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登聞
但這事情也不是他們能左右，兩個太監心懷鬼胎，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萬曆身後。
正在此時，在萬歲山的南邊，突然響起了激切的鼓聲！
下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偌大的廣場上，數千人的目光之中，一群舉著火把的光頭和尚個個都是滿頭大汗，神情十分緊張。
她現在全部的精神都用在禮佛上了，連國事都多半託付給張居正和馮保，此次奪情，也是因為不想折騰，不想國事出現波折影響她禮佛的緣故。
但明白是明白，該當如何處置，他卻有點想不明白。
這個小軍既然是出自於舍人營，那麼說張惟功完全不知情，恐怕鬼也不信，只是不知道舍人營又出了什麼亂子，居然弄到這麼大的動靜出來。
只是一聽說高僧要西去，李太后的興緻就是全來了。
時近正午，從天黑半夜就起身，打扮妝容，將皇太后的全套大妝都穿戴起來費了老鼻子事了，再逛宮中各處景點，登萬歲山觀看西苑等處點景，再於壽皇殿接見各勛臣外戚及品官家裡來拜壽的命婦，折騰到近午時分，皇太后雖然在盛半之年，到底也是婦人，也是倦極了的人了。
這一瞬間，她的臉上，儘是矜持與驕傲的神采。
「有人敲登聞鼓？」
孫海與客用兩人神情都有點緊張，眼前的這一切是他兩人精心安排，原本只要火一起，燒死那個「高僧」這一切就算了局，他們在太後跟前就算立了一功，在皇帝這裏也
見到萬曆，便是跪下請罪道：「皇上，臣的營中出了這樣的狂悖之徒，臣死罪。」
萬曆一直隨侍在母後身邊，與潞王一左一右，侍奉著禮佛心切的母親，但萬曆並不信佛，大明的天子也少有信佛的，從洪武永樂年間就是通道，永樂年間，甚至在發三十萬工匠建武當山宮觀群，嘉靖年間，皇帝信正一道教更是到了狂信的地步，萬曆雖然不是他祖父那樣的狂熱信徒，不過也不會轉投到佛門之下。
萬曆聽完稟報之後，也是神情古怪，一時間竟是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萬歲山上下有人不停的傳話，太后聽到這句，毫不遲疑的便是點頭道：「既然時辰到了，我們就送高僧西去吧。」
見惟功這般模樣，萬曆心中開始覺得未必是他的首尾，當下笑了一笑，道：「登聞鼓是祖宗設立，原本就是有用的東西，那個敲鼓的小軍可能有冤情，你何罪之有呢。」
整個鼓院之中，有不少官員和小吏值守，登聞鼓放在鼓院之中，由通政司的人負責管理，這鼓在很多人的記憶之中，根本就沒有被敲響過。所以萬曆也是奇怪，為什麼這一次居然有人能成功擊鼓。
一時間，堂堂皇帝，竟是有點手足無措，感覺是十分的狼狽了。
「祖宗設它便是有用，其餘無足多言。」萬曆淡淡
不管最近萬曆對張居正的意見有多大，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個想到要問張居正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這些傢伙必定已經了解到了相當多的情況，否則的話，不敢這麼若無其事的站在這裏。
「出了什麼事？」一見到這些鷹犬，萬曆劈頭便問。
萬曆的興趣大增，問道：「這個小軍是哪個營的？」
「回皇上，是幼官舍人營。」
見萬曆是這樣的態度，惟功心中倒是有點敬佩，大明的皇帝怎麼不成模樣，祖制之下還是有點最基本的操守的，這登聞鼓一事，雖然設而無用，看守極嚴，但好歹還是有基本的底線，不象「我大清」，登聞鼓嚴格看守不說，還明文規定，敲擊鼓者先打三十仗再說，從唐宋到明，再到清，真是文明毫無底線的一直倒退啊。
看到那高僧被眾人一路扶到柴山邊上，先向壽皇殿方向稽手致意，然後安然坐在柴山上一動不動，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李太后心中也是感覺十分震動，先是一種驚懼感抓住了她的內心，使她整個心臟好象都縮成了一團，然後又有一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睥睨一切的成就和驕傲感……高僧大德又怎樣？還不是要到西天極樂，向佛祖稟報她這個皇太后一心禮佛的虔誠佛心！
「送高僧西去嘍！」
張惟賢也是聽到了，他眼中波光閃爍，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竟有此事。」
「聽人說。」劉守有小心翼翼的道：「這個小軍身手十分高明，翻牆過院而入，根本就沒有從正門進去，等鼓聲響起來之後，就算髮覺也是晚了。」
「舍人營！」
說話之間，惟功已經到了。
他也是在外廷伺候，一聽說消息，便裝出吃驚的模樣，飛奔至外，此時又快速趕回來，深冬時節，他已經跑的滿頭大汗，一看就是十分惶急。
「皇帝去看看吧！」
也惟有張居正，能拿這個主意！
一時間，眾太監，宮人，僧人，甚至那些養在宮中的道人也是用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瞟著那些和尚，嘴裏也是開始應和起來！
一群戴著僧帽的大德高僧，中間夾著一人，從搭好的棚中飛步快速而出。
代表錦衣衛的張惟賢，瞿汝敬等都指揮使站在劉守有身後，畢恭畢敬的等候著。
怎麼這一次就會允許自己營中的小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
「臣已經派人去看過了。」劉守有在，別人無法在御前說話，由這個錦衣衛堂上官復奏道：「是有一個京營小軍，進入鼓院擊鼓鳴冤。」
「雖是如此，」惟功顯的垂頭喪氣的道：「到底是臣的營中出了這等事，打擾了太后的千秋節，實在是該死。」
萬曆眼中冷芒一閃，問道：「鼓院的人是死人？怎麼隨意由人進出？」
「是，母后請稍待，兒臣去去便來。」
或許是和惟功心靈相通，也或許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等文職三品的通政使趕來之後，事情便是十分清楚了。
過了玄武門，一路再出乾清門，在內廷和外朝之間的地方，值宿宮禁的文武官員已經等候在那裡了。
劉守有也知道萬曆與舍人營坐營官張惟功的關係，見此情形，更是小心，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見萬曆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表示，便是一躬身退了下去。
李太后怫然不悅，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鼓院的官吏都是死人？居然鬧出這樣的事來，簡直可惡。
「既然這麼著，咱們就送高僧西去之後，再傳膳吧。」
這鼓聲極為響亮，而且有一種震撼人心的魔力一般，聽到鼓聲，從高聳的山上到山腰，山腳，從太監都人，再到禁軍錦衣衛等所有上下人等，俱是面面相覷，眼神之中，都有不可置信之感。
只是這事，明顯要搞砸了……苦主為了救父命，翻牆擊鼓，以萬曆私心忖度，這事情應該是「高僧」的家人急了眼，為了救父親一命不得不如此冒險行事，看來和惟功的關係並不大。
萬曆心中高興，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半點異樣的神情來，安然施了一禮，這才在太監們的簇擁下，趕赴大內。
「通，通，通……」
登聞鼓院那邊還在亂著，連皇帝也只能等進一步的消息，萬曆皺著眉頭，他有點想不明白，惟功在內廷供奉向來十分謹慎，得罪
登聞鼓是祖制，大明的皇帝沒辦法做到宋朝皇帝聽聞規聲就料理民政的地步，更不可能拿錢賠百姓的豬錢，所以鼓聲一響，事情必定不小，太后亦不能耽擱，只得命萬曆立刻趕到宮中去處理。
萬曆眼中先是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接著便是若有所思，再下來，便是面無表情，毫無任何的表示了。
無論如何，在皇太后千秋節這一天鬧出這樣的事來，對惟功顯然是十分不利的，就算是他不知情，馭下不力這一條是很顯然了，再聯想到客用和孫海正在運作他和張惟功調職一事，萬曆已經頗為意動了，加上這一件事的影響，很有可能成功，想到這裏，張惟賢也是呼吸粗重，變的心神不定起來。
中間那人，身形高大而瘦削，一身合體的袈裟在身上，戴上僧帽等飾物，遠遠看去，倒是真的一副大德高僧的模樣。
「稟皇太后，高僧已經準備好了，下頭問是否可以開始？」
事情是很明顯的，宮裡的太監勾結幫閑，在北城找了這麼一個貧窮的中年男子，花了二十兩銀子就買了一條人命，剃成光頭偽裝成高僧，演這麼一場大戲來取悅皇太后……事實上皇太后對此事也是十分欣喜，畢竟這不是一場尋常的佛事，而是有高僧在火中坐化的異景，向佛之人，心中如何不歡喜？
他正無聊，登聞鼓一聲，眼中便是神光凜然，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帝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