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正義所在（一）
馬太爺說道：「李大帥，我也稱呼您一聲李大帥。希望您能演出必行，也希望您說的革命大業能早日成功，這樣，我兒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他想到自己兒子馬榮的遭際，心裏邊一陣酸辛，眼淚早流了下來。
果然在這些人群之側，幾個革命軍裝束人物，跟在後面兒。當先一個氣質鋒銳而清雅，不是李想又是誰？他習慣性地還是一身普通小兵的軍制裝束，還沒有人認出這個小個子兵就是威名赫赫的李大帥。他只是不時又看看那些朝氣蓬勃的熱血青年，微微點頭。
他話鋒一轉，才露出興高采烈表情的那些民眾就聽著他換了更掏心窩子的口氣，用最平易，最通俗的話說道：「……我能站在這兒和大家說話兒，外面沒有洋人進來砸場子。憑的是什麼？憑的是革命軍槍杆子！國家弱，兵不強。有個人站出來，洋人也得客客氣氣的辦交涉。要是國家強呢？要是兵船多呢？那洋人還敢斜著眼睛看我們，卡著我們脖子么？霸佔我們的土地，在我們的土地上耀武揚威？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兒。國家強了，才有大家的地位！漢口是中國的土地，是我們祖先用血汗澆灌的神聖土地，憑什麼要讓洋人踩在咱們頭上？只要大夥心齊，結結實實抱成團兒，什麼事情都能辦到，就有法子不受壓迫了。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兒？」
送走蔡輔卿一
趙太爺和馬太爺對望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李想肅立在滴水檐下，蹙著眉頭看著飛舞的雪花，為什麼每一步都會走的這麼艱難……趙又語深知他的心事，也不敢動，呆站在旁邊想自己心事。
「不勞煩了，實在公務繁忙，就得回去。」李想微笑著拱拱手：「糧食借到，還要多謝兩位老先生鼎力相助。革命大業，也有兩位老先生之功。」
馬太爺無可奈何地笑笑，他並不是丟不開兒子的死，便道：「願大帥勿存一刻鐘熱情。你若不堅持將革命進行到底，不但對不住漢口慘死的同胞，對不住我兒子，連今日我們兩個老頭子亦對不起。」
趙太爺輕輕拍著老友肩膀。
李想用馬鞭梢輕輕頂一下大檐帽，望著雪花一片片舞動，道：「去漢口英租界附近的江漢關鐘樓。」
「你肯勤政愛民，我們自然會鼎力相助。」滿臉剛愎神色的趙太爺也不強留，只是問道，「這借來的糧食，你準備怎麼用？」
青年這一做派，不少老人就是熱淚盈眶：「咱們國家有救……」
武漢三鎮，各團體、學校、商店、機關、城郊市民赴會者，漢口內外，相望于道。行人如水，車馬塞道，江漢關鐘樓前摩肩接踵。士農工商，軍政警民，從青年學生到六七十歲之老婦，無不爭先恐後，同表
嘯風漸定，只有漫天大雪還在沒完沒了地下著，落在天井裡，房頂上，沙沙作響。
李想和馮小戥的目光一對，頓時就是相視一笑兒。馮小戥分開眾人，大步地迎接了上去：「大帥，你怎麼來了？」
江漢關鐘樓前巨大的碼頭廣場上，人群擁擠。大家都揚著頭，一張張熱切的臉龐都看著人群當中，站在箱子上面的一個青年學生。
江漢關前搭五台，傳單紛飛，旗幟飄揚。學生、市民，耳聞目見，莫不令人凄然淚下。到會人數，至少二十萬人。
馬太爺比趙太爺隨和了許多，首先微微點頭，道：「進里去坐坐！屋子暖和……」
他隨又書「願同胞猛省，勿存五分鐘熱情。蔡依潛斷指泣告」兩語。隨之痛哭哀號，大聲疾呼：「外侮未去，決不偷生。」
「我不去！」他倔強的用力搖動昏昏沉沉的腦袋，大吼：「我要隨大隊遊行，向洋人領事館示威。」
嘩的就是一陣掌聲響起，在李大帥站著的檯子前面兒，是幾個參与馮小戥政治部組織起來學校愛國的青年，當即就振臂高呼：「咱們要支持李大帥把國家變強！」幾個青年同聲振臂高呼，底下民眾，群眾極受感動，高呼口號。
今天，哪裡有政治部主持的一場演講，針對洋人的演講，李想一定要去看一看，說不定還要上台現身說法。
可是這種天真單純，也是
馮小戥也覺得熱淚盈眶，身邊的人悄悄的在他身後道：「李大帥來了！」
出了趙家，宋缺就問：「大帥，去哪裡？」
李想心懷坦蕩，也沒什麼不可告人，淡淡一笑道：「要白養活十幾萬人，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深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給他們一碗飯，不如給他們一個飯碗。」
李想笑道：「還不是來看看政治部的工作——好！做得非常好！怒髮衝冠啊！有人為國而死，有人為國而斷指，更有數萬人為國而病瘁矣（指因風雪感冒），民氣如此弩張，而國讎不報者，吾不信也……大會悲壯嚴肅，剛毅堅決之表示，可為中華民族增一光榮。足見正義所在，赴湯蹈火者，不乏其人。」
政治部組織的各校學生代表發表演說，學生代表歷述東西列強曾在漢口殘害同胞之慘狀，聲淚俱下，泣不可抑。人人慷慨悲憤，聲淚俱下，其飽含愛國深情的演講贏得雷鳴般的掌聲。
一個學生憤慨不能自禁，當場咬破中指，撕下一塊衣襟，血書「還我河山」四個大字，他悲聲痛哭流涕道：「外國人欺我們是一盤散沙，任意殺戮，我們要報仇。死都不怕，還怕淋雪受凍么？」
這傢伙要當場自殺，以激勵後人，全場頓時出現一種凄涼悲壯的氣氛。
身為大會主席團成員馮小戥走過來說道：「聽我的，老
「快，送醫院！」政治部的官員立刻緊張的喊道，「送去取仁濟醫院！」
熱血青年，放到哪兒，都是一個模樣兒。
兩個人在那裡傾談，民眾似乎也知道這位穿著小兵軍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大帥了。大雪紛紛揚揚下，大傢伙兒都在靜靜的候著。那些最為精力充沛的熱血青年們也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散開。
「蔡依潛！」好幾個人立刻上前相持扶住。
不容他分辨，馮小戥立刻指揮人手，強迫扶之下台，乘車赴仁濟醫院。
看著靠過來的趙又語，李想怦然心動，在兩位老爺子逼視的目光下立刻咳嗽兩聲，道：「軍政俯會出資建一所敬老院，收養孤寡老人，建一所孤兒院，收養孤兒。有勞動力的難民我們會安排工作和住宿，漢口的重建是急需要勞動力的，不愁沒有工作崗位。所以這批糧食，我會拿出一半借給困難家庭，另一半放入市場流通，平抑物價……要知道現在一個大餅都買到了一塊大洋。」
李想看著聲淚俱下，泣不可抑老人，不禁心酸，半晌方抬頭問道：「馬榮之死為什麼緣故而死？是為著中國爭自由而死。試問今日中國的民族得著自由么？得著平等么？馬榮為著這個問題，就要盡其力量去做國民革命運動，同時就要犧牲他的血去換中國民族自由。馬榮為國民革命而死，無限之光榮。」
趙又語提著裙裾上前兩
這個熱血沸騰的青年因流血過多，演說未盡，突然暈厥。
這場演說大會開到如火如荼處，一位十八九歲的學生竟拿出一把菜刀走上台，大吼道：「我以我血濺軒轅，留去肝膽兩崑崙。」
此時，斷指處血流如注。他猶跳躍大呼「救國」，並蘸自己的血簽名于已寫好的演說詞上。在場女子，觀之變色。聽眾無不哀泣，有的甚至失聲痛哭。
馮小戥微笑著說道：「大帥，看到他們期盼的目光了嗎？您不上去說幾句？」
李大帥掉起文言文，看來我們的李大帥激動得很呢！
李想感激的朝他們微微鞠躬，兩個老頭兒站在李想面前。一個老頭站得筆直，滿臉剛愎的神色，嘴角下彎，留著稀稀疏疏的鬍子，三角眼看人都是光閃閃的，正是趙氏姐弟的父親。另外一個老頭子很有點兒形容清癯，容色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凄然，應該就是馬榮烈士的父親。此時看著李想鞠躬，半點動靜都沒有，只是近距離上下打量著他。
李想毫不推脫，登上高台，對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慷慨陳詞：「租界一天不收回來，兄弟絕不罷手！總要和洋人交涉到底。漢口是中國人的國土，神聖不容侵犯！但是……」
這時候連趙又語也美目橫移，看著李想，想聽聽。
天下著小雪，陰霾密布，寒冷異常，有人畏懼寒冷準備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