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中人
「好吧，那你說吧。」張簡修醉眼迷離，拍胸脯道：「只要我能幫得上忙，一定不會推辭。」
上房之內，張元功神色儼然，張元芳坐在他左手邊，也是笑意十足。
這陣子的重中之重，是朝局穩定，不生意外。他已經上奏皇帝，補馬自強和申時行入閣，加強內閣的力量。
再過幾年，可能娘就張羅給自己成親了吧……
張元芳大笑，良久之後才向著險些惱羞成怒的惟功道：「說起來，長的還不壞。」
「怎麼，你要給惟功的商行入股？」張簡修豪飲，長鯨吸水一般，酒已經飲的不少，現在頗有一些醉意，笑著道：「事先說明，惟功的商行可是誰的股子也不要，你想叫我說項此事，我不幹。」
五開間的暖閣內布置的也是十分精巧，古董器物擺放的錯落有致，有一個妙齡少女，手持一根長笛，在屋中一角，低低吹笛，笛聲輕繞左右，再看窗外，星月相間，一片銀白，數百盞牛角燈錯落有致，搖擺生姿，是一種叫人心神寧靜的享受。
奪情之事，已經使得張居正的權勢更上層樓，到此時，他才敢放心回家奔喪。
是自己，汲汲求治，現在刑法森嚴，驛傳嚴整，丈田行條編，考成催賦稅，改力役為折銀，種種措施，便民利民，國家亦增收到四百萬之巨。
他看了看惟功的臉色，以張元功現在對這個兒子的了解，知道惟功並不算反感，他自己思前想後，此事利大於弊，當下便是拍板道：「這麼大的面子，誰家勛貴還有？說實話親王都不
李成功小小年紀就掌握大府，雖然講究聲色，但畢竟襄城伯府這樣的勛貴府邸底蘊充實，倒還真的不缺錢。
想起已經離世幾年的娘親，惟功也是有些眼圈發紅，若是眼前的一切，娘親也能知道和享受到，該有多好！
張四維還能辦事，表面也恭謹，經過晉商受挫一事之後，似乎也老實了很多。
在幾朝之前，因為朝廷用度需要金錢，光是實物徵收已經到了無法維持的地步，而漕運糧食又太多，經過朝議之後，折糧改銀，一年收入百萬左右，自那時起，朝廷對白銀的需求一天大過一天，到嘉靖朝之後，經常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下來，洪武年間太祖皇帝突發奇想用寶鈔，到此時，一百兩的寶鈔抵不到一兩銀子，已經與廢紙無異，大明已經成了四處漏風的破屋子，隨時可能倒下。
張惟功若是和襄城伯府聯姻，在禁軍之中，也會有自己的影響。
……
「是。」
倒是點點梅花在燈火之下，清幽冷寂，勾起他一種特別的情懷，令他唏噓不已。
隔了一陣子，張簡修終是摸到父親的書房，將那日李成功請託之事，向父親給稟報了。
這陣子他的事業穩定發展，軍營和商行都十分順利，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情，連心態也是放鬆了下來。
「屁的慣例，按慣例，象俺這樣的相國家出身的，不考一個進士不是愧對先人？俺就偏不！」
一邊是國公府，
向來獨斷獨行，在英國公府里是超然存在的張惟功，平生第一次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而且，這事情按他們倆人的想法，也不該張惟功拿主意。
「夠是夠了，就是不合慣例。」
惟功剛剛是神思恍惚，這兩個傢伙爭來吵去的他也沒聽明白，但隱約聽著似乎是一件大事情，因又回過神來，笑問道：「你們倆到底是在爭什麼？」
皇帝拉高惟功的身份地位，以為自己班底之一，張居正看的是很清楚。他自己教出來的弟子，心裏所思所想，他還是清楚的。
所以惟功識貨，直言這一次的宴請就抵的過自己的人情了。
但李成功的花樣，不止於此。
有這筆巨款，加上十年以上的對官員的調整和督促，大明的吏治和士風，也會有很大的變化。
這個數字，自大明立國至今，還沒有達到過！
惟功苦笑道：「平時當小妹來看，還喜歡騎馬和玩刀弄槍的，沒少纏我學武，突然一下子就說娶她，還真是……」
「啊，你喝多了？」張簡修伸手在惟功眼前用力晃了幾下，笑道：「說的是個啥？說的是你的親事，小子，你的親事，咱們說的是你的親事！」
這個時候，如果還在山村之中，他應該穿著厚實的毛皮衣服，持著硬弓，和夥伴們在山脈中尋找獵物，雖然初春時獵物枯瘦，但
「呵呵，兩位請。」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惟功只是笑吟吟的聽著。
「啥？」惟功挨了雷劈一樣，猛然站了起來。
「江陵相國已經允了此事，小五，你到底是什麼想法，有準主意沒有？」
張簡修在自己父親面前就老實的多了，不過眉宇間也是顯露出按捺不住的高興之色。那日在李成功處飲酒，李成功請張簡修幫忙帶話，請張居正這個第一號的權臣做中人保媒，將自己的妹子說與張惟功，英國公府和襄城伯府聯姻。
預計他如果能執政到萬曆十五年的話，太倉存銀，可能過兩千萬兩。
「好事，好事啊，這事俺張簡修當家，替惟功答應了，倒是他爹，還有他七叔七嬸，應不應，俺可不敢包。」
當時的張惟功，也是驚呆了，突然之間，聽說李成功要嫁妹子給自己，他心裏一直當李成瑛是個小女娃子，哪裡想過，要將這小妹子娶回家當老婆？
「霍，你可真是面子大，這件事叫俺爹出面？」
李成功知道張簡修的脾氣秉性，倒也不惱，一笑伸手，延請道：「請罷。」
只有申時行，年富力強，能力和操守都沒有說話，張居正打算叫他當自己的接班人。
這件事情，在張簡修來說是樂見其成，三個人交情都不壞，李成功雖然有些紈絝氣息，到底還算是有赤子之心，在勛貴中算不錯的了，至於李成功的小妹李成瑛，年未及十歲，但已經長的十分出挑，脾氣也外向，不嬌氣，以張簡修的眼光來看，在惟功
當時下意識就要拒絕，不過話到嘴邊，卻是沒有說的出來。
「唔？竟有此事……」
……
酒菜上，伯府中也是十分講究，每人面前一張小几，仍然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分食制，酒是御用好酒，菜是旋上旋撤，一刻功夫不到，每人面前最少都換了三十道菜，有的挾上一兩筷子，有的也就是看看便撤下去，光是這一次酒席，李府上下，最少得花費在數千兩以上了。
馬自強為大宗伯多年，資歷夠了，且孱弱多病，進來是一個木偶。
朝局只要按他的設計，就會穩定運轉下去，張惟功的事情，看似是小事，但涉及到一個伯府和國公府，絕不是小事。
到那時，他這一將會達到頂點，再無遺憾了。
「咋了？一個少國公，一個是咱這堂堂伯爵的嫡親妹子，不夠資格？」
至於地方的改革事宜，一步一步的進行的特別順利，特別是今年，各地風調雨順，收成極好，考成法之下，賦稅大為增加，預計今年的實物增收將在兩千六百萬石以上，白銀收入，將破天荒的達到四百萬兩之多！
他禁毀書院，禁陽明學說，無非就是想恢復士風，將頹廢的士風，儘可能的挽回一些回來，使朝野的士大夫，恢復剛毅雄健的洪武之風。
「能有什麼想法？」
張元功也道：「我也見過幾回，是個美人胚子。」
「寒家雖然不是特別有錢，但好歹也有近二十個莊子，還有幾個質鋪和官店，一年出息十萬是有的，宗族裡分去一半，小弟還落一半在手，缺錢是不缺的，簡修哥
他的婚姻，已經不是自己的私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罷……」張居正面露微笑，說道：「這件事，你告訴襄城伯，就說為父允了。」
奪情之事後，吏部等各部他換了幾個尚書和侍郎，辣手打了劉台幾個之後，又仗斃了民間上書人，此後朝野禁聲，沒有人敢再為此事說半個字，現在的他，威權在手，權勢比在奪情之前大為增加，畢竟奪情之前，他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元輔首相，奪情之後，他已經是大明第一權臣，大家都明白，只要他活著一天，就沒有人敢觸犯他的權威！
自萬曆二年山村慘變之後已經過來四年多，他也從一個小孩子成長到真正擁有實力和勢力的英國公嫡子，他的心境也發生了很多變化，最少，眼前這兩個傢伙如小孩子一樣的胡鬧，他可是沒有半點興趣。
張居正這陣子特別的忙碌，快三月了，他預計五月前後出發，從京城一路到江陵，來回幾千里長途，最少要三五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回來，在離開之前，他要做好一切的布置。
呂調陽就要致仕，他走人，張居正不為難他，再戀棧，張居正不介意再做一次惡人，如驅高拱一般，趕走此人。
酒過三巡之後，他便笑道：「今日有一件事，原本是想和惟功弟私下先說，不過既然簡修也來了，倒也正好，算是做個中人吧。」
「成成，聽你的還不行？」
「誰叫你打保票了？叫江陵相國出面啊。」
聽說此事之後，張居正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沉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