精妙絕倫。而且注意到這些精妙的細節，往往比常人更加容易沉醉其中。
「周老，東西已經裝裱好了，您先看看……」王觀連忙把捲軸拿了出來，準備轉移周老的
「有。」周老好心提醒道：「這些字帖，原來是夾在一套大觀太清樓帖裏面的。」
「哦。」
常老一愣，皺眉苦思道：「興化……魯公……有這號人嗎？這樣的書法水準，可以稱得上是大師的境界，怎麼可能名不見經傳？」
「常老，我可沒這個意思。」
常老恍然大悟：「難怪你剛才說他運氣好得讓人嫉妒。」
「怎麼，不行嗎？」周老笑道：「年老了，準備附庸風雅一把，常兄見笑了吧。」
「常兄，具體的情況你不懂，那就別亂說話。」周老搖頭道：「我就是幫忙題個跋而已，也不是什麼大忙。相反還是我的榮幸，怎麼能收禮物呢。」
「大觀帖！」
「難道不是？」
「興化魯公？」
「周老，正事要緊，其他瑣碎的事情就不要理會了。」俞飛白笑道：「蕭大哥，墨好了就拿過來，周老準備舐毫吮墨了。」
「沒錯，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忽然之間，俞飛白冒了出來，雙手捧著一支毛筆，笑嘻嘻道：「周老，就看您的了。」
常老慢慢清醒過來，隨口回了一句，然後掏出了放大鏡，仔細的觀察起來：「好像是新裝裱的，不過從紙的顏色看來，應該是古物。」
「這紙……好像是澄心堂紙啊。」常老仔細觀察，發現字帖的紙質紋路斜側一邊，隱有龍鳳紋飾，頓時大吃一驚。
「你們這是……」周老頓
「不對，魯得之是錢塘人，和興化扯不上關係。」常老馬上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論斷，眉頭也隨之皺成了川字：「就沒有其他線索了？」
「剛才你說什麼來著？」
俞飛白眼明手快，一個轉身，手裡就多出了一支兼毫毛筆。
發現了淡淡的印章，常老立即精神一振，放大鏡對準印文一照……
「讓他送我？」
「好了……」
「無頭無尾的，誰能猜得出來。」常老搖了搖頭，又低頭仔細打量字帖筆法，半晌之後輕輕點頭道：「沒錯，書風妍麗，確實能夠看出蔡京書法的幾分姿媚。」
「不知道。」周老解釋道：「這些字帖是夾在一個民國文人臨寫的大觀帖里，後來王觀發現了這枚印章，也感覺書頁的紙質有異常，讓我鑒定之後才知道是蔡京的手稿。」
不過，常老到底是經驗豐富的鑒賞家，發現在鈐印上沒有收穫，立即轉移了研究方向，從基本的紙質著手。
周老笑了笑，可不會告訴常老，當初他是取了巧的。畢竟，幾篇字帖與大觀太清樓帖粘連在一塊，很容易就聯想到主持修帖的蔡京。
與此同時，常老又伸手把青花水盂拿了過來，手掌完全貼緊水盂的表面，仔細的感受上面的青花紋飾，輕輕撫摸之後，立即點頭道：「沒錯，就是蘇麻離青。雖然說有點
周老笑了笑，他還沒說焦尾古琴的事情呢，不然常老也不會這樣鎮靜。又看了一會兒，常老後知後覺道：「老周，你這是打算給這幅書卷題跋？」
「不用。」常老斷然拒絕：「你能想到，我肯定也可以琢磨出來。」
「見什麼笑，這是好事啊。也難怪人家會以厚禮相贈，應該的嘛。」常老點頭道：「外界不清楚，圈裡人誰不知道你耿直的脾性。有你的題跋在，完全可以蓋棺論定這是蔡京真跡。」
果不其然，讚歎片刻之後，周老搖頭說道：「王觀，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
「稍等，馬上就好。」蕭山笑道，執著一塊墨錠，手腕均勻用力，十分平穩的研磨起來。過了一會之後，他才停下了動作，只見硯台之中多了一汪漆黑油亮的墨汁。
「呵呵，那我就不清楚了。」周老笑得很開心。
「廢話，肯定是古物。」周老笑道：「但是古到什麼時候，總應該有個論斷吧。」
「哼，還不是你在旁邊叫喳喳，影響我的判斷。」常老沒好氣道，同時一下子就鎖定了南唐兩宋幾個朝代。
常老博聞強記，自言自語列舉了幾個人，然後也十分躊躇：「魯得之，已經是明代人了，那個時候還有澄心堂紙嗎？」
「你這是什麼話。」周老有些哭笑不得：「你自己罵自己就好了，幹嘛非要扯上我啊。」
「呵呵，現在才看出來，未免遲了點兒
蕭山吁了口氣，立即把硯台託了過來，小心翼翼放下。
一瞬間，常老腦中轉了好幾個彎，頓時拍手叫道：「蔡京！魯國公蔡京，興化仙遊人，竟然是他……」
「你們呀，這樣的行徑和無賴有什麼區別。」周老無奈一笑，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沒用，他乾脆拿起了俞飛白中的筆，手指微微捏了下毫鋒，就搖頭說道：「換一支兼毫過來。」
王觀等人聞聲，微微地點頭，覺得常老說得很對。
此時，王觀解開了捲軸的系帶，輕輕地把捲軸鋪展開來。
然而，現在幾篇字帖已經從書冊中取了出來，又裝裱成為書法長卷，少了幾個關鍵點，一時半會的，常老自然沒有任何的頭緒。
適時，常老抬頭問道：「夾在大觀帖里的殘篇？其他篇章腐爛了？」
「你不要，我要。」
常老沒有理會周老，又繼續研究道：「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謝生帖、月半帖，另外還有王獻之的鵝群帖和鴨頭丸帖……咦，有鈐印！」
「哪裡，就是一般的水平，是你們過獎了。」蕭山自然謙虛不已。就這樣，一人一句，就把周老拉到了另外一張書桌旁邊。
「又不賣。」常老氣呼呼道：「籠子你不賣，水盂你也不賣，成心和我過不去是吧。」
「還好，只是在留白的地方鑽孔，沒有傷到紋飾恩圖案。」常老語氣有幾分慶幸，然後抬頭說道：「東西我要了，小夥子你開個價吧。」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