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九十三章 鹿正肥(十四)

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九十三章 鹿正肥(十四)

水仙細細的向李想訴說著從洋人那裡聽來的密聞,足以石破驚天,卻驚不起李想心中的波瀾。水仙只當李想是心思如海,已經老謀深算。她忍不住好奇的說道:「你一點也不驚訝,看來是早知道了。難道你還有其他的情報來源,比我還要神通廣大?」——她突然住嘴,後面這句話她是不該問的。她是一個非常懂得隱藏心思的女子,不然也做不成特工,但是卻總是李想面前范這樣明顯的小錯誤。
「那你憑什麼說俄國得意不了多久?難道還能從湖北調兵去蒙古?」水仙更是不解,連聲追問。
李想把心思放到這兩個將來註定要碰上的敵人身上,他先分析俄國的目的,說道:「老毛子在滿洲的發展受到小東洋的限制之後,即把現階段侵略中國的重點放到外蒙。老毛子對外蒙的侵略野心,我估計有以下三點考慮:第一,處於其遠東戰略目標的考慮,使為了老毛子在遠東的命脈,西伯利亞大鐵路不被中國打斷,必須完全控制外蒙。」
李想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手中的摺扇,長衫下擺被江邊的風吹得老高,他卻不顧的來回度著步子。
「我可不少李鴻章,玩什麼以夷治夷。」李想好笑的搖搖頭,何況他也沒有這個心思去設計這樣的陷阱。洋人也不會這麼笨,李想也不想這樣做。以夷治夷就像是兩個強盜進了家裡,為了強一件東西大打出手,無論兩個強盜誰贏誰輸,屋裡的主人永遠只有被打劫的分,永遠不會變成鷸蚌相爭的漁翁。要想改變被人打劫的命運只有自強,碰上強盜要有亮劍和他拚命的勇氣,即使打不過強盜,也要咬得強盜一身傷。強盜下次再來打劫,就會三思了。
「你說得完全正確,如果沒有經濟利益,老毛子不會對外蒙有興趣了。」李想看向水仙以示嘉許,她只是矜持回以的淡淡一笑。李想好像又找回了當初的默契,便追問道:「那第三呢?」
李想抬頭看天,很好的掩飾了剛剛的一點失落。天邊一朵火紅色的雲霞低垂,暮色亦深。「俄國一直都是在派遣特務潛如外蒙,煽動一些活佛和王公貴族,進行叛國活動。」
烏梁海地區發現有豐富的金,鐵,鹽等礦藏之後,老毛子就像聞到屎的蒼蠅蜂湧而至。俄國軍方組織「堪探隊」,進入烏梁海,並私自毀壞界碑,后又拒絕阻止滿清政府從新察堪界線,重立界碑。
知道歷史的李想輕笑道:「老毛子也得意不了多久。」
李想停下腳步,痴痴的她傾國的容顏。她的美麗一如從前,可是他已經找不回初見時的惘然。李想張開嘴也說不出從前心心相惜的語言,他最近滿腦子都是國家、民族、洋人、北洋……因為她提供的情報,便和她說起現今的局勢,就想趁此機會與她好好說說話。
水仙嬌笑著不肯相信,李想瞪著眼睛也急得沒辦法,總不能告訴她,這便是歷史吧。
因為漢口事件,給了俄國出兵極好的理由。蓄謀已久的俄國在漢口事件出現后的第二天,突然出兵霸佔了這塊中國領土,並公開宣布,大俄羅斯帝國將「唐努烏梁海置於她的保護之下」。
「第二,我知道。」水仙嘴角掛著笑意說道,「為了逆轉中俄在外蒙貿易的巨額貿易逆差。俄國商人和中國商人實力差距甚大,俄國和中國在外蒙的貿易逆差連年增加。我就聽說不少的俄國商人向他們的沙皇強列要求控制外蒙,以改變被動的對蒙貿易狀況。俄國商人最痛恨的兩個中國商團,一個是大盛魁,還有一個就是你的新華財團。」
「早在日俄戰爭之後,便改變了日俄兩國在遠東的力量對比。俄國戰後元氣大傷,國內革命興起,沙皇專制制度開始動搖;為確保在華既得利益,遂謀求對日英妥協。日本雖在戰爭中崛起,但也付出了沉重代價,無力將俄國勢力逐出遠東,也需要與俄國緩和矛盾。日俄密約是早有的事,如今再加一些條款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李想隨意的聊起自己的推測,也沒有覺得水仙問得有什麼不妥。記得很久以前,兩人也是這樣隨意閑聊,天南海北,毫無禁忌。那時候的歲月,猶如環繞在他們身邊的清風一樣無拘無束。只是過去隨著時間的消失,只剩下親手埋藏的回憶。如今兩人見個面都是躲躲藏藏,非常不容易。
水仙有些擔心,他在漢口大手大腳打得痛快。但是洋人對中國的任何動作,毫無理由的都會算在李想的頭上,甚至還好背負歷史的罵名。為國家和民族而不惜自身,卻總一些人不會理解。李想是個洒脫的人,他不會在乎,但是身後的人又要如何去面對這段歷史?
「原在烏梁海從事貿易的中國商人被洗劫一空,全部被趕出境外。俄國人簡直與強盜無異。」說起老毛子的行徑,水仙都忍不住不顧風度的咬牙切齒。
李想又驚又喜,一扇子敲在額頭上,碰到傷口,痛得嘴角的肌肉抽筋。他想到自己親手把這段歷史提前,如果這個歷史的結局還是與另一個時空一般,那他就是歷史的千古罪人。李想頭痛的搖搖頭,要成大事,便要有承擔歷史責任的勇氣。
水仙額前的劉海被風吹亂,她素手輕拂當在眼前的一縷髮絲。她也不想向他交代完情報便匆匆離開,她的心裏有一絲自己也理不清,理還亂。雖說此次情報重要,卻是嚴重違反了組織紀律。李想卻沒有過多的責怪她,也沒有急著趕她走。只是她才悲哀的發出,兩人已經到了沒話找話的地步。
水仙指尖纏著一縷被風吹散的青絲,低頭思索,一時不語。忽然間道:「我想到了,因為對滿清開發滿洲和外蒙的不滿和恐慌。自闖關東的大移民政策開始,清廷一改外蒙,滿洲的禁墾政策,鼓勵赴關東墾荒,推行新政,無形中加強了外蒙對內地的聯繫,自然使對外蒙早有野心的俄國感到恐慌和不滿。」
「獨立我也不會承認,遲早要收復。」李想不屑的說道,現在也知道逞逞口舌之利。「老毛子胃口大得不得了,豈止是要外蒙獨立,滿洲和新疆他們都想要。在老毛子的遠東戰略里,整個亞洲都是他們的領土。」
「我也得到消息,自武漢起義以來,俄國便認為時機到了,操縱著外蒙古王公委員會,正準備鬧獨立。」說到特務活動猖獗的外蒙,水仙想起聽到這些事情,只是這些事情李想現在無能為力,先前也便沒有報告。
水仙得意的媚眼流轉,一道秋波橫度而過,撞上李想。李想心中一顫,看著美麗的水仙無語。本是想出題難倒她,然後再在她面前顯擺一番,誰知這樣問題在她面前就像是小兒科。李想也是讀過一百年後歷史才知道,那可是叫獸,磚家化華了不少的心血得出的總結,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被她破譯。
「雖然我不知道此次日俄密約的具體內容,但是沒有你想象的這麼簡單。可能是漢口事件的刺激,還有美國意圖染指東北對他們構成的威脅,使日俄之間的妥協,已經轉化為軍事同盟。」水仙如是結論,語氣平靜而又肯定。
「難道又會日本狗咬狗,又被日本打敗?」水仙有些不相信的問道,疑惑的表情有些天然呆,直看得李想心亂跳。水仙也只以為是李想以夷治夷的手段,但是在她接觸的人物當中綜合所知,老毛子比小東洋要危險的多。雖然日俄戰爭,是日本勝利,但是俄國的資本底蘊畢竟要日本深厚。何況這個時代,普遍都認為白種人比黃種人更牛逼。
暮色漸漸降臨,水面上浮動著霞光色彩。光景中的水仙素衣如雪,如夢幻泡影般美的虛無縹緲。岸邊凋零的草木在秋風裡哭訴,如耳語風傳。
水仙噗哧一聲笑出來,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隨風飄蕩。「你就指望著敵人自亂陣腳,好幸災樂禍。要是俄國的革命被撲滅了,自亂陣腳的就是你了。我看就是不負責任的偷懶,不在眼前的事情不管。」
看到不斷追問的水仙,李想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得意洋洋的說道:「俄國國內不是也在鬧革命嘛,和大清國一個樣,分蹦離兮也不遠了。」
水仙的容顏還是一如不化的冰川,專註的看著李想認真思考的樣子,隱藏在心底的一點點心思也得到了滿足。她陪著他分析著得來的情報,努力思考在洋人高級會所沙龍里,道聽途說的點點滴滴。那些令人噁心的嘴臉如電影的畫面在眼前,一幅幅,一楨楨,如此的清晰閃過,她的眉心微不可察的輕蹙轉瞬即逝。
水仙同意道:「俄國人已經藉著漢口的事情,出兵烏梁海。雖說只是佔據烏梁海,但是遠東戰略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雖然這是俄國人早有的野心,但是是你給了他們一個借口。等這事情鬧開了,肯定會有人跳出來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