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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革命必先去奴隸之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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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革命必先去奴隸之根性。

奴隸者,與國民相對待,而不恥於人類之賤稱也。國民者,有自治之才力,有獨立之性質,有參政之公權,有自由之幸福,無論所執何業,而皆得為完全無缺之人。曰奴隸也,則既無自治之力,亦無獨立之心,舉凡飲食、男女、衣服、居處,莫不待命于主人,而天賦之人權,應享之幸福,亦莫不奉之主人之手。衣主人之衣,食主人之食,言主人之言,事主人之事,倚賴之外無思想,服從之外無性質,謅媚之外無笑語,奔走之外無事業,伺候之外無精神,呼之不敢不來,麾之不敢不去,命之生不敢不生,命之死不敢不死。得主人之一盼,博主人之一笑,如獲異寶,登天堂,誇耀于儕輩以為榮;及櫻主人之怒,則俯首屈膝,氣下股慄,至極其鞭撲踐踏,不敢有分毫抵忤之色,不敢生分毫憤奮之心,他人視為大恥辱,不能一刻忍受,而彼無怒色,無忤容,怡然安其本分,乃幾不復自知為人。而其人亦為國人所賤恥,別為異類,視為賤種,妻恥以為夫,父恥以為子,弟恥以為兄,嚴而逐之於平民之外,此固天下奴隸之公同性質,而天下之視奴隸者,即無不同此賤視者也。我中國人固擅奴隸之所長,父以教子,兄以勉弟,妻以諫夫,日日演其慣為奴隸之手段。嗚呼!人何幸而為奴隸哉!亦何不幸而為奴隸哉!
中國人無歷史,中國之所謂二十四朝之史,實一部大奴隸史也。自漢末以迄今日,凡一千七百余年,中國全土,為奴隸于異種者,三百五十八年;黃河以北,為奴隸于異種者,七百五十九年。嗚呼!黃帝之子孫,忍令率其嫡親之同胞,舉其世襲之士地,為他族所奴隸者,何屢見而不一。「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纖青拖紫,臣妾驕人」,「二聖青衣行酒會,九哥白馬渡江來」,忠君忠君,此張弘范、洪承疇之所以前後輝映也,此中國人之所以為奴隸也。
且夫我中國人之樂為奴隸、不自今日始也。或謂秦漢以前有國民,秦漢以後無國民。
曾國藩也,左宗棠也,李鴻章也,此大清朝皇帝所溢為文正、文襄、文忠者也,此當道名人所推尊為中興三傑,此庸夫俗子所羡為封侯拜相,此科舉後生所懸擬崇拜不置者。然吾聞德相畢士麻克呵李鴻章曰:「我歐洲人以平異種為功,未聞以殘戮同胞為功。」嗟夫!吾安得起曾、左百聞是言!吾安得起曾、左以前之曾、左而共聞是言!吾安得起曾、左以後士曾、左,上自獨當一面之官府,下至不足輕重之官吏,而亦共同是言!夫曾、左、李三人者。亦自謂為讀書有得,比肩賢哲之人也。而猶忍心害理,屠戮同胞,為滿洲人忠順之奴隸也如是,其他何足論。吾無以比之,比之以李自成、張獻忠。
吾謂宴息于專制政體之下者,無所往而非奴隸。數千年來,名公巨卿,老師大儒,所以垂教萬世之二大義,曰忠,曰孝,更釋之曰:「忠於君,孝于親。」吾不解忠君之謂何。
印度之奴隸于英也,非英人慾奴隸之,印人自樂為奴隸也。安南之奴隸於法也,非法奴隸之,安南人自樂為奴隸也。我中國人之奴隸于滿洲、歐美人也,非滿洲、歐美欲奴隸之,中國人自樂為奴隸耳。樂為奴隸,則請釋奴隸之例。
吾見夫法、美諸國之無君可忠也,而斯民遂不得等倫於人類耶?吾見夫法、美等國之無君可忠,而其國人盡瘁國事之義務,殆一日不可缺焉。夫忠也,孝也。是固人生重大之美德也。以言夫忠於國也則可,以言夫忠於君也則不可。何也?人非父母無以自生,非國無以自存,故對於父母國家,自有應盡之義務焉,而非為一姓一家之家奴走狗者,所得冒其名以相傳習也。
曰國民,曰奴隸,國民強,奴隸亡。國民獨立,奴隸服從。中國黃龍旗之下,有一種若國民,非國民,若奴隸,非奴隸,雜糅不一,以組織成一大種。謂其為國民乎?吾敢謂群四萬萬人而居者,即具有完全之奴顏妾面。國民乎何有!尊之以國民,其污穢此優美之名詞也孰甚!若然,則以奴隸畀之、吾敢拍手叫絕曰:「奴隸者,為中國人不雷同,不普通,獨一無二之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