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承諾
「但去無妨。」郭正域道：「看你們能將我怎麼著。」
四周的人都面露憂懼之色，錦衣衛這幾年的威風不下嘉靖時，甚至陰毒猶有過之，京師中人知道厲害，無不替這幾個舉人擔憂。
「豈能叫兩兄獨美於前？」李甲笑道：「小弟當然也算一個。」
徐三虎冷笑幾聲，也不多說，是不能怎麼著，過兩天朝中大佬知道了，和張惟賢一聲招呼，肯定放人，而且聲明是一場誤會，大佬們不會介意，不過，這姓郭的也不會有好下場，身上明傷不會多，暗傷肯定不少，沒準，過幾年就要了他的命。
「當然不是沈大宗伯，是說王大宗伯。」
錦衣衛和軍情司的暗戰，激烈程度越來越高，連遼陽的小孩子也知道要提防操京片子的外地人，錦衣衛倒是想招京師之外的人，可一則用了不放心，二來京城外不是錦衣衛家傳的人，情報工作沒有一點兒絕活，諸如打聽消息的巧妙竅門，傳消息的關節技巧，隱藏身份的必須技能和常識，還有翻牆迷狗，撬鎖用迷香的種種全掛子本事不是一兩天學會的，軍情司當然也不可能只以京片子來抓人，這幾年來，錦衣衛在遼陽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反正就是滲透不進來。
方從哲也道：「諸兄莫擔心，有什麼事，我和葉進卿擔上就是。」
「當然還是小弟做東。」李甲十分機靈，立刻接話。
校尉將各人姓名記了，冷笑幾聲，大步走了。
「好。」那個錦衣衛名徐三虎，是個千戶，
葉向高道：「張大人我曾經在某大人府中見過一面，倒是平易近人，你們這樣替他惹事，他知道么？」
徐三虎卻是臉色微變，他看了出來，這是幾個應試的舉子。
「我們自己報名吧，不勞這位校尉久候。」
他雖是福寧衛軍戶，但出生已經在無錫，一口南音，人也斯文，氣質老成穩重，倒瞧不出來，也有這樣豪氣。
雒于仁提議，方從哲皺一皺眉，也是答應下來，葉向高一臉無所謂，李甲也不大在意，杜禮和夏之臣胡省三幾個有些猶豫，但讀書人的面子在這裏，他們三人萬萬不敢拒絕，也是走了過來，將自己姓名報了出來。
「多謝前輩提點。」郭正域的坦誠令方從哲和葉向高几人感覺十分敬佩，郭正域的身上，有一種坦率誠實的特質，令人不知不覺的就信任他，想倚重他。
「好。」葉向高贊道：「景元，中涵，還有諸兄，我們趕緊去喝上兩杯。」
大家通過姓名籍貫，彼此算是在心裏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如果有意深交的話，可以上門拜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各人心裏都想：中了進士叫我好好當官就當，不成就外放，要是不中，回遼陽去，錦衣衛還敢到遼陽不成？
傍晚時
「還有遼陽和金州衛城各地的高樓和公園，大祠堂，大廣場，足值一觀。」
郭正域走後，果然是方從哲贏得了東道，葉向高倒也不說什麼，眾人興緻頗佳，一起搭伴前行，到了酒樓，李甲叫了一桌值十兩銀子的上上等席面，海陸八珍各色乾果上等好酒齊備，葉向高又掏了銀子叫人請幾個樂妓來鼓樂伺候，唱小曲說鼓書，十分熱鬧，也並沒有流於下乘，等起更之後，各人才興盡而返。
兩人一個是赤裸裸的威脅，一個是隱隱點出自己身份不弱，在某個大佬府中見過張惟賢，一個激進，一個委婉，效果倒都是極佳。
朝廷授官，分實授和虛銜幾種，王錫爵和沈鯉都是禮部尚書，而且一個是文淵閣大學士一個是東閣大學士，前後入閣，位於人臣之極。
杜禮等人，雖有小小擔憂，但也不肯折了面子。
「李景元，杜茂中，方中涵……你們今晚有事沒有？」
「好，我要去上值，就不與幾位一起高樂了。」
做這行當，錦衣衛里好手太多了。
當下立刻換衣，各人原本出門都是步行，也沒有走遠的機會，今日要到西城，距離較遠，葉向高雇好了一輛順字行的雙馬馬車，車子很漂亮，拉開門，兩排長凳對列，上面鋪的軟墊，葉向高對著李甲等人笑道：「這是你們遼陽鎮總兵
自此之後，這一群人算是成了一個小團體，彼此互相往來不絕，離會試還有幾天，有李甲這個大金主在，各人也不怎麼看書，每天就是不停的體驗京城各大酒樓和教坊司樂妓的水平，除了這些事，就是去道觀寺廟燒香拜佛，逛琉璃廠，看看古董器玩，看到有好硯台等書房用具，價格不貴的便買上一個，倒也是悠閑自在。
這當口，葉向高頗為興頭的趕了過來，對眾人笑道：「我有一個好友今晚要帶我去大宗伯府上去拜會，我說還有幾個好友一併去，他亦同意，諸君，同去如何？」
王錫爵名聲向來是士林中最佳的一群，張居正丁憂風波時，王錫爵帶頭求情，後來與張居正理念不合，回家閑住，隔了這幾年，此老回到中樞，一下子就是閣臣，他資歷雖深，年紀還不大，似乎還不到花甲，以後最少還有十幾二十年的閣老好做，所以在朝廷之中王錫爵也是一個大熱門，僅在申時行這個江南籍的次輔之下。
「哼，走著瞧。」
雒于仁上前，伸手就一巴掌，打完之後，理直氣壯的道：「我是來應試的舉子，怎麼樣，不僅阻你，還打你！」
「大宗伯？」杜禮奇道：「大宗伯放了恩科主考啊，我們去見，不要避嫌么？」
「嗯，」葉向高和方從哲感覺到這幾個遼陽人的強烈的自豪感，當即兩人都是一點頭，答道：「既然如此，會試發榜之後，或多或少有假
現在不止是普通的富商百姓害怕錦衣衛，中下層的官員，亦是畏之如虎了。
眼看錦衣衛要把人帶走，這會子雒于仁再也忍不住，站了出來，喝止道：「住手，誰敢帶他走，亦將我一起帶走。」
杜禮等人，有回遼陽就平安無事的想法，亦就不足為怪了。
錦衣衛們聽到都笑起來，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瘋子，居然還真有雞給黃鼠狼拜年自己找死的。
「好傢夥，你這是找死……」徐三虎大怒，剛要下令一併拿人，方從哲眼中波光一閃，卻也是站了過來，靜靜地道：「這裏就有七八個舉人，你這裏一拿人，我們立刻高呼起來，四周最少還有百來個，鬧大了，我們到禮部衙門請願，不行到宮門去叩闕，你給你們大人想想，願意惹這麼大的事不願？」
況且，他們都是從遼陽出來的人，不知不覺間，竟是不怎麼將凶名滿天下的錦衣衛放在眼裡的感覺。
看著眾多進士，郭正域坦然道：「我是預備魚死網破的，而且，他們是我的同鄉，不好不理。管這事，好的結局可能是回鄉閑居，不好的話可能被關到北鎮撫司，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現在的這個局面，不要說普通的進士，就連我這樣的翰林，亦不敢說一定平安無事。適才的事，他們是怕鬧的太大，亂了恩科的大局，否則的話，很難善了啊。」
「錦衣衛說不得？」郭正域卻是膽大包天的人，對錦衣衛早就看不慣了，當下冷笑道：「本官位列翰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啪！」
在他猶豫的時候，一個校尉上前笑道：「你他娘的是誰？敢來阻我們錦衣衛辦事？」
「不妨事。」葉向高笑道：「我們繼續去飲酒高樂。」
現任禮部大宗伯和東閣大學士的沈鯉是一位，郭正域又是一位，現任戶部員外郎的呂紳又是一位。
「你們誰敢？」
被方從哲和葉向高這麼一弄，徐三虎天大胆子也不敢動手了，冷笑幾聲，點了點頭，道：「你們很好！」又特意吩咐身邊的校尉道：「將這幾人姓名記下來。」
當然，現在除了沈鯉，其餘兩人都還聲名不顯呢。
杜禮和方從哲等人都是十分興奮，王錫爵這樣的閣老前輩召見，這是難得的大機遇。
「諸位，京師之中其實虎狼成群。」郭正域對這群舉人也是十分欣賞，他自己其實就是去年的進士，考在二甲，名次靠前，所以選為翰林編修，當官還不到一年，身上官氣不重。
「王閣老向來崖岸高峻，不肯輕易接見小輩，今日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校尉中有人答應著，幾個剩下的錦衣衛簇擁著徐三虎走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剛入官場的翰林，是萬曆朝有名的「萬曆三正臣」之一。
「我們遼陽的路和馬車，各位若有機會，當去看看。」
「哦，是我想左了。」
「原本京城道路也是總兵官的手筆，這幾天在京師常聽人說起，可惜幾年一過，一切恢複原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