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城外
四人匯合在一起，朱尚駿一人牽引著幾匹戰馬，還有騎弓和箭矢，他對其餘三人笑道：「我們大帥已經派人到開原買馬，你們步兵營軍官人人有馬的日子也不遠了。」
出城之後，他們很快就過了兩個鋪，算來已經有不短的距離。
更難得是孝順懂事，小時候還學過兩年書，認得字，不是完全的睜眼瞎，這就更難得了。
「閃開，閃開！」
這一家人，行商不象行商，走親戚也不象走親戚，看著實在扎眼，只是路邊的人大多有自己的事情，誰又去多管這些閑事呢？
「大丫你不能做這活，做年把下來手就毀了，你就給人做點針線活計就行了。」
幾十年後，后金兵在這裏連續進行了若干次屠殺，將海州和蓋州一帶的所有軍堡和村落夷平，州城也是被屠殺的乾乾淨淨，一直到皇太極的天聰年間，這裏也沒有恢復人氣，屠戮之慘，遼民的傷痛之重，這都是後人難以理解的。
遼陽通往複州一路上要經過海州的在城驛，耀州驛，蓋州驛，再過熊岳驛，五十寨驛，最後抵達復州，當時的復州擁有娘娘宮這個天然的良港，有限的海商船隻和山東遼東沿海的漁船都會在此靠岸休整，在復州還有三處港口，地方不大，但也有相當的漁船進出。
一家人這麼說著，臉上都露出憧憬的表情。
也幸虧是杜忠等人睜眼閉眼，就幾乎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李佑一家將行李收拾好，第二天清
這是毫無疑問的富庶之地，哪怕是幾百年後，也是遠超關內。
……
也有一些小商小販，或是挑著擔子，或是推著獨輪車，一路走，一路販賣貨物，每日所得，好歹也夠生計。
李佑只有這一個女兒，兒子才四歲不到，從小對這女兒愛若掌珠，窮人也一樣會疼愛自己的孩子，只要條件允許，李佑就會將自己能弄到的一切拿給自己的兒女。
「娘，俺也能漿洗衣服。」
騎兵們一邊賓士，一邊不停地揮響馬鞭，鞭花在半空中炸響，將驛道上的行人遠遠趕開去。
……
希望，就在眼前。
整條道路，是在狹長的半島區域的臨海地域的一條直線，如果從地圖上看，幾乎就是用尺子打出來的一般整齊。
一切希望，似乎就在林紹忠派人來提親時被終結了。
「到天津就好了，二叔早說過，天津那邊活計好找，憑你的身子骨，一天好歹能賺一錢銀子，最多五六年，咱們就能重新典幾間房，把家安下來。我給人漿洗衣服，要麼去做點零碎活計，吃飯都夠了。」
一家有四人，三十五六年紀左右的男子是推車的，身形高大，但體形略瘦，胳膊上青筋暴起，力量倒是不弱。
張豬兒也聽說過朱尚駿，麻登雲更熟，當下小聲笑道：「他是我的文化訓導官，郭黑子，他和你是兩個類型，你是
婦人神色有些凄惶，但還是聲音很脆快的道：「當家的你多吃些苦罷，就是因為不是走親訪友，這東西丟下就沒有了，咱們是逃難，我天津那二表叔家也不寬裕，能幫咱安下身來就不易了。」
賓士的騎兵無心他顧，他們在跟隨上官追趕逃亡軍戶，無心他顧。
原本李佑是在城中給人打零工做散活，日子勉強過得，誰知前一陣本衛千戶林紹忠來百戶巡查，一眼便相中了李佑的長女，也就是剛滿十六的大丫，這林紹忠為人最狠毒霸道不過，說是納妾，進了他府的女子，玩膩了就直接再賣到青樓妓寨，他納妾也不肯給人銀子，也就是花點糧食養著，等賣的時候，這點花費就直接又賺回來。要是對他稍有忤逆，很有可能直接就打死，遼陽只有巡撫的行台，分守道分巡道也不常在遼陽，城中除了副總兵外就是遼陽都司最大，而都司大人，正好就是林紹忠的大哥，打死幾個軍戶家的女兒，又算得什麼？
……
男子叫李佑，和定遼前衛的那個喜歡放炮的李達是從堂兄弟，一家子都是洪武年間到的遼東，這麼多年下來，三十畝地的授田早不知道哪去了，就算有田也沒有心氣去種，要是在內地，一家有幾十畝地，日子好歹都過的下去，十天半月吃點葷腥，按季做聲衣服，有錢給老人孩子抓藥，日子頗能過得。在遼東，軍戶納糧
「瞎，你少瞎打聽……」
在此時的大道上，有一家人，正在用兩輛獨輪車，艱難的行進在這一條筆直的官道上。
郭宇和朱尚駿認識的經過就是源自安定門外的叫樊樓的酒樓，兩人因為爭一個陪酒女人爭執起來，當時都穿的便服，差點打架，當然，朱尚駿要是和郭宇動手，一準一個死，好在爭吵過程中明白了互相的身份，也都暗道一聲好險……遼陽鎮的軍官因為這事兒打起來，兩人沒準都得吃四十軍棍加十天單人禁閉，軍法官那裡可不會和他們講交情情面。
「嗯，那最好不過。」
「千戶大人，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一個騎兵軍官騎馬靠近穿著五品官服的林紹忠，大聲詢問著。
「駕，駕！」
當然還有一些走親串友的，一般是以男子為主，除非是極近的短途，才會由男子在前，婦人在後，一家子一起走，不過這樣的情形，多半見於內地，在遼南地方，每城相隔不近，地方上村落稀疏的很，相隔極遠。如內地那樣，一村一庄緊密相連，一直到州縣的情形，在關外地方，便不大常有。
他們是從都司衙門被派出來的，整個遼陽都司，騎兵不足五百，大半在林紹忠的大哥都指揮大人指揮之下，幾個同知和僉事，每人領兵最多百余騎，這一次為了追一家逃亡軍戶，林都司大人足足派了二十個騎兵
在驛道上的行動人群中，推著獨輪車的一家人稍微略顯礙眼。
還有一個不到三十多年紀的婦人，看著臉相倒是要比實際年紀老上十歲，她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男童，在她身後一側，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肩膀上背著兩個藍布包裹，也是十分艱難的前行著。
這麼大的地方，肥沃之極的土地，關外漢人到明末女真起兵之前，計有五百萬人左右，也就是南直隸幾個府的人口，而地盤卻是極大，自然是地廣人疏。
在他們的身前身後，時不時的有車馬經過，有的是過路的貴人，遼鎮少河流，不象江南一帶水網密集而發達，趕路多半是以騾馬為最主要的運力幫助，轎子也不多，畢竟在遼鎮缺少士紳階層，只有最上層的將門才會用轎子，一般的武官，要麼騎馬，要麼坐車。
在此時的遼鎮，地方衛所還有一些活力，每年都會撥出款項和人力整修驛道，所以這一條大道並沒有殘敗，最少，在晴天的時候，道路平整堅實，並沒有被破壞的太厲害。
當時的人，很難高壽，窮苦的人吃著營養不佳的食物，做的活又重，均是拿生命力在硬撐，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便是如此。
獨輪車上，放著小山一樣的物品，推起來十分沉重，象這樣衣著打扮的人家，估計這小車上，應該是全部家當了。
……
李佑原本巴望著，自家女兒這麼出色，總得找一個
「狗兒他娘。」推了好一氣，男子的額角上全是汗珠，他忍不住抱怨道：「咱們這不是走親訪友，你看你弄的這車，尿罐兒都放在上頭，這能走得快？」
將女兒送入火坑，將來不論是在林府受罪，或是被賣入青樓，這都是李佑不能接受的。兔子一樣的軍戶終於也下了老虎一樣的決定：舉家逃走。
「嗯，俺也就是這麼一說……」
一隊衣甲光鮮的騎兵，賓士在遼陽往複州的大道上，出城不久，就是一大片的密林，人家稀少，每個村落相隔都很遠，每一村，大約都是二三百戶，很少有內地那樣超過幾千戶的由村莊形成的鄉鎮。
他的女兒，自小就生的漂亮，鵝蛋臉，皮膚如新剝雞蛋那樣白嫩細密，眼睛大而有神，睫毛長長的，真的是目如春水，身形頎長，錯落有致，是軍戶女兒中第一等的人才，難得的標緻人兒。
幾百戶的村落，都是由當年四散屯墾的百戶慢慢開支散葉，形成了現在的規模，當然，也有相當多的原本的遼東人形成的自然村落，不過這樣的村落或是鎮子就更加稀少了。
「好了，一人一匹馬。」
密林深處，當然走獸縱橫，幾條並不長的小河之中，更是魚群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