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變化
「練弓沒有什麼花巧的法子，無非就是耐心二字而已。」
某個壯實的身影一晃而逝，吳惟賢絲毫沒有繼續詳細指導的自覺，一閃身便沒了蹤影，只留下了瞠目結舌的惟功，留在原地愣怔不已。
從城西宣武門出城，一直往西北方向不遠，便是後世赫赫有名的香山和八大處等風景名勝區了。
一轉眼已經是五月中旬，暮春時節。
至此，惟功終於點了點頭，笑道：「沒有叫我失望。」
每個人看向惟功的眼神，都是毫無矯飾毫無保留的恭謹神色，那種佩服和尊重的眼神，只能在這些少年沒有保留的尊重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看的著。
「縮如張弓蓄積力……」吳惟賢拍拍惟功，笑道：「自己好生琢磨吧。」
吳惟賢嘆道：「海上還有一些，不過是真的不成氣候了。倒是當年十倭中只有三名真倭，現在的倭寇，真倭多了些。」
每人都是穿著大小合身的衣服，都裁剪過了，類似布的比甲或是箭衣，方便行動，也算是武人服飾的變體。
「刀意，連綿不絕，感悟到刀和自身的融合，勁氣的協調，要做到出刀之後，刀意連綿不絕，這才能在萬軍從中，殺入殺出而自身毫無傷損。」
好在，吳惟賢雖然跑得快，但教導的真的非常仔細，幾乎沒有遺漏的地方，他的拳意，還有練氣的體悟都教導給了惟功，此後的日子里，只要惟功繼續苦練便可以了。
惟功聽的也是不勝嚮往，油然
「很好，你們做的都很好。」
個頭或多或少都長高了一些，臉上也長了肉，原本又青又白的膚色變的紅潤起來，頭髮也從枯草一般的模樣被梳理整齊了，雖然他們還都很小，頭髮沒長到可以用簪子或頭巾網巾固定起來的地步，但好歹都用布囊包裹起來，不再是那種看著噁心的髒兮兮的樣子了。
「練拳，拳招是死的，拳意是活的，要把拳意練到了，就是真的大成了。」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成穩有致，哪怕是趕路的時候，也是身形凝淵如山巒，不晃不搖，令人感覺穩重，油然生出信任之感。
惟功介面道：「適才吳叔使的那拳，是不是速和硬？」
這幾個月來，這群少年的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切變化，都是仰賴惟功的指導和帶領而產生，這些少年人心思單純，又怎麼會不從內心深處，將惟功視為天人神仙一般的人物呢？
……
「這些樁，高低不同，你踩在上連練樁法，邊練刀法，樁邊吊各式大小輕重不一的鐵球，來回撞擊，等你從樁上下來不傷不損，而刀刀俱能砍中球身的時候，刀法就算小成了。」
身上的衣服也都換過了，雖不是什麼錦衣華服，但都是乾乾淨淨，也沒有什麼補丁，漿洗的挺立筆直，像個樣子了。
但查拳是例外，原本就是軍中殺倭總擊出來
吳惟賢不勝悠然的道：「當年我兄弟二人還有朱冕大哥，三人為銳兵，每戰必在陣前，我三人持盾使刀，經常有百名真倭圍攻，朱大哥當前，我兄弟在兩側，朱大哥手起刀落，必斬一人頭，我二人持盾舞刀，無人能傷得他分毫，一路從陣首殺到陣尾，那是真的痛快，哈哈，好多年沒有能痛斬倭人首級了，真是手癢啊！」
「這個就複雜了……」吳惟賢沉吟著道：「嘉靖年間尚且不曾開海，海禁尚嚴，福建和浙江一帶，多山少田，民喜經商，又能冒險，所以入海討生活的極多。因為法禁嚴厲，捉住了就斬首，我記得在成化年間，一次捕船民數十，不分良莠皆斬。後來只要入海的乾脆就存了不回岸上的心思，時間久了有一些還算良善，只在海上做生意，移居呂宋爪哇倭國等處，更多的就成了海盜，老船長王直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當初的倭寇，多半就是這些人了。」
張惟功一身箭衣便裝，頭上戴著一帽灰色氈帽，腰間佩刀，大步流星的走到香山山脈的一種山道起點的時候，十幾個少年從路邊的草叢中一躍而起，一起叉手行禮。
「大哥，每日半個時辰，哪怕是在這裏做事回去后也要輪班站，不曾放鬆過。」
……
「查拳拳意，最要緊的便是十字要決。所謂：縮、小、綿、巧、挫
「此事不必多提了，倭寇已經不能成氣候了。」吳惟賢停住話頭，看著惟功道：「你小小年紀，關心的事情倒是真的很多，現在還是練拳罷。」
不過也是有點失望，惟功頗有失落的道：「吳叔難道沒有什麼秘法拳法嗎？」
「秘法是練氣，練身子，練發力，拳法有什麼可秘的？殺人無非就是那些手法，勁力練到了，你比他力大，比他出拳快，你便打死了他。你耳目靈便，在萬軍從中，你能聽得見有箭在射你，有尖嘯聲，有槍在刺你，有振空的嗡聲，有刀在砍你，你能感覺到，還躲的開，身形比人家快，你便能保住性命。」
他是下過工夫的，當時的太極拳剛有萌芽，體系還不成熟，至於形意、八極、八卦諸拳法也是在清季才成熟，而且那些民間的拳法重套路，根本不是軍中殺伐拳法的對手，象吳惟賢這種練出氣勁的高手，根本不會去練那些套路。
甚至被他打急眼時，一群少年還組織過反抗，不過七八人一起上被他抽飛了滿地找牙，到那時眾少年才明白過來兩邊的差距有多大！
「是的。」吳惟賢贊道：「你說得不錯，速是速如閃電莫遲疑，快打出不意；硬如鋼錐戳軟泥，衝撞莫鬆弛。拳意要快如閃電出其不意，而拳頭要硬如鋼鐵，衝撞不鬆弛。但在速和硬之前，要會『縮』！」
惟功自己也是微笑起來……他教這些小子練武才
「那他們為什麼為倭寇？」
吳惟賢教自己查拳，惟功並不意外。
「大哥！」
「原本是要教你練劍或是練槍，不過我的槍法劍術真的稀鬆，你自己選擇了練刀，這個大好，本將的刀術還是頗能提上一提的。」
惟功震驚道：「當兵只有十分之三是真倭？」
「唔。」吳惟賢點頭道：「當年倭寇，多半是中國人。」
每個人都叫惟功為大哥，這種稱呼和當年跟隨朱國器這個老大時不同，當時周晉材一夥，更多的是叫朱老大，或是朱會主、會首、或是稱為朱團頭，而稱呼惟功，各人都是叫一聲大哥，卻是叫的情真意切，十分親熱。
「晉材，最近督促他們站樁可有鬆懈？」
「做的好自然就誇，做得不好也要罵，不成就打，你們知道我規矩的。」
在吳惟賢隔三岔五的教導之中，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惟功的勁力，箭術，刀法，無有一日不在進步著！
他說的朱冕也是浙兵中的佼佼者，以壯士身份入募為兵，每戰必繳納首級，以小兵身份一路升上去，可惜就是死的早了，否則現在最少也是和吳惟賢相當的身份。
「惟功大哥！」
聽到眾人的叫喚再看到人，惟功沒有直接說話，只是用平靜的姿
眾人聽了惟功這話都是哈哈大笑起來，有人還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屁股。
「多謝大哥誇讚！」
與幾個月前相比，這些少年的模樣和神態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現在的惟功，雖然還不到八歲，但望之已經如十四五歲的少年，而傑出的儀態，有時甚至叫人忽視了他的年齡，待他如成人一般。
「出刀狠，收刀穩，下劈，上撩，斜斬，揮擋，刀法無非就是這幾個動作。你現在動作已經十分嫻熟，出刀穩和准都有了，繼續再練下去便是要練刀意！」
「吳叔，吳叔……」
「每日揮斬不斷，請大哥放心。」
周晉材黝黑的臉孔居然漲出了一絲嫣紅之色，頗有嫵媚之感。雖是比惟功大好幾歲，但是能叫惟功誇讚自己這麼一聲，就能叫周晉材高興成這樣。
……
「弓箭最少要數年才能見功，好在你底子強，我對你有厚望喲……」
「什麼勢如追風，目如流電，等你能拉開三石弓滿半個時辰，或是左右開弓過百下手不軟不酸時再說吧。」
「死盯著靶子，感悟眼力和手力的結合。」
「好，很好。用誠督促練刀，如何？」
時隔數月，張惟功的個頭又長高了一些，已經接近成人，肩膀寬厚厚實，兩手布滿了繭子，雙目炯炯有神，看人的時候，目光直視，毫不掩飾自己的眼神，不驕狂，也不退縮避讓，很多人在他的雙眼注視時，哪怕是成人，也是情不自禁的扭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