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城中
「城中有公廳住宅倉庫並士兵營房共三千七百四十一間，其中有一半就在副總兵府的東西兩側。」
在陸炳的時代，錦衣衛第一次壓過天子家奴組成的東廠，天下之事，事無巨細無不是錦衣衛掌握之中，陸炳說誰是忠臣，那自然便是忠，若說誰是奸逆，忠臣亦是奸逆了。
帶著滿肚皮的心事，劉守有回到都堂之中，穿過儀門時，遠遠就看到都堂之中站了滿滿當當一下的人。
「這些都是左右衛的軍戶家屬，」張用誠道：「定遼五衛，有兩萬五千余軍，皆住城中，連帶家屬，余丁，是本城人丁中最龐大的人群了。每衛按千戶、百戶、小旗居住，現在屯務盡廢，軍糧不足，這些軍戶大嫂只能儘可能的做一些事來貼補家務，不然的話，衣食無著。」
張惟賢朗聲笑道：「張公公與我家也算交好，我在宮中與他也算有些交情，這件事，我自會向他有所交代。」
除了嚴家父子與徐階等少數人外，掌握權力最高的武臣，也就是陸炳一人了。
……
張居正說著劉守有的前途，卻是說著渾不相關的事情一般。
看到他的模樣，羅三通面露不屑，其餘的錦衣衛武官們都面露譏諷的笑容，張惟賢這一段時間栽培出來的幾個心腹，都面露焦急之色。
他交代羅三通查的是一樁命案，一家數口在金魚衚衕居住，被人翻牆越戶滅了門，這案子轟動朝野，如果錦衣衛能在刑部之前查
轉眼間，張惟功進入副總兵衙門已經有兩天了。
「還有磨房七處，油坊三處，棉坊五處，這些都是定遼左衛和右衛所有，前衛和中衛也有營房和油坊磨坊。」
魏仲平等中立派卻是若無其事，張惟賢怎麼樣，他們並不在意，只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便是。
在確定了遼陽四周已經基本安全之後，惟功開始視察這座城池。
羅三通是錦衣衛的老人，世家出身，也是劉守有的親信之一，張惟賢喝問時，聲調不高不低，既不刻意壓迫，也不因羅三通的千戶和掌印指揮心腹的身份稍假辭色。
走近細看，卻是張惟賢在勾當公事。
錦衣衛官就是這樣，皇帝想用誰就用誰，不比其餘官職，外朝官員還有發聲的餘地，有一些官職，朝官們還會爭上一爭，若是下廷推，皇帝也只能接受朝官共推的結果。
他當了幾年的掌印指揮，但是叫他有擔當去令人捉張誠的侄兒，哪怕是遠房侄兒，他亦是沒有這個膽子和擔當。有這樣的事，錦衣衛中勢力消長，自是不用多說，等皇上正式將南北鎮撫交給張惟賢節制的時候，
這裡在清季改成了刑部衙門，錦衣衛的詔獄也改成了刑部大獄，在此時，這裏卻是叫人聞風喪膽的所在。
這羅三通看來是個直人，真是有什麼說什麼。
張用誠早來幾天，而且是精細縝密的人，通事局也負責這些雜務，在惟功巡視的時候，便由他來講解。
這樣的熏天權勢就在二十多年前，現在，已經風吹雨打去了。
有名望和清流士紳當然錦衣衛不會輕動，普通的商民，鄉紳，百姓，僧道之流，錦衣衛卻是可以隨意拿捕！
張居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繼續又將頭俯向眼前的各種文書中去了。
要麼錦衣衛的凶名流傳後世，這樣的辦案之法，當然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這兩天來，他將城中原本定遼左衛他和右衛庫兩處地方巡視了一下，這些倉庫四周都是衛所的營房，加起來有好幾千間之多，張用誠和周晉材已經先行率各部駐下，全軍一共八個司，騎兵第一司和第二司一部跟隨在惟功身邊，其餘各司全部駐在副總兵府邸兩邊的營房之中。
劉守有雖覺心寒，但也知道，張居正說的就是最好的辦法，若是自己抗爭，只怕死的更加難看。
……
劉守有告辭出來，看看時辰尚早，便是回錦衣衛大堂。
這樣的洗法，其實比後世的機器還要洗的乾淨，但是不停地使用人力，這些婦人的手都
這個青年後生，一反此前在錦衣衛散財童子的模樣，該管之事，毫不含糊，竟是有幾分殺伐果決的味道出來了。
他這麼一說，大家想起他的身份來，頓時又是肅然起敬，羅三通十分歡喜的接了令，四周不少賀喜之聲，張惟賢的一群心腹當然推波助瀾，替張惟賢造起聲勢來，一時間堂上熱鬧非凡，無形之中，張惟賢的權勢，又是往前推了一步。
在經過一眼水井的時候，惟功看到一大群穿著破爛的婦人在井邊漿洗衣服，雖然天氣在中午已經有炎熱的感覺，但井水十分冰冷，這些婦人用木棒不停地捶打衣服，再用皂角擦洗，然後用水沖洗乾淨，再用木棒捶打一次，再沖洗，就算完工了。
……
四月的天，遼東的白天氣溫也不低了，但空氣中仍然帶有一點涼爽的感覺，早晚之間，溫差很大，晚上仍然是有關內冬天的感覺，這一點來說，風土人情就明顯感覺不同。
「好罷，那我直說就是。」羅三通冷笑一聲，朗聲道：「這事兒和東廠張老公的侄兒有關，事情就是他帶著幾個喇虎做下的，看中了人家老婆，人家不從，便殺了人滿門。這樣的人，老子都瞧不起，可瞧不起又怎樣？人家有個好叔父，遠房侄兒也是侄兒。若是惹毛了張老公公，咱們怕是死也沒地方死去。」
這話一說，堂上就
「羅三通，我叫你去查的案子，你辦的怎麼樣了？」
「嘿嘿。」
入遼以來，這樣的情形其實見的多了，從山海關到遼陽一路皆是如此，遼鎮軍戶貧苦，不過惟功也不曾想到，最繁華的鎮城之中，居然也是如此模樣。
「下官告辭了。」
羅三通先冷笑一聲，看看四周旁人，接著才向張惟賢道：「下官倒是查出一些眉目，不過還是建議大人莫往下查了。」
張惟賢聽了羅三通的話，先是一怔，接著眼中也露出猶豫之色。
張惟賢叫羅三通放手，這種擔當倒是叫眾人佩服，同時也是羡慕羅三通，一通大炮放過後，居然撈了這麼個好差，這一趟，少說幾千銀子到手。
劉守有原本要進來，一見此情形，反是停了腳步，他要看看，張惟賢到底會怎樣決斷。
「嗯？」張惟賢冷然道：「羅三通你也是老人了，錦衣衛里說話這麼含糊其詞有什麼意思？有話但直說便是。」
劉守有還是有一點心不甘情不願，但也只得起身告辭。
羅三通雖是欣喜，卻也沒有利欲熏心，當下又問道：「大人，這可是東廠
那個時候，錦衣衛大都督陸炳是武官中的第一人，生封太保，也是武臣勛階中無可再高的殊榮，當時的陸炳，哪怕是國公與閣老也要讓他三分。
錦衣衛最喜歡的就是堂官下這樣的命令，不指定抓幾個，隨便放手施為，這是上官給財路，叫下頭人辦事的時候，順道發點財。
劉守有站在門檻之外，最終低頭長嘆，轉頭便是離開。
……
惟功入住之後，侍從室和通事局先搭起架子，軍情局開始從遼鎮各處並京師以內繼續收取情報，甫入遼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消息暢通。
遼鎮總兵不至，巡撫不至，他就是這座鎮城的主人！
哪怕是政治清明的隆慶和萬曆年間，東廠和錦衣衛的凶焰也不是常人能想象萬一。
「羅千戶，既然你查到了，那麼，就帶人抄了那犯事人的家，將所有犯事的喇虎，亦是一併拘了。與此事有關的，都逮起來，本官給你權，抓人多多益善！」
特別是在嘉靖年間，錦衣衛人數最多達到十六萬人，成為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衛！
錦衣衛除了沿街劃定區域，按地方收常例銀之外，最肥水的差事就是辦這種大案，管你與案子有沒有關係，只要有事前查清楚的肥羊，手中有銀子又沒有大靠山的，一律抓起來再說，拷問幾天之後，肥油給你熬出來，到時候家屬當然就是有多少銀子送多少過來，多少冤情錯案，便是這樣弄出來的。
羅三通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就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