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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節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第一百七十三節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徐世績只是望著那丸藥,半晌這才抬起頭來,「我不是瓦崗的人了,再說,我也不敢拿性命做賭的。」
「那就好。」為首之人拱手道:「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不過是誤會一場。大家山水有相逢,那就明日再見好了。」
張金稱吃吃地問,「蕭大人是說這種藥丸裏面就是蜘蛛卵?」
張金稱苦笑搖頭,「蕭大人,我也一直想找那個孫子,可一直有傷在身。你若是喜歡。去殺李子通的事情大可交給我來辦理。」他當然打著如意算盤,他能不能殺了李子通先不說,可蕭布衣讓他去做,最少他的性命是保住了。
張金稱這次真的變成鹹魚肉,嘆氣上馬告別。蕭布衣微笑回刀入鞘,抬頭向屋子一側的茅草堆望過去,「閣下聽夠了沒有,聽夠了就可以出來了。」
他說完后帶著兩個兄弟向村子外奔去,馳了一炷香的功夫,回頭望了眼,人影不見一個,這才放慢了馬速。
「李大哥有病,我當然要親自上門拜訪看望的。」蕭布衣很是真誠道:「不如今日……」
「要殺你的其實是李子通。」張金稱顫聲道:「我不過是他手上的一把刀。殺人者有罪,刀是沒罪的。」
蕭布衣淡淡道:「你是賊,我是官,我不殺你,我又如何過活?」
蕭布衣心中尋思他說話有幾分真實性,還是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原來三傑是給李大哥求醫,這倒是失敬了。我們延津五虎在延津就聽說了李大哥和張大哥的威名,早想拜訪,只是無緣相見,這次絕對不能錯過了。」
蕭布衣微笑道:「敝人只想早日見到李大哥的,還請代為通傳一聲的好。」
張金稱手中的包裹掉在地上,雙腿居然開始打擺,看起來不像是個悍匪大盜。而不過是個受苦受難的中年老男人而已。
蕭布衣凝聲道:「等什麼?」
「李大哥生病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為首之人斷然拒絕。「不知道你們明日是否還在,我才知道樂神醫有這個規矩。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去和李大哥商量下再做決定。」
蕭布衣嘆息一口氣,緩緩地拔刀出來,刀亮如水。「其實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他們三個的,畢竟沒有他們,我也找不到你的。」
他本來覺得鐵定是宇文化及搗鬼無疑,倒沒有想到還有他人,可是轉念一想,李靖雖說宇文化及不會放過他,但他現在樹大招風,想讓他死的人也不會少了。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吧。」一個兄弟笑道:「我們本來就住在這裏,可你為什麼還要裝作出村子的樣子?」
「李大哥?」蕭布衣皺了下眉頭,「不知道能讓三傑稱呼一聲大哥的,又是何等頂天立地的人物?我聽說最近東海李子通一路義旗南下,難道你們說的就是他嗎?」
張金稱有些臉熱,「其實我也是有一點的。」
「你值錢的是你的頭腦,而非你的項上人頭。」蕭布衣緩緩道:「可是這天下亂不亂由不得張金稱李子通之流做主。當然,你徐世績也不行。
老大踉蹌後退,捂住了胸口,一時不能就倒,不再閃躲,慘然笑道:「張金稱,我們敬你是大哥,一心為你求醫,不知道做錯了什麼讓你下此毒手?」
蕭布衣伸手入懷,又掏出了顆藥丸,在手上滴溜溜的打轉。「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和我賭一把。」
他軟倒在地上,頭一歪,已經死了,再也無聲無息。片刻的功夫,三個人如草芥般殞命,張金稱沒有任何猶豫,安葬的許諾早早地忘到了一邊,他當然不信自己加上三兄弟能收拾了蕭布衣。當初他,胡驢,魏五再加上個李子通的諸般妙第用在蕭布衣的身上,都是鎩羽而歸,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逃命。他實在很是鬱悶,這裏離齊郡有些距離,又是偏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養傷的地方,怎麼想到又能遇到蕭布衣,他不是早應該到了淮水,他又為誰求醫?
蕭布衣竟然點頭,「如此也好。」
「你把這求死藥丸吃下去,兩個月不死的話,我輸你三百兩金子,五百匹戰馬。」蕭布衣淡淡道:「我知道你瓦崗缺錢缺馬,這賭注足夠你瓦崗大振旗鼓,威震河南,不知道你為了瓦崗可會一賭?」
「你是官,我是賊,你見到我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徐世績在他身後說道:「大人可知道徐世績這項上人頭價值幾何?」
老大嗄聲道:「蕭布衣是誰?」
「樂神醫呢?」張金稱睜開眼睛問道。
蕭布衣絲毫沒有放鬆警惕。他看似悠閑,卻是半點不敢大意。他能活到現在,更多的是因為他想的多一些,比常人謹慎一些,武功高不代表一切,武功再高有的時候也抵不過人的算計。張金稱看起來已經放棄了抵抗,可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捅出致命的一刀。
他罵的頗為惡毒,老大心道,張大哥說的有問題,如果李子通是雜種養出來的,張大哥問候他的祖宗那是大為的不妥。
「難道這天下之亂就掌控在大人的手上?」徐世績沉聲道。
孫少方向蕭布衣望了眼,眼中透過一抹狠意,當然是詢問蕭布衣是否將三人直接處理掉。
蕭布衣先是點頭,后是搖頭,孫少方不解其意,不再多話。
張金稱臉色愈發蒼白。他殺了三兄弟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如今重傷之下他比誰都明白,他絕對不是蕭布衣的對手!
他說的平淡,張金稱汗珠子又是流淌下來,「大人拿出這葯做什麼?」
「你好像忘記了安葬他們。」蕭布衣淡淡道。
老大點頭道:「那人一直沒有出手,態度很是從容,讓人看不透深淺,只是他一直都是笑容滿面,看起來倒好說話。」
三人聽到孫少方的譏諷,都是臉現殺機,為首那人沉聲道:「想要教訓人的,也要掂量下有沒有這個分量,我們齊郡三傑敢問幾位的大名?」
張金稱被蕭布衣一拳擊在胸口,胸骨都差點斷了,如非身子健壯,當時說不定就被蕭布衣一拳打死。後來想起來,還覺得蕭布衣行有餘力,不由大為恐懼。可最讓他痛恨的卻是李子通,這傢伙給自己下個套,卻是不顧義氣地獨自逃命。實際上,他也知道,李子通這人向來沒有什麼義氣可講,可是酒色引人狂,財帛動人心,他還是禁不住金子的誘惑。
「我看三傑中氣十足,不像有病,不知道是給誰求醫的?」蕭布衣熱心道:「三傑久在齊郡,難道不知道樂神醫從不出診,只能是病人親自上門就診?」
「是嗎,這也算是心機狠辣?」蕭布衣嘆息道:「難道就允許你們來殺我,我自保就被說成心機狠辣?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你算計別人,當然也要允許別人算計你才對。」
「你也有那玩意?」蕭布衣大為詫異地問。
「你說的延津五虎到底長的什麼樣?」張金稱罵完了李子通心中有了絲不妥。等到他聽完老大描述完延津五虎長相的時候。臉色微變。「你說有個年輕人長的不大,很是英俊?」
「如果讓我選一個殺的話,我當然是要先殺了李子通,畢竟他是主犯,你不過是從犯而已。」蕭布衣猶豫道:「可我若是這麼的放了你,你一走了之我又拿你沒有辦法。」
一人嘆息口氣,緩步走了出來,「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麼可以瞞過蕭大人的一雙眼睛?」
「老大,到底怎麼回事?」張金稱疑惑道。
蕭布衣笑笑。收起了藥丸,轉身向門外走去,並不理會徐世績。徐世績卻是愕然,高聲叫道:「蕭大人!」
「哦?什麼問題?」蕭布衣神色不變。
「那我還是吃藥好了。」張金稱見到蕭布衣目光森冷,知道不能作假,索性光棍地接過了葯咽下去,「蕭大人,我想你五月初三之前定然會到江都吧?」
蕭布衣拍手笑道:「你真的聰明,這種藥丸到了肚子裏面就會化掉,裏面的蜘蛛卵也就在你肚子裏面安家了,而且極難排出,根據人體的條件和經驗而言,這卵大約會在五月初三左右變成蜘蛛,若是不加控制,它就算不咬你,在你體內爬來爬去估計也很刺激。」見到張金稱開始渾身發抖,蕭布衣已經把藥丸遞給了張金稱,淡淡道:「現在我都解釋完了,你可以吃下去了。」
「怎麼賭?」徐世績臉色微變。
「李子通找到我的時候,為了博取我的信任,堅定我的信心,倒是告訴了我幕後主使是誰。」張金稱可憐巴巴道:「蕭大人,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個盜匪,無以為生,我不打劫我如何過活?」
他說完這句話后已經離去,徐世績卻是怔立在當場,喃喃自語道:「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蕭布衣,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想的又是什麼?」
「可小人不想求死的。」張金稱差點哭了出來,沒有想到轉悠一圈,又回到了原來的出發點。
「當然是張金稱大哥。」蕭布衣奇怪道:「聽說張大哥和李大哥一向交好。我們給妹妹求醫的同時,卻也想拜會兩位大哥的。」
周慕懦阿銹兩個聽到少當家的胡謅差點噴飯,不過多少也明白少當家的意思。話說三分,點到為止,延津五虎是空頭,這什麼齊郡三傑也不見得是什麼好路數,說不準也是胡謅的姓名。少當家既然不報本名,就是在探對方的路數,想必是已經起了殺意,他們都是穿的尋常裝束,就算孫少方穿的是武士服,可路上豪傑穿的多了,倒也不虞泄露身份。
「粱子玄現在在哪裡?」蕭布衣問道。
張金稱暗恨,瞥了一眼屋內的三具屍體,顫聲道:「我知道他們得罪了蕭大人你,這才殺了他們,只盼蕭大人能原諒我當時做下的錯事。」
兩位兄弟都是搖頭。「從來沒有,我想多半是假名,我們豈不也是編出來的名號?」
「當然會有了。」蕭布衣嘆息道:「你若是盡心給我做事,我怎麼會捨得你輕易就死?這蜘蛛卵發作雖毒,但是有特殊的藥物可以殺死。你只要五月初三前幫我解決了李子通,到江都郡丞王世充那裡找我,我當給你解藥。」
蕭布衣伸出手來,手上已經多了顆藥丸,黑黑的,圓圓的,並沒有味道,「張金稱,這種劇毒之葯你見過沒有?」
蕭布衣笑道:「沒有見過沒有關係,我今天就告訴你。這種毒藥其實叫做求死丸。」
蕭布衣含笑道:「原來是齊郡三傑,久仰大名了。我們是為延津五虎,只因為妹妹病重,尋常的醫生難以醫治,聽聞這裏的樂神醫專治疑難雜症,這才遠道前來求醫的,我們關心妹妹心切,難免脾氣暴躁些,還請三傑多多的擔待。」
「一點當然不夠。」蕭布衣嘆息一聲,想了半晌才笑了起來,「有辦法了。」
蕭布衣心中一動,「誰要你們殺我?」
蕭布衣笑道:「其實這藥丸本來是波斯那面進貢之物,也不能說是毒藥,只能說是毒物。」見到張金稱滿是不解的表情,蕭布衣煞有其事道:「波斯那面知道聖上喜歡新奇,所以進貢了一種紅艷的蜘蛛,有拳頭大小,劇毒不下毒蛇的,常人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你這麼大個人也是會當場斃命。只是這種蜘蛛極為嬌貴,波斯千里迢迢,帶過來的時候,很多都會死掉。波斯人比較聰明,就把紅蜘蛛的卵用一種可溶藥物包起來,他們只帶蜘蛛卵過來,然後到了這裏才孵化,所以才能保證給聖上觀賞到活的毒蜘蛛。」
張金稱問道:「要是大人不幸那個了呢?」
「你怎麼會來?」
「其實要殺你的不是我,李子通也是為了錢財。」張金稱急聲道:「我是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李子通,現在早就後悔不迭。但是我想,蕭大人對幕後想要殺你的人更有興趣?」
「方才是你們三個東西先出口傷人的。」孫少方緩步走了過來。「我們砍你,不過想讓你們知道這世上做人要低調,話不能亂講的,其實你們應該感謝我們才對。」
大哥陰沉著臉。「他們人多勢眾,好漢不吃眼前虧。延津五虎,你們可曾聽說過?」
「大哥,難道就這麼算了?」一人憤憤不平道:「他砍了你兩刀,我們要斬他們個十段八段的才好。」
張金稱臉色不是發白,而是鐵青,「蕭大人說是五月初三發作,不知道可有解救的方法?」
他說的含糊,蕭布衣卻是明白。「誰也管不了身後事的。我要是死了,你只能怪自己命苦,可我要是不死的話,爬也會爬到江都的。」
出那人竟然就是徐世績,蕭布衣多少有些意外,「徐當家不在瓦崗打家劫舍,怎麼有雅興到這裏來偷聽別人的私話?」
徐世績放聲笑道:「沒想到我徐世績自詡大才,運籌帷幄,在蕭大人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他緩步上前,微笑和煦的春風般,卻是凝勁于手臂,當求一刀斃敵。他想了張金稱的萬種變化,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張金稱做了一件難以想象的舉動,他拋卻了匕首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道:「求蕭大人饒我一命。」
「一定一定。」為首那人翻身上馬,向眾人拱手笑道:「我們這算不打不相識的,方才得罪,還請不要介意。」
「哦,原來你說的是張金稱大哥呀。」為首那人笑道:「聽說他已經不在齊郡了,不過你想拜會李大哥,等到李大哥病好,我倒是可以幫你引見一下。」
三人下了馬,到了頗為偏僻地一個庭院前。庭院有些破落,滿是蕭條,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大哥扣了房門三下,這才推門而入。進了一間房裡面,只見床榻上坐著一人,臉色蒼白,大病未愈的樣子。那人年紀中旬,舉止沉穩,卻是張金稱!大哥顯然對蕭布衣也是說了謊話,怪不得執意不想蕭布衣見什麼李子通的。
蕭布衣臉上只有笑。「這麼說你是不信了?」
老大把發生地一切詳細地說了遍,一旁的老二老三也是幫腔,極力的數落著蕭布衣的不是。說到李子通的時候,張金稱目光露出恨意,握緊了拳頭道:「李子通,我操他八輩的祖宗,我以為他是條漢子,沒有想到他是個雜種養出來的畜生。」
為首那人聽到蕭布衣報了名號反倒有些猶豫。他當然知道延津在哪裡,延津也在通濟渠沿岸不遠。本在瓦崗和滎陽之間,現在這年頭自稱什麼傑的,虎的,義的多如牛毛,很多都是唬人的把式。只是五虎畢竟比他們三傑多了兩個,先出手的那兩個人手頭也是不弱,若是真地打起來,不見得有什麼勝算。可是這兩刀之仇當然要報,不然回去睡不好覺的,他只是想著別人給自己的兩刀,卻從不想著自己出口傷人的不留餘地。
蕭布衣並不回身,面對大門道:「你徐世績的腦袋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蕭布衣笑了起來,「你多半以為我是在騙你?」
張金稱點點頭下了床榻,微微搖晃下。老二老三都是過來攙扶道:「張大哥,你身體未好,莫要多動。」二人話音才落,突然厲喝一聲,踉蹌後退,胸口標出了一道血泉,仰天倒了下去。
徐世績微愕,轉瞬笑道:「張金稱或者當局者迷,我卻覺得蕭大人的藥丸恐怕有些問題。」
張金稱只是猶豫了一下,知道這個時候不要討價還價的好,徑直說了出來,「是粱子玄。」
「我只怕蕭大人的藥丸沒有那麼神奇的效果,說不定是什麼止痛丸行軍散之流,大人危言聳聽,也可能只是騙張金稱去殺李子通。」徐世績雙眸緊盯著蕭布衣的表情,想要察覺點蛛絲馬跡。
「哦?」蕭布衣譏誚地笑了起來,「我和你的仇恨的確不算深,我殺了你后就一筆勾銷好不好?」
「想要殺我的是誰?」蕭布衣問道。
「我,我,」張金稱眼珠子亂轉,急的腦門子都是汗水,偏偏無話可說。他也看出來蕭布衣真的想要下手,斷然沒有斡旋的餘地,見到蕭布衣長吸了一口氣,張金稱大叫一聲。「蕭大人,等等。」
徐世績倒還是精神抖擻,並沒有被逐出瓦崗的頹廢,「蕭大人好計謀,當初清江馬場就使個反間計想讓翟弘恨我,挑撥瓦崗內訌。徐世績要是拚命,瓦崗只怕就要大亂。而到如今大人又來個借刀殺人,想借張金稱之手除去李子通,如果張金稱得手,大人就是不動一兵一卒除去大隋的一個心腹大患,心機之狠辣,就算徐世績也是自愧不如的。想張須陀將軍東討西殺的功勞,轉瞬就要被大人的鋒芒所掩蓋,大隋有了蕭大人這種人才,和張將軍一文一武,皇上要是能夠重用,這天下也是亂不了的。」
「小心使得萬年船總是不錯。」另外一個兄弟接道。
「你不用這麼緊張,吃了這葯不會馬上就死。」蕭布衣安慰道:「可能就時不時的會輕微肚痛,很輕微,甚至不會被人察覺,不過就因為這樣,這種葯殺人隱秘,我才帶了幾丸在身上,沒有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你吃了這葯后,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是我算算。」蕭布衣掐指算了下,「這葯應該是在五月初三發作,當然可能會差一兩天。」
為首那人卻是冷笑道:「如果你也讓我砍上兩刀的話,我們就可以退一步說話。」
蕭布衣沉吟的時候,長刀已經放下。張金稱斜著眼睛算計著自己和蕭布衣的距離,覺得如果出手的話,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時機,可琢磨了半晌,張金稱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不敢搏命!當然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蕭布衣在他眼中實在是高深莫測。以蕭布衣這種心細如髮之人,焉知這不是一個誘他出手然後名正言順殺他的圈套?
求醫三人拔刀而立,倒是一樣的彪悍,蕭布衣見到他們並肩一立,頗有氣勢,只怕阿銹難以應對,微笑道:「阿銹。大家都是道上的。人家既然也是求醫來的,脾氣難免差一些,大家都退一步講話如何?」
驚變陡升,老大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到一向敬重的張大哥持著帶血的匕首向自己刺過來。老大驚駭莫名,連連閃躲,可是張金稱武功比他高出一截,何況蓄謀出手,只是閃躲兩步就被張金稱刺中胸膛。
年輕人當然就是蕭布衣。
大哥卻是冷笑道:「我只是讓那小子誤以為我們離的遠而已。今天晚上我們就殺他們個回馬槍。把什麼五虎五鼠的斬盡殺絕。」
大哥猶豫下,「如此也好。」
「我這也是無可奈何,我實在就是怕你們賣命,」張金稱淡淡道:「你的兄弟性格暴躁,萬一去找蕭布衣算賬,連累了我出來,那可是大為不妙,你放心,你們兄弟死了,我會把你們好好地安葬。」
蕭布衣解釋道:「這求死的意思就是,吃了這種毒藥后,等到毒性發作,很是難熬,只想求死了斷,絕對不想有什麼活下來的念頭。」
齊郡三傑互望一眼,為首之人道:「其實我們都是李大哥的兄弟,李大哥偶感風寒,這才讓我們前來求醫。」
張金稱眼皮不自主地跳,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蕭布衣來的這麼快,他只想殺了這三個兄弟后一走了之,哪裡會想到蕭布衣會跟蹤而至。早知道這樣,他不應該殺了那三個兄弟,可這世上往往做過了才知道後悔,可就是無法改變。
來不及多想什麼,張金稱簡單收拾下行李,出了庭院就向那幾匹駿馬走去,看起來像要遠行。只是還沒有走到馬兒身邊的時候,張金稱停下了腳步,一陣心悸地轉過頭去,望見了不遠處老大所說的滿臉笑容的年輕人。
「蕭布衣就是你說的年輕人。」張金稱陡然發力。微有些氣喘,「他這人聰明的實在要命,要是發現了蛛絲馬跡,遲早會懷疑到你我之間有關係。老大,我謝謝你為我求醫,只是這世上……」
張金稱也是大為頭痛,「蕭大人,我可以用人格做擔保的。」
蕭布衣倒是愣了下,轉瞬覺得大有可能。他幾乎已經忘記了粱子玄這個人物,可很顯然。粱子玄不會忘記他的,他坐到今日的高位,畢竟還是踩著幾個人的骸骨的。宇文化及當然是其中的一個,粱子玄卻是被他無形中踩的另外一個。他蕭布衣和粱子玄本來沒有什麼交集,可自從他加入了裴家商隊后,粱子玄就因為他倒了大霉,先是商隊不能出塞,然後因為隴西馬場的緣故,又被宇文化及出賣,到現在不知所蹤。楊廣雖然對宇文述極好,赦免了宇文化及,可卻一直沒有說對粱子玄怎麼處理。但無論如何處理,這個粱子玄都已經不好公開露面,他過得暗無天日,一直都沒有動靜,原來卻是在暗中搗鬼!
「當然可以。」蕭布衣單刀一橫,「我從不脅迫別人的,你不吃藥,就吃我一刀好了。」
老大搖搖晃晃地向地上倒去,嘴角已經露出了譏誚,覺察到自己的不值,仰天望著茅草屋頂道:「兄弟?」
「什麼辦法?」張金稱膽顫心驚。
蕭布衣倒沒有想到張金稱還有這種辯解的本事,譏諷道:「現在要殺你的其實是我手中的這把刀,你要求饒,向它講情吧。我也控制不住的。」
「大哥高明。」一人欽佩道,另外一人卻是有些猶豫道:「大哥,他們說素來敬仰李子通和張大哥,我倒覺得應該和張大哥商量一下才好。」
「那可說不定,」蕭布衣無奈搖頭道:「你也知道,粱子玄要取我的性命,誰能保證自己不死呢?所以我想,你只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地到了江都才好。」
張金稱搖頭,見到長刀一翻,寒光霍霍,慌忙道:「蕭大人,我不過是個盜匪,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自從上次暗算蕭大人不成,一直在逃命,不過我想粱子玄既然出了黃金五百兩買你的性命,想必是勢在必得,還請蕭大人小心一些。粱子玄如果知道李子通不行,只怕會再請高手來害你。」
「不吃行不行?」張金稱苦著臉問。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心道自己想要息事寧人,這世上偏有這麼持技凌人不知進退的,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心性自然差了很多,當然也練不成什麼高深的武功,可街頭巷尾打架的就是這種人居多,也算是習武的悲哀。
「你說退就退,那我不是很沒有面子?」一個刀疤臉喝道。
張金稱的確有點這意思,見到蕭布衣的微笑,只能說道:「蕭大人何須騙我?」
「蕭大人,」張金稱咽了口唾沫。「其實我和你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張金稱沒有想到蕭布衣繞來繞去還是要殺自己,五體投地道:「蕭大人,你說的是對的。可我也做的也沒錯,不是沒錯,是不該找上蕭大人。張金稱這輩子沒有後悔做了什麼事情,只對和李子通那個狗養的合作大為後悔。蕭大人要是饒了我一條狗命,以後我叫你祖宗,為你賣命都好。」
「當然是給你吃的。」蕭布衣笑道。
「什麼事?」蕭布衣並不回頭。
為首之人臉色微變,「張大哥又是何人?」
蕭布衣愣住,半晌才道:「你給我個可以不殺你的理由。」
「張大哥,本來我們都要請到樂神醫的,可讓個小子給破壞了。」一個手下快嘴說道。
「李子通現在在哪裡?」蕭布衣又問。
他說的恭敬,為首之人目光閃動,挺腰傲然道:「你說的不錯,能讓我們稱呼一聲李大哥的除了李子通外,還會有誰呢?」
他雖然是東都親衛,可也頗有江湖氣息,想的比較深遠,知道這種人睚呲必報。今日既然和他們反目了,若是沒有和解的餘地,不殺說不定以後會來再找麻煩。他當然不怕麻煩,因為他們遲早要走。可是因為他們影響了神醫和鄉里的平靜總是不好。
張金稱臉色不變,見到老大雖是捂住胸口,汩汩鮮血流淌下來無法止住,不虞他逃命,只是輕輕嘆息一聲。「其實我也不想殺你們,只是不殺你們,蕭布衣從你們身上找上門來,我也活不成的。」
大哥第馬過了片林子,又繞回了村子的西邊,下馬進了村子。
蕭布衣沉默良久才道:「掌控又能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徐世績也好,我蕭布衣也罷,不過是在天地烘爐間的熾熱之銅而已,至於究竟如何,看造化吧。」
「你這麼聰明。當然應該知道,無論他們的老大是李子通也好,是你也罷,我既然知道了,當然會跟過來看看。」蕭布衣輕聲道:「其實那個老大已經回護了你,他說他的老大是李子通,卻沒有想到都是一樣的結果,只是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他一力維護的張老大親手要了他的命。」
張金稱大喜,卻是竭力地壓制住喜意,「我就知道蕭大人明白事理,絕對不和我這種小人一般見識。」
張金稱差點暈了過去,「沒有。」
「這葯發作怎麼還能定時?」張金稱聞所未聞,多少還有些不信。
「這幾天應該還在的。」蕭布衣含笑道。
「你只要說,說一聲,」老大不但胸口鮮血流淌,嘴角鮮血也流了出來。神色凄厲,「我們三兄弟為你賣命在所不惜。可你如此,如此,你……」
徐世績微笑道:「大人覺得我會信嗎?」
「怎麼會有這種古怪的名字?」張金稱陪著笑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