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軍伍
人群之中，他看到一群文官，為首的當然是王政和等按察布政各道官員，往常代表至高權威的文官袍服，在今日軍伍的海洋之中卻是那般無力，以往的凌人盛氣和驕傲亦復不見，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臉的蒼白與難以置信。
廣場之上，旌旗飄揚。
向來對普通鎮兵高高在上的這些巡撫隨員和標營軍將們，遠遠的就被擋了下來。
一個個局排成了一個個整齊的如刀切一般的方陣，大小不一的軍旗在大大小小的方陣上空飄揚著，刺刀雪亮，長矛挺直，火銃威勢逼人，整個方陣，瀰漫著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威壓之感和強烈的殺伐之氣！
話由得他們說，不停的攻訐做事的人，瞧不起武夫，自己才是最光榮正確的一群，而叫他們做一點實事，反而就是不尊重他們。
可以說，中國能有獨特的文明，儒學興盛是很重要的原因，但自唐宋之後，中國的衰弱，也是與儒學進入了太多的雜質有很大的關係。
把國運推到一個學說上似乎沒有道理，但如果在中國是儒學這種獨尊的統治學說的話，不歸咎儒學，又能如何？
甚至連豬狗也不如，豬能吃，狗能看家，這些人能做什麼？
此時此刻，這裏已經成為紅色的海洋。
大祠堂廣場是拆除了不少民居和一些大型建築修建起來的，容納五六萬人也並不吃力，如果將四周衙門和府前街的空地也算上的話，可容納的人就更多了。
這支軍隊，營伍之齊整
除了幾個大儒之外，再沒有人敢發出任何的聲響。
遼陽鎮兵們普通的眼神，凌厲冷肅，很叫這些隨員相信，如果不聽招呼，面臨的必將是毫不留情的嚴厲打擊。
這麼大聲怒吼，嗓子都快喊破，但效果也是很明顯，四周的人，明顯精神一振，對兩邊的如狼似虎的鎮兵們，也不是那麼害怕了。
除開城中原本的不到七千人的兵力，剩下的人是從蓋州和海州緊急調來，急行軍下，相隔百里的路程，也就是一天趕到！
就在此時，人群騷動起來。
這個實力，放眼整個大明，也就是遼陽一鎮可以辦的到。
這樣的聲響，匯成龐大的聲浪，吹的周永泰和王政和，王鐸等人，簡直要站立不住！
人群在兩邊是士兵的街道中行進著，一邊的沉默壓的另外一邊更加的沉默，整個城市，似乎都是寂寂無聲，猶如一座死城。
有相當的地位，就得承擔相當的責任！
超過一萬人的遼陽鎮兵列陣於此！
明清之季，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人之外，整個儒學群體
「總爺公侯萬代！」
面對攻訐，廣場上的軍人們沒有說話，所有人都目光沉毅，目線所及，無非就是看著那高高搭起的校閱台。雖然現在台上空無一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過一會之後，將會是誰站在那校閱台上。
在周永泰視線之內，軍伍整肅殺氣盈天，而遼陽城民看向自己等人的眼光，也絕談不上有一絲一毫的友好。
惟功站在高台之上，幾乎是斜視著那些備受人們尊重的讀書人。
這些方陣中，七成是新兵，三成是參加過各種戰鬥的老兵。
這些蠢材，不僅毫無用處，且把自己陷入一個尷尬之極的境地之中！
而周永泰的隨員們，向來弔兒郎當，凌迫普通軍將和百姓也是習慣了，巡撫再無權，最少在名義上是這一塊土地的最高軍政長官，一些小事，李成梁亦要給周永泰面子。
「總爺，總爺。」
嗡嗡的聲響從低到高，最後如滾滾春雷，不停地在人群上方炸響著。
聽到生員們的叫喊，鎮兵們的臉上都露出冷笑和不屑的神色。
朱熹這樣的人也成為一代宗師，理學成了統治學說，眼前這一群，就是理學門徒，真真是大笑話。
「哼，擺出這樣的陣仗想嚇唬人？」
周永泰被圍在軍人之中，看到如海般的旌旗方陣，如從林般密集的長矛和槍刺，心中一陣難以言喻的後悔。
這
李成梁因為他掌握的一萬多精銳騎兵，要麼是直屬家丁，要麼是家丁出身的將領掌握的實力，因為這一兩萬人的精兵，他牢牢控制著遼東鎮這龐大的軍鎮，朝廷封其伯爵，甚至給他的兒子們總兵，副將，參將，游擊等軍職，李家在遼東盤根錯節，幾乎是一個事實上的藩鎮，而李如松的資歷，將來必然接掌軍鎮，等於一個半獨立的軍事王國。
王鐸是遼東名儒，此時突然爆發，怒聲道：「縱刀斧加身，亦要為生民請命，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都給我挺起腰板，打起精神來！」
整個方陣上空，那種凝重而肅殺的氣息，令得在場的數萬遼陽民眾和近萬來鬧事的人群，都是屏住了呼吸，無人敢在這種時候，做仗馬之鳴。
所有人就是這樣的站著，直到小半個時辰過後，眾人待看到張用誠等人策馬護衛著周永泰和一群幕僚也趕到廣場邊緣之時，整個方陣，仍然是挺立如一塊岩石。
不多的心學門徒中能做實事的也不多，妄談心性，把知行合一的教誨拋開，甚至沒有理學約束，心學在明末清初時發展到只顧享樂，不顧責任的地步。
王鐸和李珍等人已經下定決心，當著數萬軍民的面，自己要質問張惟功，哪怕是被當場拿下受侮或是被毆，甚至喪命，亦要維護正道人心！
自宋時起，司馬光總是非議朝臣，但一旦給其實職，就說朝廷
所有人都高高昂著頭，眼神直視前方，每個局面前站著本局的百總，副百總，軍法官，軍需官，訓導官，五個軍官一字排開，軍靴都是擦的雪亮，能照出人影，每個人的寬牛皮武裝帶都是殺的緊緊的，把腰身緊緊的束住，使胸膛抬的更加高了那麼一些。
周永泰深悔自己此行，在此之前的種種計較已經成了笑話，有這樣的幾萬雄兵，朝廷就算動了一個惟功，遼中和遼南仍然是遼陽鎮和順字行的，哪一個將領能把這個軍鎮吃下來？就算派了新的總兵前來，仍然是惟功掌握此地，給朝廷隨便找幾次麻煩，仍然是得將張惟功派來掌握局面，這樣的絕對力量在遼陽四周，王政和等人居然毫無發覺，在給上頭的稟帖之中，仍然是以分析當初舍人營的四千人，而眼前初略看看，光是騎兵就已經不止此數，而且精銳亦不在當初舍人營之下。
「一群蠢物。」
只有一群死硬的生員和幾個儒學官員，仍然如鬥雞一樣，高高昂頭，四處查找著張惟功的身影。
一萬多人的方陣，橫看是一條線，豎看還是一條線，一般大小的局方陣組成了司方陣，再是千總部，再是營，從任何角度看過去，所有人都象是一塊豆腐被切了開來，平滑，整齊，沒有絲毫的瑕疵。
對北虜的幾次戰鬥鍛煉了不少中下層軍官和軍士長級別的老兵，對女真人長期的清剿戰事鍛煉了更多的基層官兵，對海盜和零星土匪
可就在遼鎮的鼻子底下，在眾人不怎麼在意的時候，張惟功已經悄然在遼陽練出了這樣一支軍隊，而且很明顯，不是朝廷按大小相制分營束伍的普通鎮兵，而是張惟功自己一手帶出來，將領全部是他自己心腹的半獨立的類似家丁的私兵！
在他的眼神之中，這些人，就是一群豬狗。
眼前軍旗招展，方陣如海，那些原本還感覺自己有十分力量的人們頓時就啞了火。
不僅是鎮兵，便是普通的遼陽城民也沒有受到蠱惑，這些天這樣的場景看多了，無非就是人多些，地位高一些的多些，說的話還是那樣，毫無新鮮感可言。
他們不僅是學習識字，當然更重要的是明禮，遼陽鎮與官紳秀才之間的矛盾，早就在晚間上課時由上頭剖析的十分清楚和明白，這些人叫的再好聽，除了寥寥無幾被矇騙的傻子之外，哪一個不是為了利益而來的？
他怎知道，遼陽這裏，已經掌握了如此龐大的力量？
這樣的秀才相公，儒學宗師，想叫人佩服，也是佩服不起來呢。
開始時聲響恐怕還在幾里之外，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最終形成海潮一般的巨響。廣場上的人們開始還翹首以盼，待後來不管有沒有看到什麼，各人都是拼了命的叫喊起來。
算上出城「迎接」巡撫軍門的力量，還有在這裏的士兵們，遼陽鎮這一次動員了超過一萬五千人，而且是在三天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