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較量
張臣被這麼一頂撞，兩眼變的血紅，身上也散發出冷厲之極的氣息。
「呵呵，末將知無不言。」
「俞帥這一生……」
當年戚繼光為練兵總理，朝廷為了叫他令行禁止，將原本的薊鎮總兵調走，後來叫戚繼光就任總兵，同時節制四鎮，給了戚繼光重權。
但無論如何，俞大猷是和他同時代的人，又都是在南方抗倭起家，境遇也都是差不多，不同之處在於戚繼光善於搞關係，俞大猷卻是一生耿介。
「何必這麼自謙呢？」戚繼光臉上露出笑容，長久在薊鎮駐守，他的臉上已經滿是風霜雨雪侵凌后留下的色彩，看著惟功，戚繼光由衷道：「由行軍再看營壘，再看兵士，惟功你練兵已經不在我之下，行營在我之上，國朝可謂得人，以後三十年內，可保平安無事矣。」
「末將杜松，見過張帥。」
擊敗惟功，等於間接擊敗馬芳，這對軍人來說是不小的榮譽。
李如松和祖承訓，還有馬松這樣的將領都是世家子，出生后就有軍職，稍有貢獻就會有朝廷的提拔和賞賜，普通的將領是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升到高位的。
「末將只是一得之愚，戚帥過獎了。」
不過張用誠等人上來見禮時，這些老兵痞便不客氣了。
「見過諸位將軍。」
張臣大怒，他要是再讓，以後豈能抬的起頭來，當下便是怒道：「老子怕你不成，現在就到營外，他娘的好好打一場。」
這麼高的評價，惟功也有喜不自勝的
戚繼光在抗倭戰場上曾經和俞大猷合作過，但合作次數並不多，說起來並不是有多麼深厚的交情。
數十年後，杜松和董一元先後為薊鎮總兵和遼鎮總兵，張臣也為薊鎮總兵，麻貴做到了武經略，平定過哱拜之亂，壬辰倭亂的第二階段，麻貴為明軍的總指揮，眼前除了麻貴和達雲外，另外三人都是在此，果然也是和他們的名聲一樣，都是展現出別樣的風采。
楊四畏其實最為庸懦無能，此時卻挑頭笑道：「少國公，不是末將在這裏胡說八道，邊疆打仗還是頗為兇險的，你的這些部下看起來白白凈凈，當個師爺蠻好，要打仗，還得從咱們北軍里挑，不論薊鎮還是遼鎮，少國公只管挑，到了遼陽，管保能保遼陽平安無事。」
張臣不可能是他對手，其實杜松雖是崑山人，早就遷到延安居住，也是一直在西北軍中發展，因為這個資歷，和薊鎮的純粹的北軍將領們不和，加上他只是守備加游擊銜，在軍中頗受排擠，他早就想好好教訓張臣等北將一番了。
「戚帥過獎了！」
「入你娘的……是杜瘋子，老子不同你打！」
惟功笑著拱手，幾個北軍大將也還禮。
一般將領都稱惟功為少國公，看似敬重惟功的勛貴身份，其實是蔑視他的軍職，到此惟功才明白，自己在京師中干出來的
「杜松……人稱杜黑子？」
「哈哈，楊老大說的極是，少國公的這些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騎馬，更不要說馬上開弓了。」
惟功雖是笑著打圓場，卻又是將焦點拉回了自己身上。
「眼前營壘，氣象萬千，雖似我的規劃，又有不少勝出的地方，我看完之後，心中著實高興……惟功啊，你是後生，但後生真可畏！」
戚繼光一生行伍，包括哨騎怎麼安排，架梁馬和塘馬怎麼指派，再怎麼收回，由何將領負責，大軍過水時怎麼架橋，怎麼渡過，怎麼警備，遇到山谷地形怎麼防守，怎麼偵察，他的紀絞新書和練兵實紀這兩本書里，幾乎是詳細備至。
「罷了，不說了。」
開玩笑，要是今天靠杜黑子挽回顏面，原舍人營，現在的遼陽鎮兵以後就別想在薊鎮這邊抬起頭來走路了。
在邊疆上，只有和北虜真刀實槍的干過，斬過北虜的首級，那才會被接受，並高看一眼。
「是末將，想不到張帥也知道咱的名頭。」
「這位是董將軍，這位是張將軍，這位是楊副將。」
向張臣挑釁的是一個不到三十的青年將領，官職應該是中層，身材高大，但面容白凈，看著頗有幾分靈秀氣息，一看就知道是南方過來的。
他不是喜歡自吹自擂的人，當下也唯有微笑著將自己身邊的將佐，一一介紹給戚繼光認識。
事實上，大明的邊防早在百
麾下將領如此模樣，戚繼光的臉色也是很難看，但今日是來弔祭，用自己的話說是私事，此時總不好擺大帥的譜，如果是在節堂，他早就將這兩人趕出去了。
「他娘的張臣，老子就是南人，射箭比不過你，有本事我們馬上打一架試試？」
「花駕子功夫沒得屁用，老子能左右開弓，要說有這本事的還有李如松，年輕將領老子就服他一個！要說打仗還得看我們北邊的，這弓馬騎射不是一時兩時練的出來，少國公想建功立業，多挑一些騎射俱佳的北軍騎兵是正經！」
張臣精神一振，他的騎射功夫確實是薊鎮排的上前幾名的強悍，而惟功的射術也是早就傳揚開來，特別是惟功的射術是和西北老將馬芳所學，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這是制衡之道，戚繼光也深明此中奧妙，根本不去動楊四畏等人。
「張臣你不要小看人，馬是肯定能騎的，不然怎麼大閱呢。」
兩個談了小半個時辰，說的十分投機，到最後，戚繼光感慨道：「軍營首重是水火二字，其次是警備，防禦，惟功你這處營壘，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惟功看著暗自點頭，這些將領，雖然驕狂不知禮節，但看張臣的模樣，應該是一員身經百戰的
崑山人，也是軍衛世家，犯事後到北方當兵，一路立功升上來的，此人和張臣，董一元，還有宣府的麻貴，遼鎮的達雲，五個人都是名震一方，都是矯捷彪悍，勇不可擋的猛將，被人稱為「邊將五選」，也是戚繼光等老將的後備人選。
這兩人說來也是有趣，練兵上，戚繼光先重挑兵，重品性，俞大猷則首重人的本領，看武藝，而在實際的為人來說，戚繼光較為圓滑，俞大猷卻又是品性十分耿介正直，正好又是相反了過來。
其實他在幾年前就見過惟功，也見過當時舍人營的一些小傢伙們，不過他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畢竟當時不論是惟功還是舍人營都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但惟功的營盤，還是給戚繼光耳目一新之感。
「就知道你不敢，哈哈。」
杜松哈哈大笑，他善用大金刀，臂力驚人，遇戰時捋起袖子，兩臂烏黑，杜黑子之名就這樣出來的。
北軍只服馬芳，現在則只服李成梁，對一生功業只在南方的俞大猷，他們並不感冒。
他們嘴上雖不客氣，眼神也有點居高凌下的盛氣，到底惟功的身份在這裏，大體上的禮節倒還過得去。
董一元和張臣，楊四畏是薊鎮中權位最高的三個，戚繼光當然也是先介紹他們。
在俞大猷的靈前，戚繼光奠酒之後，三拜行禮，在他身後，南方將領行禮十分恭謹，北軍將領就有些草率。
在營門處寒暄了幾句，戚繼光就率領眾將弔祭俞大猷。
杜松
「少國公要與末將較量？」
「本將平生極少說敷衍話語，更少說違心的話，一會弔祭過後，再向惟功你討教吧。」
戚繼光確實是有些吃驚，他身邊的將論，不論是南軍或是北軍，都是四十左右才能到游擊和參將以上，很少有三十左右的游擊將軍，更不要說是參將副將了。
「兩位將軍無須爭執，既然剛剛張將軍說我軍將領不擅騎射，我看還是由我遼陽軍派出一人與張將軍比試一下騎射，如何？」
在俞大猷靈前默默站立良久之後，戚繼光才轉過頭來，與惟功開始議論營壘之事。
「嗯，都是年輕，都是後生可畏。」
張臣不愧是北軍中最能打的將領之一，看來一身本事確實是非比尋常，當然，脾氣也大得嚇人，此時當著兩邊所有將領的面，幾乎是把人得罪光了。
而眼前的這些惟功麾下的將領，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五歲，平均年紀都在二十來歲，一個個都是英姿勃發，而看身形，眼神，兩手，毫無疑問都是射藝和武藝都很優秀，而眼神之中透著靈秀，更是叫見多識廣的戚繼光心驚。
但為了平衡薊鎮內部，實現大小相制的祖制，不僅軍權真正集於一人，朝廷這些年在薊鎮還是繼續扶持北方籍的將領，擴充他們的實力，這樣戚繼光就算有反意，也根本沒有辦法調動全部的軍隊。
王國峰的情報局倒也不是吃閑飯的，杜松一報名，惟功就知道他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