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殺了
佟士祿上前，抽出馬刀，刀身向前一送，直刺入一個差役的胸膛，如刀切豆腐，一刀刺過，頓時了帳。
下地之後，就是大步到張簡修跟前，兩膀一抱，彼此對視，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動手的人也不理他們，都受的致命傷，只是一直未死也好，叫他們受些活罪，眾人只是拿布抹凈長刀上的鮮血，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這傢伙還以為自己還是宰相的兒子呢。」另一個差役譏笑道：「到了廣寧，編到營伍里，拿去服苦役，上陣也是要當選鋒，你們看他能活幾年。」
「死賊囚，老子們為了你，腳都走爛掉。」
「你們是哪裡的兵？」差官頭兒是一個正經的經制差役，倒是頗有幾分脾氣，這會鎮定下來，厲聲道：「我們有本省巡撫和知府開的大令，押解此人到遼東，不曾交接，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
遼鎮眾人，均是看的呆怔住了，張簡修也呆住了，他也想過到遼陽地頭，對這些豬狗不如的差役進行報復，不過預想之中，只是狠狠打對方一頓，倒沒想到，周晉材雲淡風輕一句話，就是將人殺了。
過了關門，再下寧遠，繼續前行，兩個選擇，沿著河道坐船，到牛庄驛，往遼陽或瀋陽，要麼就是從錦州沿大凌河北上，往廣寧和義州衛去。
「你們這一路上，虐待他沒有？」
「這是大人的意思。」看到張簡修發獃，周晉材一笑，低聲語道：「屍體帶走，死無對證，未必祖承訓為這幾個
鮮血淋漓，伏屍滿地，有人一時還未死，伏在地上抽搐，在哭泣，呻吟。
每次遼鎮都是有捷報，但斬首則越來越少。
張簡修知道遼陽鎮的運行體系，大家平時都忙的要死，比普通軍鎮事務繁雜十倍，眼前周晉材等人都是身負重任的人，現在做的是打前站的差事，為自己一個人，就算張居正在世也沒有必要，更何況現在。
「呵呵，還真牛氣。」
這幾個差役，開始時對張簡修還客氣，一路到遼東，發覺這個宰相的兒子毫無人挂念，也沒有什麼張居正的門生故舊來致意，一路上的地方官毫無照應的意思，到了此時，他們還留什麼情面？公門中人，良善的不是沒有，但真是鳳毛麟角，現在已經是非打即罵了。
說話的功夫，後頭數十騎趕到，卻是佟士祿等人，見面之後，當然歡喜不禁。
這幾年，別處安靜，惟有廣寧，幾乎年年有警，隔年就有一場大戰。
「似乎還有要緊的事？」
人並不多，不過數十騎，但威勢真的駭人，地動山搖，速度極快，因而給人一種極大的威壓之感。
他的話，十分有底氣，也並不怎麼將這一群軍人看在眼裡。
一個黑臉大漢，跨下一匹神駿之極的駿馬，快馬疾馳，接近些的時候，眾人竟是看到這黑臉漢子戴著的是大
「這些差官，拿下了。」
周晉材掃視一眼，看到張簡修的模樣和差官的模樣，心裡有數，立刻下令。
「隨後就到，我們都在關門這等他。」
這一下，不僅發配，還和家人決別，當日一家大小抱哭成一團，想起過世的父親和在京時的光景，再想起自殺的大哥，那股子凄惶勁，也就不必多提了。
「放人吧。」差役頭兒緊接著又道：「流放是聖旨，是撫、按、還有知府大人的令諭，你們要造反不成？」
這麼一小會功夫，四周聚集了不少遼鎮的官兵。
差官們嚇得半死，也只得答應著，那漢子不理他們，兜馬轉了一圈，看到了張簡修，頓時就是眼前一亮。
「是，是。」
「嘿，不知死的貨。」
萬曆十二年春夏之交，這一次又是黃台吉為首，加上喀喇沁喀爾喀的十幾個小部落，還有泰寧部，又是十幾萬人，其中一兩萬披甲，遼鎮又集結大兵，在義州衛一帶與敵騎交戰，報斬首六十餘人。
「原來如此。」張簡修亦是面露微笑，他與惟功和李成功兄弟也是相識十余年了，此時亦是情不自禁，替他們高興起來。
「殺我們？」差役們都冷笑起來，這些人，真要造反不成？
戰馬上的騎士，明盔亮甲的多，光線之下，銀光閃爍，一看就知道是精銳非
自萬曆十年黑石炭部和泰寧部入侵瀋陽衛之後，萬曆十一年插漢親率二十萬大軍，當然，其中九成是普通的牧人來犯廣寧，一場仗打的天昏地暗，遼鎮向上報斬首四百余級，顯然只是打成了消耗戰，沒有真正的殲滅敵人。
不過好在廣寧是一場野戰，遼鎮在瀋陽一役的面子找補了不少回來。如果回回如瀋陽那樣縮在城裡不出來，那臉面早就丟光了。
張家的事情當然不能按平常的規矩辦理，聖旨一下，地方官就催促起行，一家子凄凄慘慘的收拾了僅余的行李包裹南行，張簡修往南不到二百里，又有部文下來，說是此人當過武官，發往遼東效力。
這樣的情形，遼鎮中人還算偶然可見，這些江陵來的差官，一生也沒有見過幾回。
「可惜沒喝到你的喜酒！」張簡修有不勝遺憾之感。順字行的老人們，他和周晉材佟士祿王樂亭幾個交誼頗為深厚，大家都是直性子，也好武，年紀相差也不多，所以相處的十分融洽。
「簡修哥！」黑臉漢子先叫一聲，接著就是盤腿下馬，動作漂亮迅捷。
當下腿都駭的軟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眼前這伙軍將，看著駭人，不過，還能比總兵更大不成？
大明的犯官要麼雲貴，要麼是發往甘肅，遼東，這幾十年來因為遼東戰事遠遠多過別處，所以發配上路的，十之七八都往遼東去了。
為了幾千石穀子，當時人人都是撇嘴。
一
「我們的總兵夫人已經在路上了。」周晉材微笑道：「本鎮上下，除非公務實在脫不開身的，中高層武官，這幾天會悉數到此了。」
「壯是壯，兩三年撐的下來。」
正當眾人落力奚落張簡修的時候，一隊騎士，風馳電卷般的沖了過來。
張簡修原本的道路，應該是往廣寧去。
從南下改成北上，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是不是江陵來的？」
「晉材，你現在真變了個人了。」
看到周晉材一夥，眾人認得是遼陽來的，當下都是十分好奇，打量著這一夥遼陽軍人，想看看他們到底有何不同。
北上也是十分辛苦，押解差役自己也形同流放，十分辛苦，對張簡修多般辱罵和虐待，這一路行來，張簡修心中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惟功沒有忘記他！
「全殺了。」周晉材沒有等人回答，立時下令。
過了關城，一路前行，張簡修感覺自己的腳越來越沉重，幾乎要走不下去。
「是，殺了。」
「人都這樣說？」周晉材呵呵一笑，答說道：「我去年成的親，現在兒子已經會滿地爬了。」
這麼想著，底氣就足了。
那差役蹬腿的時候，另外幾人，都是抽刀，或劈砍，或直刺，五六個差役，眨眼功夫，全被刺死砍死。
每年一戰，東西不定，對遼鎮的考驗很大，壓力倍增，謫戍遼東的健壯軍囚，要麼開原鐵嶺，要麼廣寧，這兩年，多半是
張簡修沒想到惟功用心如此之深，當下鼻子一酸，問道：「他人呢？」
一聲令下，眾人響應，立時都答應著。
當然，不是犯了重罪又不夠格判斬的，一般都是打幾十板子了事，地方官極少判流刑。原因也簡單，一判流刑，就得派差役將犯人軍流上路，這一流刑最少幾千里，還得派好幾個差官，一路來回開銷不小，人也辛苦，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省則省。
跟來的騎兵暴諾一聲，兩三人撲一個，撲小雞一樣，把一群差官全部拿了下來。
雖然穿麒麟服的看起來是個高級武官，後來的也是綉獅子補服或綉熊羆補服，但在湖廣地方，文官地位遠在軍人之上，這差役在衙門裡見過勛陽總兵拿著手本對自己家知府大人磕頭，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叫府衙的人看的十分清楚。那總兵的所求，不過是江陵府每年多支應幾千石穀子。
張簡修心知有異，兩眼放出希冀的光彩出來。
「不一定，越是壯的，越難熬下來。」
他是從江陵一路過來，原本和張懋修張允修弟兄幾個，還有幾個侄兒，一家應該被發到雲南。按皇帝所說的，是發往「煙瘴地面」，這地方，要麼貴州，要麼雲南。
「沒有。」差役頭兒抗聲道：「人犯有時故意拖延，給他幾棒，叫他快些走是真的，故意虐待，那當然是沒有的事。」
周晉材笑對左右道：「你看他們，打的敬修哥遍體是傷，還這麼牛皮哄哄的對我們說話，你們說，該怎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