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節 反覆無常
李世民沉聲道：「想太原失陷，關中惶惶。要知道關中諸多將領的家眷均在太原，眼下這些將領人心浮動，我等當求大兵出擊，一舉收復太原，安撫民心。若只是固守霍邑，無疑意味著放棄了太原諸郡，只怕失去軍心。」
「做什麼事情？」思楠好奇問。她明白，自己或許在細節上能考慮的比蕭布衣周到，但是若論大局觀和勾心鬥角，她遠不及蕭布衣。
盧老三贊道：「西梁王總能用最簡單的例子，說明最複雜的道理，屬下佩服。」他其實並非溜須拍馬之輩，只是見到思楠殺氣衝天，想要緩和氣氛。
可只看了幾眼，李淵就一拳頭砸在了桌案之上，滿臉怒容。
「李唐高高在上，鐘鳴鼎食，如何會和河北軍那幫泥腿子有共同話題？」蕭布衣道：「李唐和竇建德聯手，無非是想利用竇建德牽制住我前進的步伐。竇建德和李唐聯手，不過想把李唐牽扯進來，希望三足鼎立，或者更希望我們先打李唐。他們根本就是各懷機心，伊始就不能完全信任，若說李唐試圖消耗竇建德實力，進而有假途伐虢的念頭，我是一點不認為稀奇！」
蕭布衣悵然道：「思楠，你說的不錯，你跟裴茗翠不熟，但你好像更了解裴茗翠。或許你和裴茗翠不同。但是你和她又相同，因為你和她能從局外的角度看我們。」
「肯定什麼？」思楠急聲問道。
李淵看了李世民一眼，沉聲道：「建成當然明白朕的心意，百般推脫，說要請示于朕再做決定！」
那人年紀看和殷開山彷彿，精神矍鑠，赫然就是大隋名將屈突通！
「投降西梁王！」盧老三接嘴道。
李世民暗道，出兵就出兵，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殷開山慌忙道：「太子千金之體，絕不可以身犯險！聖上讓太子前往上黨，看似重視竇建德。其實並無出兵之意，不知道太子現在如何？」
不要說旁人不信他們能取得天下，其實就算杜伏威他們自己，也從未相信過自己能夠一統天下，他們太過知足於本身的方寸之地。
可對這個對手，李淵一直不想和他對決。原因很簡單，他對勝過蕭布衣，並沒有太多的把握，可他又在關心著蕭布衣的動靜，那種矛盾的心情就和害了單相思的少年般。
李淵點頭道：「殷尚書說的不錯，世民，你當要多多學習他們的用兵之法才好。一個勁只知道沖沖沖，終究難成大器！」
思楠蹙眉不樂，「我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爺爺是哪個。蕭布衣，你要是竇建德，你如何應對這場危機呢？」
「這世上，你想不出的東西太多了，若是一個個去想，恐怕就算想到頭髮鬍子都白了，也沒有什麼結果。所以嘛……我們應該把有限的時間，放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去。」
嗆的聲響，李淵已拔出寶劍，指向李元吉。李元吉駭的臉色蒼白，再無聲息，李淵凝望著李元吉，寒聲道：「逆子，你要死，儘管去死，要不要我來
亂世之中，少有忠義，屈突通此舉是大多關隴隋臣所做之事。
李道玄死後。李建成已把這消息第一時間送到關中，隨信說道，要和竇建德談判。李建成處理的一舉一動，均是合乎李淵的心意。所以他迫切想知道談判的結果是什麼。
蕭布衣想不明白，可他暫時不想去想，因為無論是誰要殺高雅賢，對他而言，都是好事！
屈突通皺眉道：「他若是取消同盟，和蕭布衣聯手，我等情形不妙！」
大局為重，李世民抑制不滿，沉聲問道：「那竇建德如何答覆？」
「此話何解？」思楠問道。
眾人商議已定，李淵才要和三人商議其餘事宜，有兵士送來上黨軍文，李淵知道是兒子建成的消息，急急展開一觀。
李世民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屈突通看起來對李建成頗為讚賞，可對他卻是不冷不熱。方才屈突通雖說並無異議，可李世民已敏銳的察覺，他對自己領兵並不贊同。
思楠目光有了些許複雜。「是呀，其實我覺得這世上很多人都有退路。可就是李淵、竇建德和你沒有。你們三個到了今天的位置，一舉一動，和太多人利益攸關。而你們三人的威望，是如此巨大，這威望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在於，你們可以號令一方，但是壞處卻是，你們根本不可能投降！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君王，會容忍這種人在身側。就算你蕭布衣也不例外。」
李世民戎馬征戰，無論是出太原、下關中、滅薛舉。殷開山均是守在李世民的身邊。李世民眼下戰功赫赫，可李淵卻明白。殷開山功不可沒！是以李淵登基后，馬上將殷開山提拔為兵部尚書。
思楠不為所動，徑直問，「這麼說，李建成暫時不會做什麼事情了？」
思楠心中微寒，「蕭布衣，你的意思是，李淵的真實想法是，先消耗竇建德和你的實力，然後趁竇建德不注意，取得河北之地，再和你抗衡嗎？」
屈突通不等發言，殷開山已道：「秦王方破隴右軍，士氣正盛，指揮天賦不言而喻。再加上玄甲天軍需要磨練，若依老臣來看，秦王是此戰最佳人選。」
蕭布衣難道知道了什麼？李淵這麼想的時候，眉頭緊鎖。
李淵當然不會知足眼下的形勢，實際上，他雖佔據關中，卻很有些失落。
李淵展露笑容，「既然如此，世民，堅守霍邑重任，就交於你手。切記不可貪功冒進，只要守住霍邑，就算你頭功。殷尚書，還請你隨行，世民，為父派劉弘基、劉政會、段志玄三人輔佐你出兵，三日後啟程，莫要有誤！」
屈突通本來鎮守河東，和李淵針鋒相對，後來楊廣身死，屈突通無效忠對象，於是歸降了李淵。
可李淵此刻所望之人，卻是一鬚髮皆白的將軍，李淵沉吟道：「屈將軍，不知道你對眼下的河東有何看法？」
思楠嘆氣道：「我
「蕭布衣，我沒有盧老三恭維你的義務，但是不能不說，你說的很有道理。」思楠認真道。
李世民有些詫異，才明白父親的心意。
他胡攪蠻纏，李淵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應對，李元吉又叫道：「爹，我可是你親生的兒子，李世民來歷不明，你難道寧願把機會給外人，也不給孩兒嗎？」
蕭布衣微笑道：「我現在也想不出其中的玄機，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
眾人皆驚，因為少見到李淵如此憤怒之時，李世民吃驚道：「父皇，到底怎麼回事？」
「翟讓怎麼能和竇建德比呢？他有什麼資格和竇建德比？翟讓不過是瓦崗的寨主，而竇建德卻是天下的霸主！竇建德歸順，就算蕭布衣不想殺竇建德，可我想，李靖、徐世績、魏徵、盧楚這些人。為了江山社稷的穩定，也一定要殺竇建德！到時候，殺不殺不見得是由蕭布衣做主！竇建德、李淵和蕭布衣到如今，敗就意味著死，而且三個中必定要死兩個！」思楠斬釘截鐵道：「他們三個活下來的機會並不算大，到現在，你還覺得他們是幸運的嗎？」
二人意見相左，李淵皺眉道：「殷尚書，你有何建議？」
「那你笑什麼？」思楠皺眉。
這句話是思楠方才所說，盧老三再說一遍，很有些無奈的味道。
殷開山道：「其實秦王和屈將軍說的都有道理……不過依老臣來看，敵軍士氣正盛，正攖其鋒並非良策，若是能磨去銳氣，再圖收復太原，不失穩妥之道。」
盧老三一張苦瓜臉，「姑娘，我是真心的。」
這時的李淵，並非孤身一人，李世民就在李淵的身邊，目光炯炯的望著桌面的地圖。李世民的身邊站著一老臣。是為兵部尚書殷開山。
思楠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時間陽光明媚。
李元吉見到李世民在旁，不由眼中滿是怨毒。李世民對這個弟弟無可奈何，沉默無言。李元吉哭道：「父皇，孩兒失了太原，一直寢食難安，這些日子無不以淚洗面。到今天，想若是不能一雪前恥，無顏再活在世上，只求父皇給我個機會，讓我帶兵去搶回太原，孩兒就算死，亦是再無憾事！」
思楠這次並沒有怪責盧老三多事，只是搖搖頭，追問道：「蕭布衣……你其實很聰明。反正也是沒事，不妨再想想。你不關心誰要毒死高雅賢。可我卻越想越覺得裏面有玄機。」
李淵心亂如麻，一時間想不出有何對策，良久嘆道：「羅藝為人狂傲不羈，更是見風使舵，不見得會比竇建德強過多少。你等暫且退下，我想想再說。」
屈突通聽到李淵詢問，胸有成竹道：「賊兵雖盛，可根基不牢，聖上勿用太過擔憂。」伸手指向地圖道：「劉武周雖得太原，又下西河郡的平遙、介休等地。可介休之南
思楠冷冷一笑，「你未免樂觀的太早些，要知道現在竇建德正和李建成談判，商討著如何吃掉你的東都。」
思楠白了他一眼，「你當然不算老，你比我爺爺要年輕很多！」
李世民心中凜然，良久無言。見父親不滿的望著自己，李世民只能亡羊補牢，「竇建德如此狂妄，莫忘記我們還可和羅藝聯手！」
李世民愣住，李淵怒斥道：「胡鬧，江山大事，怎由你反覆戲鬧？奪回太原任務，已有人選，你回去吧。」
屈突通點頭道：「太子此舉極為聰明。這一來一去，可為我們爭取時間。想分兵兩路，很可能一事無成，既然如此，當求擊敗劉武周后再考慮他事。」
李世民大喜道：「孩兒當不負父皇眾望！」
李淵這才露出點笑容，「世民，你若能真的如此想法，為父頗為欣慰。屈將軍、殷尚書，你們覺得，誰是援助霍邑守軍的最佳人選呢？」
宮人話才落的，李元吉就跟著沖了進來，哭眼抹淚叫道：「父皇，孩兒不活了。」
但若不是裴茗翠下毒，還有誰對高雅賢下毒，目的又是什麼？
見思楠瞪著自己，盧老三隻能解釋道：「我是說，我讚美西梁王是真心真意，我對姑娘，並沒有那個意思。」
蕭布衣只能苦笑，「只希望你爺爺聽到這句話，會開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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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亂世江山中站穩腳跟，李淵和蕭布衣當然都有高人一等的見識，亦有著掌控大局的本領。從這點來說，拘泥在江都左近的杜伏威等人，顯然要棋差一招。
屈突通、殷開山當先退下，李世民還待再言，李淵擺手道：「世民，你莫要被他事所亂，安心按照我等指定的計劃對付劉武周，切不可貪功冒進。只要你能擊敗劉武周，就可幫為父渡過難關！」
竇建德幾路出兵，李淵並不激動，實際上在他看來，那不過是竇建德和蕭布衣的一次親密接觸而已，真正的大戰，肯定要在開春以後，他現在真正想了解的是，蕭布衣如何應對，竇建德是何心思，還有一點就是，李建成如何處理！
李世民笑道：「我們在關中，他在河北，如今他正對抗蕭布衣，不信他還敢對關中有什麼企圖。」
蕭布衣譏誚的笑笑，「其實何止他可憐，我和李淵也很可憐。這世上，如此評價我們三人的人不多，思楠算是其中的一個。」
「我可以肯定。河北軍已非鐵板一塊，我能收買其中的將領，另外也有人能夠收買。」蕭布衣愜意的舒了口氣，「由此可見，竇建德敗亡不遠！」
盧老三也是笑起來，「姑娘，其實人活一世，多笑笑豈不更好。」
李世民見父親不悅，心中微凜，改口道：「父皇，孩兒只是聽說太原百姓辛
若沒有蕭布衣，他當然會按部就班的一步步走下去。劉武周、梁師都算不了什麼，竇建德、羅藝亦是有本身的局限，天下之大，能讓李淵正視的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蕭布衣。
李世民搖頭道：「屈將軍，我不贊同你的想法。」
李元吉詫異道：「是誰，是……李世民嗎？」見李淵默認，李元吉大哭道：「爹，憑什麼李世民錯了，損兵折將，死傷無數，你就給他機會悔改？孩子帶出了精兵，只是丟失個城池，你就拋棄了孩兒？」
盧老三嘆道：「西梁王說的言淺意深，屬下佩服。」
李世民忐忑問，「父皇，大哥那面……」
他雖說都有道理，可明顯還是贊同屈突通的計策，李世民不悅，冷哼一聲。
李孝恭傷殘，李道玄身死，李元吉始終不成器，李家宗室受到的打擊不言而喻，可李淵更憂心的是，蕭布衣的反擊手段越來越詭異。
見蕭布衣露出笑容，思楠問道：「你想出下毒的是哪個了？」
屈突通半晌才道：「老臣並無異議。」
說到這裏，李淵口氣中滿是責怪，心中更是不悅。其實他徵詢眾人建議，亦是對李世民的一個考驗。他更希望，殷開山所言能是李世民說出。本來以為經過淺水原戰役后，李世民能吸取教訓，沒想到他說出的計策又不合自己的心意。
李世民方要退下，有宮人急急進入稟告道：「聖上，齊王求見，我等阻攔不住。」齊王就是李元吉，雖因太原失守，被李淵削了齊王的稱號。可李元吉畢竟還是李淵的兒子，宮人仍以舊稱，不敢冒犯。
「蕭布衣，你要是竇建德，你如何應對眼下的危機？」思楠突然問道。
「拖！」蕭布衣沉聲道：「他會說自己很為難，他會說唐很為難，他會說……希望竇建德給他一些時間，讓他說服李淵！當然，他的意思本來就是李淵的意思，他說服李淵也就是個笑話！李建成其實也是個聰明人，我覺得……他很有李淵的風骨。李淵能派他出來和竇建德聯手，那是對李建成極大的信任。」
李淵見他衝來，臉色一沉，「元吉，有事好好來說，這樣成何體統？」
屈突通垂頭不語，李淵問道：「屈將軍，你的建議呢？」
思楠白了他一眼，「不可能，竇建德一方霸主，他想投降，他手下也不肯！他其實很可憐……」
屈突通也不惱怒，微笑問，「不知秦王有何妙策？」
李淵冷哼一聲，「他說開春之時，若無唐軍來攻東都，就莫怪他不守諾言！」
「我雖然滑了些，但還算不上老吧。」蕭布衣摸摸臉，糾正道。
蕭布衣並不詫異。「當然有這個可能，在這世上，各種勢力間，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試問這樣勾心鬥角的聯手，又能產生多大的威脅？在我來看，竇建德迫切的需要李唐軍出兵，可是很顯然，李淵不會出兵，因為你家出現了盜
盧老三愕然道：「他可憐？這隻怕是對竇建德最離奇的評語了。」
見到蕭布衣臉上自嘲的笑容，盧老三隻能道：「我雖然不想贊同你的觀點，可又不能不說，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竇建德這個匹夫！」李淵怒罵道。
「若是商量也能吃掉東都的話，我也可以找人去商量。」蕭布衣微笑道：「河北軍和李唐，根本不可能商量出任何結果！」
蕭布衣自嘲的笑笑，喃喃道：「三個只能活一個？」
這對李建成是個考驗，李淵希望兒子能不負眾望！李淵知道李道玄的死訊之時，痛心一閃而過，可憂心卻是不可遏止。
盧老三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竇建德若真的投靠西梁王，西梁王絕不會殺他！瓦崗的翟讓到現在還未死，就是很好的證明。」
蕭布衣在河內研究三方複雜的三角關係，其實李淵亦是在研究。
蕭布衣嘆口氣，「他死總比我死要好，既然如此，我為何要為他出謀劃策？」
李元吉話一出口，李世民臉色極為難看，李淵怒不可遏，伸手用力揮去，一記耳光將李元吉打倒在地！李元吉捂著通紅的臉，驚詫莫名，半晌雙腿急蹬，連聲道：「爹，你打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裴茗翠會殺，但是她絕對不會亂殺，更不想和蕭布衣的江山有什麼交集。
李淵還劍回鞘，頭也不回的離開，李元吉踉蹌站起，恨恨的瞪了李世民一眼，轉身離去，只有李世民還是獃獃的站在原地，眼中卻已有了疑惑之意…….
見到思楠瞪著自己，蕭布衣心中微顫，終於道：「我要是竇建德，雖然無力回天，但是總要蹦達兩下。他雖然不能投靠我，但是總可和我結盟，向李唐施壓，逼他們出兵！這麼說……」蕭布衣嘴角浮出難以捉摸的笑，「我們的機會又來了？」
「沒有！」蕭布衣微笑道。
盧老三更是不解，思楠若有所思的問，「若還有其他人這麼評價，裴茗翠無疑算是其中的一個？」
盧老三差點哭出來，他得到過太多的評價，可從未想到過，竟然有個女人說他天真。
思楠無疑有種敏銳的直覺，她分析問題異常直接，雖然有時候會入誤區，但是她說裴茗翠不會關心蕭布衣的江山，這點很讓蕭布衣認同。
李道玄死，李建成談判的事情，三人也是略有所知。李淵舒了口氣。壓制住怒氣，「道玄在竇建德的軍營附近不明被殺。朕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只想和他談論合擊蕭布衣之事，沒想到他居然得寸進尺，一定要建成出兵。」
「他會做一件事情。」蕭布衣正色道。
思楠望向盧老三道：「你真的很天真。」
雖然和屈突通交戰，李淵費力頗巨，但是得到屈突通后，李淵卻是欣喜非常，因為他知道得到的絕不僅是一員降將，屈突通領兵經驗之豐富，李淵早有所聞，是以屈突通投降后，他就給與屈突通足夠的重視。很多戰役策略，就是他和屈突通反覆協商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