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情義就是信仰
不過方明升也爽快，既然決定要買，那麼也不會拖泥帶水，而是十分乾脆利落的付錢，然後就在米掌柜鮮花怒放的笑臉下拿起圖畫，然後再招呼王觀揚長而去。
說話之間，方明升也露出幾分仰慕之色：「對於真正的朋友，張大千不但是有求必應，甚至不惜花費大量精神和時間，超水準的完成許多傑作以贈人。比如說十分著名的四天下屏、長江萬里圖等名畫，就是他畫給朋友的禮物。」
「呃……」
「畫中所有的輪廓線都經過至少二次的勾勒，例如人物肌膚是先勾墨線再迭紅線，衣帶、披風的花紋則先勾墨線再勾泥金等等。這種精緻的線描法並不強調快捷奔放的技巧，卻讓各種物象更加立體與凸出，也讓畫面更有高古的氣氛。」
看見方明升點頭之後，王觀才仔細評點起來：「那麼我們現在就可以看出來，大千在紅拂女中，大量運用了唐代圓潤勁健的鐵線描，然後針對不同的物象，變化線條的粗細和色彩，以便傳達不同的質感。」
王觀也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正面回答方明升的問題，只是笑道：「如果方老闆後悔了，我倒是可以接手。」
「王觀呀，大千很厲害，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這小子什麼來頭，劈頭蓋臉一番痛斥，居然沒讓方明升惱羞成怒？」
說話之間，王觀也有幾分感嘆：「為什麼人家會成為赫赫有名的大畫師，其中的原因無非是創新求變而
王觀從善如流，由衷讚許起來：「如果你們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紅拂女的體型左右十分對稱，又讓傾斜的上身和彎曲的長裙連成修長的弧線，不但衝破對稱構圖的呆板，也烘托出女性優美的姿態。」
一時之間，方明升啞口無言。總不能直接說，圖它是張大千的畫，而且價格不菲，所以拿出去倍有面子吧。
「……這話，好像有些道理。」
此時，王觀繼續說道：「不過，由於刻畫的是俠女，自然不可能像是唐代畫家筆下的貴婦人一樣雍容華貴，充滿了空虛寂寞冷的慵懶氣質，而是顯得英氣勃發，十分矯健。」
張大千在第二階段，追求唐代風格，在這幅紅拂女圖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倒也是。」王觀點頭道：「有人說情義是張大千的宇宙中最單純的信仰，這是後人的總結，不過他確實也是這樣做的。」
「那我就沒說錯了。」
看穿王觀的心思，方明升隨口說道：「曾老告訴過我，大千儘管也賣畫，但是最好的作品仍往往不是為金錢而作。若沒有因緣，雖送巨金，大千也不肯下筆。就是有人代為介紹、請託，也常常擱著一年半載，也不肯揮毫。但要是他的好友，則隨時可以請他作畫，而送給朋友的，又是精品的居多。」
「哈哈，我可沒說後悔。」方明升
在方明升的腹誹之中，車子飛快來到了潮州，然後慢慢地來到城市中心的一片高檔小區之中，最後在一棟別墅門前停了下來……
「不要以為我不懂。」
「所以在真正的收藏家看來，作者的名氣，以及東西的真偽，那只是一個參考，最重要的還是作品的本身質量。」
聽到這話，旁邊的米掌柜頓時被嚇著了，小心肝怦怦直跳。他可是明白方明升的可怕，平時小心討好，就怕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王觀敢這樣「不敬」，難道不怕倒大霉？
「據我所知，大千先生是個京劇迷，估計就是在京劇之中得到啟發，這才構思出紅拂女這個類似京劇花旦在舞台上亮相的身段。漂亮，太漂亮了。」
需要感謝周老，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的悉心指點，王觀現在也不可能說得頭頭是道。
「人物外型、神情姿態、畫面構圖、色彩安排等方面，我也不用多說了，我覺得最妙的地方卻是紅拂女的身段。」
適時，方明升沉吟起來，然後招手道：「米掌柜，我們談談。」
然而，方明升卻有幾分不耐煩了，直言不諱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這畫到底是大千的真跡，還是譚敬、湯安製作的仿品？」
「或許吧。」
王觀聞聲，忍不住暗暗嗤之以鼻。這話說得晚了，就成了純粹的馬後炮。
適時
當然，也是由於這個原因，這畫的價格肯定不高，或者說價格不可能和真跡齊平。所以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兩人也算是達成的協議，最終八百八十八萬成交。
「臉型像一顆鵝卵，輪廓緊飭而圓潤。膚色粉嫩勻凈，眉毛修長彎曲，再加上櫻桃般的小嘴，這分明就是唐代白居易長恨歌中的芙蓉如面柳如眉之美。當然，更是唐畫的典型代表，一種十分豐腴的美感，說明當時社會十分富足，所以才有這樣的氣息。」
對此，方明升也沒有介意，只是興緻勃勃地把圖畫展開，仔細的觀賞起來。看了片刻，他煞有介事的點頭道：「沒錯，東西精美漂亮就成，管它是真跡還是仿品……」
不僅是人物是唐代人物，連筆法也是唐代的筆法。這是工筆畫，相對大千以後的潑墨畫來說，自然更加講究線條的流暢，以及對於人物細節的渲染。
「不管這畫是真跡還是仿品，但是我們應該清楚，首先是有原本，才可能出現複製品。所以也可以肯定，大千肯定畫過這樣的畫，而不是什麼臆造品。」
米掌柜心裏嘀咕起來，非常的迷惑不解。不過察覺方明升的尷尬，他立即站起來解圍，笑呵呵說道：「這位貴客的話真是說到我心坎上了，這畫是真的好，不過到底好在什麼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貴客能不能繼續指點一二
「大千曾經自述，最好的是友情，尤其是認識得我書畫的友人。金錢有什麼寶貴？如果金錢是寶貴的，我現在也可以擁著幾十萬作富翁了。」
「庸俗。」王觀隨口道，自然是在說方明升。
「說起來，這也是一大突破。畢竟在清代以降，畫家筆下的仕女，多半是病態林黛玉型的美人。到了民國以後，有識之士感覺這樣不好，想要有所改變。所以大千大胆地突破其中的局限，成功塑造紅拂女這樣的形象。」
此時，王觀理直氣壯道：「就算東西是仿品，只要仿得水平很高，反正已經過去幾十年，也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直接買回去你也不虧。要是東西是真跡，然而畫得一般，屬於敷衍了事的作品，那收藏起來又有什麼意思？」
「我覺得是真跡，未必就是真跡。」王觀漫不經心道，卻給方明升潑了一盆冷水。
這個價位說低不低，但是說高也不高。
說話之間，王觀鄙視道：「你自己捫心自問，想買這件東西，到底是圖它的什麼？」
讚歎之後，王觀回頭說道：「方老闆，如果我是你的話，才不管東西有沒有存疑，先下手為強，買回去再慢慢研究。免得被人攔了一道，那就後悔莫及了。」
「不看畫得好不好，只顧是不是真跡，不是庸俗是什麼？」
實際上正如米掌柜所料，他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眼，只見方明升眉頭一皺，顯然是生氣了。然而情況又出乎他的意料，
這下子反而讓方明升有些捏拿不準了。難道這畫真的有問題？有問題他還讓我買，是不是存心坑人？大家關係不算好，他坑我好像也正常？不過他剛才說願意花錢接手，又不像是在作偽……年紀輕輕，幹嘛這樣老奸巨猾……
畢竟他和王觀之間，也談不上多少信任。如果不是早存了想買的心思，估計也不可能由於王觀隨意兩句話就行動。所以說王觀的暗示，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給方明升一個付錢的理由罷了。
畢竟如果能夠證明東西就是真跡，那麼以張大千的名氣，以及作品的質量，這東西的市場價格至少在五六千萬之間。不過要是仿品，那麼能值個七八十萬就算不錯了。一真一仿的差距就是這麼大，所以也難怪方明升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買。
王觀隨意回了一句，然後專心看車窗外的風景。
「去潮州曾老家。」上車之後，方明升告訴司機要去的地方，然後立即迫不及待問道：「王觀，東西是真跡？」
米掌柜聞聲，也頗有幾分驚喜。畢竟已經說明東西有存疑了，方明升還要買，如果事後證明東西就是贗品，那麼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了。
方明升可沒有忘記他說過的話，是讓王觀替他決定要不要買。儘管剛才王觀沒有說畫作是真是假，但是卻暗示把東西買下來。這樣的情況下，方明升當機立斷，毫不猶豫照辦了，充分說明他的……財大氣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