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死會不會很痛（一）
我沒有回答，沒感覺到他是在和我說話。
茶倒是需要的，我感覺到渴了。
當我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力在不斷衰退時，居然沒有任何恐慌！
「我叫鄧哲。」我說。
我沒有出聲。
我努力睜開眼，發現確實有人正敲著我的房門。窗帘被拉上了，看不到外面，不知道是晚上還是白天，也不知道是來這裏的第幾天了。總之腦子很亂，亂得不明白剛才和劉嫣做的事是夢，還是外面有人敲門這件事才是夢！
「我去了哪裡？我去了哪裡？」我在心裏問自己。——我也不清楚！
「我看還是幫你叫個盒飯吧。」老李倒了一杯茶放在我前面。
「咚咚咚！」忽然有人敲門。我渾然不覺，依然把自己放在劉嫣溫暖濕潤的身體內，不懈地衝撞著。……
「再見！」
「不用了，謝謝。」
「哥，夠不夠吃？」她問我。
「我是這個轄區派出所的社區民警，前兩天收到了你們局裡的尋人啟事！」他又說了起來，「我姓李，叫我老李吧。今天旅社老闆向我們報警，說有個怪人住在他這裏，兩天兩晚沒出門，要我來看看，沒想到是你！」
「那麼，我也會泡比我大的呀！」我笑道。
「這樣吧，和我回派出所，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老闆在說：「我已經敲了很久了，沒有人答應，這個人來的時候很怪，怕是出了什麼事！要不把門踹開吧！」派出所的人說：「這可是你要求的，別到時怪我！」老
到派出所后，老李讓我坐在他辦公室的軟沙發上，問我要不要先吃點飯？我搖了搖頭。說實話，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吃的飯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感覺不到餓！
「你說的是什麼，我不懂！」我對她說，生怕她掉下去，「你先下來，別掉了下去！」
「我是說早回，沒說要早睡呀！」她回道。
忽然，我感覺到五臟六腑像被什麼東西攪來攪去，疼痛難忍。
「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要來禪市！」她微紅著臉，口齒不清地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來了！……我丈夫已經五天沒有回家了，打電話也說不上三句話！我跟他，只是多了一張結婚照的兩個陌生人而已！有一天，我終於忍受不住了，於是就對自己說，現在就去車站，只要碰到第一輛長途車就上去，不管是去哪裡！就這樣，結果就來了禪市！」
「那咱們可真是同病相憐！」她大聲地笑了起來，「來，為了這離譜的巧遇乾杯！」
「你是個魔鬼！」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叫出來，聲音尖得嚇人。
我蹲到地上，「哇」地一聲吐了出來。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只覺著胃裡翻江倒海一般，一口接一口地，吐得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我沒有回答，只顧著自己吃著。
「我看你是缺乏安全感！」
「你鄧哲是魔鬼！」她重複喊著那句話，「你不懂？哼！你不懂
喝茶的時候，我看了看放在辦公桌上的日曆，今天已距離開那時有二十天了。可這二十天我都幹了些什麼，已無從記起！
「我比你更慘！」我笑，「我女朋友消失七天了，電話都打不通！」
「您兩天兩晚沒出來了，我怕出什麼事，所以……」老闆盯著我的臉說。
「我看還是先到醫院去看看吧！」派出所老李也被我的樣子嚇住了。
「我試圖去忘記一些事情，但是天哪，那些文字總是惡毒地蹦出來，在我的腦海里不停地跳著，囂張得意地獰笑！它們在剮著我的心！讓我痛得快死去了！」劉嫣站在懸崖邊，臉上流露出悲苦地神情，「它們是魔鬼，你也是魔鬼！你鄧哲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你要我忘了它，但我那能忘記！說得輕巧，你把自己不忠的過程，像放電影一樣讓我看到，還要我忘掉！」
「這麼久你去哪裡了？」潘雲問我。
「你是想泡我，才這樣說的吧？」她又笑，「跟你說，我起碼大你三、四歲！」
「還是給你QQ號碼吧！」她想了一下，從吧台找來一支圓珠筆，掰開我的手掌，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咱們可以網上聊！」
一個多月前，劉嫣又一次毫無預兆地失蹤，連手機也關了機。我無法找到她，於是心裏有些煩，一個人去了一家酒吧喝酒。在那
外面的天氣陰沉沉的，和我來時差不多，以至於我在想，自己是真的已經在旅社裡睡了兩天兩夜，還是只不過剛到這裏？我已經徹底失去了判斷力！
我突然記起她說的那些話，是我跟網友聊天時的一些事情。說是網友，其實是在的吧里認識的一名女子。
「那個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老李問，「她很擔心你，到我這裏一說到你就哭，是個漂亮善良的女孩子！」
將杯里的茶喝完，才感覺到肚子確實有點餓了。老李把叫來的盒飯擺在我前面時，我再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時間不記得了，地點好像是在梵凈山的一處懸崖上。
見我那樣子，謝小婷害怕得哭了出來，她輕輕拍打著我的背問道：「哥，你怎麼了？」接著又對潘雲說道：「潘隊長，這可怎麼辦呀？」
「老公，別停！我是你的！……」劉嫣嬌喘著。
在去派出所的途中，老李對我說起單位到處尋找我的事。他說有一個叫李智林的同事，帶一個女孩子到過這裏，之前他們去過周邊的許多地方，已經尋找了半個月的時間！
「還咬傷了！還全身是傷！還讓她看自己的部位！天哪，你們怎麼能這樣無恥！」劉嫣激動地沿
晚上十二點鐘前，靈兒要走了，她說自己從來不超過零點回家。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我見她走路搖搖晃晃，於是有些不放心。
吃飯的時候，居然有一種越吃越餓的感覺！於是狼吞虎咽地吃著，謝小婷坐在旁邊看著我，不停地抹著眼淚。
「當然想！如果你不介意讓我知道的話。」
「那再見了！」我說。
她也笑了。
當天晚上，謝小婷、潘雲，還有李智林接到通知后趕了過來。
「是我。」我不得不開口，「我沒事的！」
「不是說要早回去么？怎麼還沒睡？」我發信息問她。
「沒事的，不用客氣。再說，不送你回去，下次怎麼向你們單位的兄弟交待呀！」老李不由分說把我扶出房間，坐到停在外面的警車上。
「哥，我失去一個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她的眼淚浸濕了我的衣襟。
在床上躺了很久，當我清醒過來，發覺剛才和劉嫣在一起是一場夢時，內心深處異常地疼痛！
房外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但沒能打開——房門已被我反鎖了起來。於是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不久變成了兩個人在敲門，一個人還在說：「我是派出所的，請把門打開！」
「你是鄧哲？」旁邊一個穿警服的人問道。他肩章上的警銜不低，但看起來卻不怎麼像個領導。
剛到的吧門口，她又折身走了回來：「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一進辦公室，謝小婷就抱住我哭了起來，二十天不見，她消瘦了許多，俊俏的臉孔明顯地窄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深陷了進去。
我站起來，拄著拐杖把門打開，門外的兩個人被嚇了一跳。
「好吧，鄧哲。你不想問一問我的電話號碼嗎？」
回去之後，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我上網把靈兒的QQ號添加到好友欄，發現她還沒有睡。
那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我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和劉嫣在一起的那個家。她正彎著腰，在砧板上切著菜，旁邊鍋里炒著我愛吃的宮爆雞丁。劉嫣的樣子真好看，變長了的頭髮披在肩上，隨風微微擺動，修長的手指正熟練地撥動著砧板上的菜，一切都顯得那樣生動！我上前抱住了她，親吻她白皙的脖子，在砧板前就做了那事。
咚咚咚！敲門聲依然固執地響著。
「那是，回賓館才不會遇到陌生人搭訕嘛！呵呵！」
後來我們喝了很多酒，倆人都不勝酒力，於是話就說多了起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敞開著說了起來。
「不用了！」她笑著擺擺手，「出門打個的就行了！」
我只記得當時自己無言以答。但，她說的是什麼事呢？我記不起來了。
我們碰杯把裏面的酒喝光。
遺忘一件事是因為這件事不重要，但遺忘一個人，真的是那個人從沒真正到過自己的心裏嗎？當我躺在病床上，回想著陳娟那句話的時候，劉嫣卻異常活躍地從腦海里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