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毒蛇
「這遼陽鎮，將是我們的勁敵。」
這個戰功，萬曆又得跑一次太廟！
而另外一封信函，更是極密，看完之後，李如松陷入了長長的思索之中。
明軍已經做出從廣寧等地繼續調兵的姿態，黑石炭等人再不退兵，遼陽和寬甸等地也要出兵，而此次掠民近萬人，牛羊過萬頭，還有大量的民間物資，蒙古人連一顆釘子也不會放過，收穫當然是不小，種種農具，傢具，日常用具，全部被打包送回草原之上，包括每一斤茶葉，每一匹布，每一顆鐵釘，鐵鍋，再窮的漢人，在這些器具上也是比蒙古人要富裕的多。
此次不僅有斬首，遼陽鎮前前後後還救助了十幾萬流離失所的軍戶和民戶，還有數千人是直接從北虜的俘虜群中救回來的。
待他們集結大兵從各處趕來瀋陽，卻是整整遲了一個半時辰之多。
把兔兒和板升，黑石炭、璦兔、拱兔等人，每個貴人都是面色陰沉，神色十分難看。
「雖然是心腹大患，但我們不打垮李成梁和他的遼鎮，仍然對遼陽無可奈何。」
每損失一個甲騎，就象是在這些頭人們的心上割了一刀，無比的疼痛。
主要是，北虜這一次能夠深入境內，又沒有面臨強力機動兵力的反擊，這在遼鎮也是很少見的事情。
他接過信，看看塘馬，點頭道：「出去罷，帳房上領二兩銀子。」
李如梅等人聽出父親話語中的警告和鄭重之意，他們感覺到此事與遠在宣府的李如松有
別的也罷了，梅國楨的彈劾遼陽鎮和李成梁的奏疏，令得李如松十分惱怒。
這個羞辱，對李成梁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明朝的皇帝，最少還將自己治下所有的百姓視為自己的赤子，就如崇禎年間，流民已經成為大患，崇禎還左一次右一次的招撫，用詞都是說百姓為吾之赤子，造反亦是情非得已，有一線之明，自然是留其性命，赦其罪過。
遼陽兵已經退走很遠，追之不及了。
……
蒙古人的甲騎都是精中選精，年紀在三十左右，做戰經驗十分豐富的才能披甲。這和後來的女真人也是一樣，雖然各牛錄都抽丁，但不是人人能成為步甲或馬甲，更不是人人能成為擺牙喇或葛布希賢。
蒙古人中，不乏精通漢語的，於是一邊有數千牧人和甲騎繞著瀋陽城飛馳，不停的越過攔馬牆，沿著沒有箭樓守備的地方到城下，然後向城上射箭，大聲罵城。
會戰可不是那麼容易和簡單，眼前的戰事，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緩慢而沉穩的道：「遼陽那邊，上頭幾個大人物有安排，我李家在這段時間要置身事外，防止捲入其中。你們，切記不要在這一段時間生事，就算我們有什麼挫折，也是要靜觀其變！」
「置身事外！」
李如松還是那種紈絝公子的模樣，大剌剌坐在交椅之中，四周是一群惡少年模樣的軍中勛貴
「哼，奴輩！」
而遼陽鎮的表現，只能以耀眼來形容，此消彼漲，朝廷在最初的震動之餘，又有欣慰之感。老將凋零，新銳興起，說明流水不腐，大明的國力仍然十分強勁！
遼鎮上下為之嘩然，李成梁面色難看之極，但此時蒙古人集中了近六千甲騎騎兵和兩萬多牧人，列陣完好，瀋陽城中兵力不足，無法出城反擊。
由此可知，遼鎮的兵力，確實是在持續的下降之中了。
而此番北虜入侵，遼鎮受迫，雖然後來李成梁調集大軍，攆著北虜的屁股一路追到邊牆之外三百多里，斬了二百多首級，到底扳回一些面子來，但失去的毫無疑問是比得到的多。
「是，父帥！」
以前的遼陽鎮雖然有欽差駐守總兵，但主要是守土為主，節制瀋陽中衛和寬甸六堡加遼南，只是形式，沒有如惟功這樣將遼陽鎮範圍之內的力量整合起來，因此只能被動防禦。
「是，謝大公子。」
「大公子，就是這一封奏摺了。」
奏疏言之有物，將遼鎮頓兵不出，畏怯懼戰的情形，寫得十分清楚。最要緊的，就是梅國楨深入敵境，與遼陽鎮的騎兵深入瀋陽附近數百里之多，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騎射俱佳的文官巡按
勉強輕騎趕上，就又是給人家送首級，人家高興還來不及。
……
種種污言穢語不絕於口，城中和城上當然聽的分明。
斬首是大功，救人亦是大功，李成梁在遼鎮二十年，這樣的功勞也沒立上幾回。
在京師種種的風潮之中，一匹塘馬，悄然從德勝門離京，奔向數百裡外的宣府鎮。
「叫人去繞城一圈，派些勇士去罵城，然後我們再徐徐而退。」
信中除了將遼陽鎮的奏報和梅國楨的奏疏一併抄錄了過來，還將朝中一些中下層文官的動向和議論也一併抄錄了來。
此時若再無反應，恐怕遼鎮上下，會對李成梁的大帥威嚴，有嚴重的質疑。
若不是李如松立功累累，怕也就是一個尋常的勛貴了。
當然，招撫或剿殺也是策略，只是說明了大明皇帝的一種態度，大明畿內百姓，皆明皇赤子也。
「放心吧。」李成梁臉上皺紋如刀刻一般深刻，看著幾個兒子，他的眼神也是變的深邃無比。
……
在這種關鍵時刻，絕不能允許出現意外。
這一次，惟功並沒有帶兵出擊，遼陽鎮和梅國楨分別上奏，都是奏明遼陽鎮出動的是兩千多精銳騎兵，分別由兩個副營官帶隊，以邊打邊走，間隙出擊的辦法，擊破多股北虜甲騎精銳，斬首九百余級！
李如松看了一會，便是面若寒霜。
這塘馬其實是一個保到千戶武職的軍官，李府家丁出身，所以稱呼都沒有改變，此時叩一個頭，趕緊退
……
最重要的，便是有了對比！
他已經知道，以這麼一封奏疏上去，有人蠢蠢欲動，李家最近要灰頭土臉是必然的了。
李成梁就是李家的頂樑柱，如果他的聲威受損，這些李家兒郎都不會好受，特別是現在安排在緊要之處，李如松正在宣府當總兵，積累聲望人脈，再過數年，李成梁致仕之後，李如松順利接任，李家就安如泰山。
黑石炭面色十分難看，和把兔兒都面色陰沉，這一次黑石炭部損失也很慘重，他和把兔兒都對遼陽鎮恨之入骨了。
塘馬自京師出來，兩天就趕到宣府，在總兵府邸之外，有人將他的馬匹接了去，塘馬繼續前行，等到了李如松的籤押房中時，一邊跪下，一邊將沾滿了汗水的，打了火籤的密封信件，畢恭畢敬的呈送了上去。
此消彼漲，遼陽鎮張惟功勛貴之後，少年新晉，如果不是擔心數年之後朝廷會召回此人回京提督京營的話，恐怕遼鎮上下，會有不少人放棄日薄西山的李成梁，轉投張惟功了。
歷來巡按奏事，有聞風而奏，也有具聞，梅國楨的彈劾，是自己親眼所見，歷歷在目，將軍鎮懼戰，百姓流離失所，北虜殘暴等諸多情形，寫的詳細備至，李如松的憤怒，便是由來自此。
李如梅，如悟，如柏兄弟幾人，一起跪在李成梁腳下，紅頭漲臉，請求出擊。
當然，這些都是因為與遼陽鎮的軍情局開展鬥爭之後，李府也開始重視情報的收集而放在京中的細作所搜
「父帥，請賜我們將令，著我們去追擊北虜吧。」
在過去的一年，遼陽鎮主要是以軍屯為主，只打了一次海盜和女真人，斬首並不算多，而且在斬殺速把亥這樣耀眼的戰功在前，惟功又以個人武勇聞名，變化只是悄然發生，並不為朝中的重臣們重視。
畢竟在所有人的心裏，李成梁在遼東就在，北虜就拿遼東邊牆沒有辦法，哪怕將李家看成事實的藩鎮，如沐家那樣世鎮雲貴，亦是值得。
此次入侵，原本是大好局面，甲騎和牧人們都幾乎沒有任何損失。遼鎮官兵被一個個分割開來，開始時是李成梁不敢出擊，後來因為被分割開來，就算是李成梁有心出擊，戰略勢態也太劣勢了。
遼鎮受挫，北虜大獲其勝，這消息在朝廷引發的震動不下於當年俺答攻到北京城下。
不僅要去，還要鄭重其事！
他沒有叫別人複信，而是自己拿來紙張，開始一字一板的寫起回信來。
結果遼陽鎮突如其來，連續幾次大戰，將分開的各部打的灰頭土臉，加起來損失近千，純粹的甲騎損失也有五百以上。
而如今的他，年過三十，精力充沛，立功無算，父子雙總兵，一門顯貴，象極了漢時的霍去病。
這一刻他並沒有被對方的誘惑所動心，那個人太危險，行事的風格叫李如松感覺正面遇上了一條毒蛇，與這樣的人合作還不如在雪地里抱一隻狼過夜，實在是叫人感覺太危險了。
原本是皆大歡喜，大家可以從容返回草原，排排座，分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