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迎帆

「說的好。」

三月中時，福星號抵達澎湖。

在此時，澎湖卻是已經被遼陽徹底掌控了。

這兩年福星號已經成為遼陽軍艦中的明星船隻，目前也是噸位最大的一艘，遼陽中左所的船廠還在造更多和更大的戰船，所以很不願這一艘明星戰船出事，而且目前遼陽掌握的裝有三十門以上火炮的戰艦總數是三十余艘，這已經是費十年之功才攢下來的，目前的技術條件和海員人才儲備已經足夠，用惟功的話來說，十年之內，可以「下餃子」一般的造船，海事司和中軍部的大佬們可能念及於此，故而今年調派福星號時，左右來回的在內海調度，實在是不願福星號遇到什麼危險，損了全海事司的士氣。

澎湖這裏並沒有設其餘各司，一共萬餘人，其中有三成是駐軍和工人，還有一半是海事學校分校的學員，剩下的就是屯民和漁民，管理上十分容易，畢竟這裏已經被軍港的戰船控制，外不得入，內亦不得出，是以並沒有分各司管理，只有海事分司統管一切，駐軍和公安人員也歸海事分司管轄。

自遼陽出，登州可補充淡水和食物，入長江口當然也可補充，再到澎湖補充一次，遼陽的商船戰艦沿海經行，補給點十分充足，倒是比起那些遠道萬里在海上漂泊遠航的歐洲佬要從容舒服的多。

若是只躲著不敢於敵交鋒，看似無事，實則就是怯了，強國水師，豈是這般容易得來？不付出一點鮮血，沒有迎頭直上的勇氣，就憑造船能造出一支強悍的水師來？

他原要提醒對方小心迴避，不料卻是這般結果，公事雖然結束，遲子凌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以我對平虜的了解，你這一番行事，必然大受他的讚賞。」

遼陽只要出手，居然是絕不留情，這種決絕的態度，也令得江南各大世家深感棘手，原本他們想替顧家求情的打算，至此算是落空。

不過沈福星的見解卻是與上頭不同，日本之行是他力爭而來的，這麼大噸位的海船不敢出海，豈不是笑話？

至此，江南各家明白了遼陽的態度和決心，各家也是深感警惕。

「不知道遲司正上船來，有什麼指教？」

見到沈福星，遲子凌一拱手，先是報出自己的姓名官職。

這人氣度沉穩，行走時龍行虎步，雖然停泊的海船仍然隨著海浪上下起伏，這個中年男子卻是腳步沉穩，絲毫沒有搖晃之感，縱是積年的老水手，亦是遠遠不及。

福星號在江南耽擱很久，沈福星打算早點到倭國把貨物交易，然後返回中左所，大修一次后再領任務出海，估計這一次就不會叫他們在國內緊自耽擱，又可以揚帆深海，是以他的心情十分急迫，不欲有所耽擱。

在遲子凌說話時，沈福星注意傾聽，待遲子凌說完后，他才沉穩點頭，答說道：「我已經與荷蘭夷交手幾回，他們野心甚大，往南洋和我大明近海船隻越來越多，大人說，此夷遲早是心腹大患，趁其未發時，先行狙擊為要，是以哪怕他們要來找我，最好還是迎頭痛擊，躲閃遲疑，只會損失士氣，傷自己一方的信心。請遲司正替我回遞消息，我福星號迎帆而上，絕不再做躲閃之舉了。」

沈福星肅容道：「我等戮力進取，不畏艱險乃至性命，豈非就是要報效平虜哉？」

看到這般模樣，船上的人知道此人不凡，便是趕緊將他引到船長的艙室之內。

一直到最後出海之時，福星號亦未收無錫貨物，哪怕是顧憲成在年前辭官還家，亦是如此。

聲名是打出來的，不是躲出來的！

「在下遲子凌，海事司澎湖分司副司正。」

對他這種心理，遲子凌也是瞭然，當下也不再說閑話，直截說道：「福星號前兩年在南洋與荷蘭船打過幾回，擊傷擊沉多船，他們最近要打算成立什麼東印度公司，在你身上損了顏面，因而打算在你身上扳回來。近來，澎湖這裏多次有荷蘭戰船出現，我們這裏早就言明，只要不在軍港動粗，遵守規定，就不限任何國家船隻停泊，這是大人要把澎湖發展成一個中轉貿易和補給港口的布局，哪怕是明知荷蘭紅夷要對你們不利，我們亦不能拒絕他們入港。許是你們在江南耽擱日久，他們久等不至，又到別的地方轉悠去了。我要提醒沈船長，這幾艘夷船，俱裝有不少火炮，可稱是船稱炮利，是以要務必小心為要。」

沈福星也知道眼前這位副司正，主要是管軍事情報和內部公安等事物，幾年前自京師錦衣衛投效過來，先是做了別的差事，其實是閑置了幾年，現在才派出來便是主持澎湖的大局，算是軍情司的中堅人物了。

福星號經過澎湖補充淡水，船員們並沒有下船，在江南已經耽擱很久，由長江口到澎湖用時很短，眾人並無上岸的必要，是以就看著澎湖港的人員不停地忙碌著，將淡水和一桶桶的食物搬抬上來。

福星號一直停泊在南京城外，過年亦未曾離開，原本這一次出航就並不是以征戰和貿易為主，而是承擔了別樣的任務，船上的人們當然有一些悶氣，好在過年時自遼陽方面傳來消息，說是福星號立了一功，著加賞船上所有人員，每人都得了一筆豐厚的獎勵，如此一來，士氣自是大振。

這一件事，影響十分深遠，可以說是開了大明政爭黨爭的一個先手，而此事以江南的毫無抵抗和認輸告終，也是惟功與遼陽徹底轄制了海上商路和貨運渠道的原因，若非如此，憑江南這麼雄厚的經濟實力，還有在朝中的政治實力，輿論上的軟實力，明末幾十年，大明幾乎就是看江南一脈的雄厚實力，這般輕易的繳械投降，實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敢，在下沈福星，此前亦在軍情司供職，見過遲司正。」

聽著沈福星的話，遲子凌十分讚賞地點頭，當下便道：「請放心，這裡有船北上，我會安排人將情報帶回。」

待過了年後不久，江南各家的商行著人將收好的生絲等貨物送來，福星號裝運完畢，卻是離了江口出海，一路南行去了。

當然，便是沒有這獎勵，亦不會影響到船上人等的忠心，只是難免會士氣低落罷了。

眼前的澎湖島是由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最大的島上建成了一個港口和開墾了萬余畝的土地，島上已經有一萬多移民，由港口人員和防禦軍人及屯民構成。

一轉眼，已經是萬曆十八年三月。

遲子凌忍不住擊節讚歎起來。

此時的澎湖算是半個化外之地，原本元時設巡檢司，大明福建總兵和當地都司曾經亦設巡檢于其地，但後來逐漸放棄，歷史上荷蘭人在萬曆中期第一次佔據澎湖，為當時的福建總兵和都司所止，雙方沒有發生衝突，第二次荷蘭人再占澎湖時，福建總兵俞咨皋出征往擊，擊敗荷蘭駐軍，俘虜其將，荷蘭人佔領澎湖的打算落空，至萬曆中期以後，開始在台灣本島修築城堡，建立殖民統制，一直到鄭成功感覺在大陸暫且無能為力，轉而攻掠台灣經營為基地時才將荷蘭人徹底攆走。

作為港口，澎湖簡直就是天然的良港，本島已經在最合適的地方建成了好幾個碼頭，水深十余米，可以避風，同時可以停泊過百艘帆船，就算是日後的鐵甲戰艦時代，這裏的港口也可以停泊幾千噸位到萬噸的船隻好幾十艘，停泊吞吐能力良好，進出港也是十分方便，最少在福星號停靠的碼頭上放眼看去，四周還有十幾艘帆船停靠著，除了廣東和福建的小型福船外，大船就全部是遼陽海船，剛剛進港的時候，彼此鳴禮炮致意，趴在舷上的船員們都是有一種深深的自豪之感。

在澎湖，預計可以建成的屯堡並不為多，因為澎湖土地貧瘠，而且經常遭遇颱風襲擊，只宜種植矮桿作物，在這裏，種植少量作物只是用作補充，重要的還是作為轉運港口和軍港，另外可以發展漁業養殖，經濟上的作用並不大，這也是澎湖雖然離福建海邊並不遠，卻一直沒有被納入管制，也沒有大量移民的原因。

兩人都是微微一笑，頗有知已相見的感覺。

在停泊半日之後，碼頭上有一隊騎士策馬趕來，在舷下出示證件之後，船頭的人放下軟梯，由一個中年男子攀爬而上。

待年後其餘商船前來時，倒是開始收無錫貨物，不過還是沒有收顧家的貨，與顧家相關的貨物，也是不收。

那自然是絕無可能！

得了不少銀錢，南京又是當時天底下最為繁盛之地，論起酒樓之多，妓院之多，秦淮河上風光之盛，當世之時，不復做第二之想，不要說蘇州揚州，便是京城也差的老遠，當世大城，包括歐洲在內，在這上頭都沒遠遠沒得比，在這樣的城池之中，各人又是腰間多金，這些天來只要有假可以離船的，便是到南京城中花銷，種種歡心暢意，自也不必多提。

初春之時，在京城還是天氣陰冷，與冬季沒有太大的區別，在江南地方，卻是已經春江水暖，草長鶯飛，一派春季盛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