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錯誤

「老郭是真的安心在家，任何人不見。」

「國峰說了，最近馬宏駿和劉嘉臣，楊英這幾個，說是閉門謝客，其實一直在見人，老馬甚至連撫寧侯都見了。」

申時行道：「請公公上復皇上，就說臣申時行也與元輔所見相同，張惟功宜外放，而不宜放在薊鎮，原因么，請容臣私下召對時再說。」

……

「嗯，那幾個傢伙怎麼樣？」

「是，有申先生這話，奴婢就好交差了。」

這樣一個十幾萬兵員的大軍鎮，未來數年之後，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惟功說不激動都是假的，這個基業，才是實打實的。

王國峰也是伶俐人，眨眼間也是想明白了。

「大人，屬下覺得這樣反而是好事。」

惟功估計自己能成行的話，頂替戚繼光是想都不必想，國家需要老成的鎮邊大帥，他在京城雖然是無往不利，但並沒有和北虜打過大戰，戚繼光南打倭寇，到薊鎮之初和董狐狸小王子都惡戰過，前幾年在薊鎮大修城牆，建敵台，練車營，將薊鎮搞的滴水不漏，現在不論是小王子還是黃台吉都不願到薊鎮來，不安份的北虜全部一窩蜂的往遼鎮去，李成梁和戚繼光的差距就在這裏，一個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令敵人不敢來犯，一個輕騎猛擊，雖然屢有斬獲，但卻是拿百姓和兵士的性命染紅了自己的官服，差距實在很大。

舍人營近七千人，其中不乏張豬兒這樣的獨子，雖然營里待遇高，向心力凝聚力更是普通的營伍沒法比，但在這個時代，京城的繁華和享受是任何地方沒法比的，不論是文武官員或是勛貴外戚，或是普通的百姓，所有階層都是以能住在京師為榮，不要說出京城，就是南城都比內城差的遠了，幾個南北通途的大城門外聚集了最少三四十萬百姓，寧願附在京城城門四周住著也不願搬到北直隸其餘的府縣去居住，京師的吸引力可見一斑。現在惟功和舍人營的主幹要出外，對很多人來說這是建功立業的機會，舍人營的訓導局對此早就有準備，一系列的宣傳策略攻勢穩住了基本盤，但不可避免的還是軍心動搖，有一些是捨不得父母，也有一些是已經成了親的，新婚燕爾，實在割捨不開，在營里隔一陣還能見一面，一旦出外，可能兩三年見不著面，捨不得走，這倒也可以理解。

「遼鎮！」

他當然沒有出去，這個時候滿世界晃悠不是明智之舉，但王國峰的情報局也不是吃白飯的，宮中太監和監丞少監一級的細作是沒有，奉御一級到小火者，凈軍級別的細作卻是有好多，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就可以報回來。

皇上最近心情正不愉快，張居正這是將他往槍口上撞了。

魏朝臉耷拉著，差點就要哭出來，張居正這種強勢的閣老面前，他這種太監就如螻蟻一般，他的痛苦是不會被元輔放在眼裡的。如果就是這樣回去，雖然最近他伺候的很小心，很稱萬曆的心，不過他敢斷定，自己輕則被攆走，重則會被打一通板子再攆走，至於下場，不是小火者就是凈軍。

後人的理想是農婦山泉再有點田，惟功心裏也早就有想法，有個立足的基業，從容開創，練兵，理政，臨民，建立自己的小型的獨立王國，未來不敢說要造反，但用來震懾那些能威脅自己的政敵，甚至包括萬曆所代表的皇權，這也早就是他心中渴望已久的事了。

「元輔和申閣老都駁了回？」

「老夫子的意思，我當去何鎮？」

年節越來越近，連最忙的內閣也清閑無事了，這日一早，乾清宮一個御前牌子前來傳旨，張居正認得是剛選過去的姓魏的太監，換了別人，少不得和這些御前的太監說笑幾句，他卻沒有這個心思，待對方傳過口諭后，就是斷然拒絕。

「嗯，元輔和申閣老態度都很明確，堅決反對。」

申時行正好也在屋中，今年年尾的事已經辦完，明年是打算開春就重申一條鞭法，再次禁勛貴圈土地設官莊，同時還要清田，度田，還有保定府等各府均徭役的事，都很重要，所以他在這裏與張居正商量種種細節，廢立事件中申時行的表現雖然差強人意，但也展露了足夠的忠誠，相對比惟功而言，萬曆對申時行和許國這兩個文官師傅更親近了很多。

不過不論如何，軍營之中不能收留心志不堅之流，不論是什麼原因都不成，在張用誠的主持下，已經把這一類人篩選出來，預備留下來向朝廷交代。

惟功應該任某個協守副總兵，或是給他加練兵總兵，援剿總兵一類的銜頭，這樣也算是總兵官了。

對惟功來說，遼東地方又比薊鎮還大的多，特別是遼鎮沒有官府，只有衛所，將領可以臨民，不論是屯田還是發展，遼鎮比薊鎮強太多了。

惟功眼中寒芒一閃，他與朱崗的過節是人人都知道，馬宏駿是自己麾下的千總，居然去見朱崗這個死對頭，不管是什麼目的，這個人都信不得了。

「張先生，奴婢要回去回報，先生能不能給一個理由，好叫萬歲爺知曉？」

內閣之中，當然也有合適的人選，不外乎是拿銀子砸就是了。

遼東李成梁的性子是十分桀驁不馴，而且擁有大量私兵家丁，還有祖家這樣的地頭蛇實力強勁，惟功到遼鎮，朝廷既可以利用惟功壓遼鎮本土力量，不使遼鎮往藩鎮化的道路上走，又可以藉著李家和祖家這樣的地頭蛇牽制惟功，所以到遼鎮是朝廷最佳的外放地點。

……

對戚繼光，惟功抱著的是學習的態度，所以他首先肯定是選薊鎮，估計萬曆心裏也有數，派張誠來不過是走個過場。

「這……」張居正想了想，斷然道：「暫且還不好說。」

「老馬幾人就留下來，另外心志不堅的也給他們留下來，舍人營不能一下子就抽空了，留個千兒八百人的，也就差不多了。」

張用誠倒是一臉的輕鬆，他笑著道：「薊鎮兵強馬壯，被戚帥練成了天下第一強兵，大人你又是這般強勢，身份地位遠在戚帥之上，戚帥兵權之重，朝廷原就有不少人非議，他在薊鎮，大人還能掩一些鋒芒，戚帥總有走的一天，到時候大人你就成千夫所指了……朝廷不會放心的，哪怕大人出身勛戚。」

幾乎是異口同聲，張用誠和宋堯愈都是脫口而出，待見惟功嘴角露出笑容，這一老一小也是笑出聲來。

「遼鎮！」

在申時行說話的時候，張居正筆下不停，仍然在辦自己的公事，一直到申時行說完離開之後，他才放下手中的筆，心中只覺奇怪，惟功是個聰明人，為什麼選了一個絕不可能放他去，對他自己也不是很合適的軍鎮？

「幾誤大事。」惟功感慨一聲，心知是自己太想去和戚繼光這樣的海內名帥學習，所以一葉障目了。

「薊鎮？不成，上奏皇上，內閣不會票擬。」

「我們年後就出發，估計元宵節過後，兵部的印信告身什麼的都能下來了，用誠，年前就把隨行人員都統計好，我在哪裡駐節，當地的順字行也要加強力量，地方一定，要注意附近的人力，農田，水利，礦產……我們要大幹一場！」

宋堯愈也是一臉苦惱，搖頭道：「這樣一說，大同和山西也去不成，一則馬家和大人關係好，二來也是近腹里地方，大人在大同是在形勝之上，叩紫荊關和居庸關而入，京師數日可至。不過，我看朝廷不是疑大人到這地步上，只是元輔等人身為宰輔，必須得為朝廷的安危考慮，戚帥這樣根腳的能鎮守薊鎮，因為朝廷在保定和昌平都放了和戚帥不對的總兵官，歷任的薊遼總督也是去監視戚帥，在京師中，戚帥除了元輔之外，沒有任何根基，所以戚帥能掌薊鎮，大人你就不能。」

王國峰臉上有憤憤之色，他道：「這些大人物，咱們立功時他們看著，咱們要受賞時他們勒掯著說朝廷名器不可輕授，咱們要外放，挑個好地方他們要說三道四……大人，咱們這一次就堅決一回，不放薊鎮，咱就不走了！」

張用誠的態度有點怪異，幾次張嘴想說話，但都是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來。

惟功長嘆一聲，看著張用誠，沉聲道：「這一次是我想左了，用誠你說的對，薊鎮離京城太近，太重要了，再叫我這樣性子的人掌十萬雄兵，誰能睡得著覺？還有，我和戚帥關係極佳，和吳氏兄弟等浙兵將領的交情更不必說了，放我在薊鎮，真的是叫人不能安寢啊。」

惟功屈指在桌上叩著，知道這一次自己算計錯了。

時間過去不久，惟功就在府中得知了消息。

「通事局已經開始著手了，不過大人，願留在京城的人不多。」

「魏公公不必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