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節 不白之冤
輔公祏搖頭道：「我覺得伏威雖沒有明說。但還需有兩個人在場，我們才能打開這封信。」
李靖點點頭，「孝意，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眼下嘛……我們就等著他演戲，然後呢，配合輔公祏一次。」
婦人容顏清秀，只是略有憔悴之意。西門君儀見到，慌忙站起迎上去，「嫂子，德俊，你們沒事，那可好了。」
盜匪均是精神稍振，廳外走來一婦人，帶著個孩童。孩童年幼，不過雙眸頗為活絡，隱有杜伏威的模樣。
西門君儀一怔，還在琢磨杜夫人意思的時候，婦人已經走到本是杜伏威的位置，讓兒子坐下。她在兒子身邊坐下，這才道：「輔伯，不知道今日找我前來，有何吩咐？」
西門君儀微愕，「嫂子為何這般說法？」
不過他人有眼光，卻是極為本分，嚴令家族中人不能入廟堂為官，這點倒讓蕭布衣頗為讚賞。
陳孝意並不過問，他知道李靖不想說，誰都不會知道。李靖要想說，誰也攔不住。
輔公祏一怔，「不知道弟媳有何話講。」
這時候陳孝意已出了歷陽，迴轉到了鵲頭鎮。
「婉兒姑娘真的是用心良苦，她只怕小弟忘本，不知道發奮的重要，這才忍住不見。」袁嵐嘆道：「不過經商算是大事嗎？」
「不做將軍，你想做什麼？」蕭布衣回過神來，關心的問。
蕭布衣安頓一切后，找到思楠一同去見杜伏威。
輔公祏沉聲道：「不但找到了夫人，還找到了德俊。」
闞棱呈上書信，眾人忍不住上前，苗海潮雖是淡漠，也忍不住緩步走過來，因為他也有份觀看，也實在想知道杜伏威到底說了什麼。輔公祏道：「君儀，你也過來吧，等我們三人看罷書信后，再和眾兄弟祥說。」
蕭布衣悄悄擺擺手，止住思楠的下文，杜伏威望著思楠道：「上次姑娘救我，我還沒有謝過。我夫人和兒子雖然無恙，可他們若是落在輔公祏手上，更讓我傷心。看起來。我一定要回去才好。」
輔公祏表現冷靜，陳孝意見狀並不多言，徑直留下書信，緩緩的走出了大廳，出了歷陽。
蕭布衣笑笑，「許久不見，我的確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現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後找不到。」輔公祏沉聲道：「就在這幾日。就能找到他們。伏威所說的話，他們一定要在場。」
軍中最重軍心，軍心失去，不過一團散沙。
「請講。」
陳孝意一走，眾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那封書信上。信皮上寫著幾個大字，輔兄、君儀、苗海潮親啟。
楊念甫出了鵲頭鎮，過江一路到了東都。雖然回程不用著急，卻也第二日黃昏就到了東都。
他說到巧兮的時候，略有愁容，蕭布衣看出他的心思，含笑道：「岳父，其實巧兮還小，一時無所出算不了什麼。」
幾日轉瞬即過。江淮軍愈發的慌亂。
西門君儀度日如年，終有一日得輔公祏命令，眾人再聚
李靖嘴角帶著難以捉摸的笑，「明白什麼？」
輔公祏皺眉道：「誰看不得？」
李靖坐在軍營之中，見陳孝意回來，沉聲問道：「輔公祏拆信了嗎？」
陳孝意苦笑道：「我也想聽，可是沒有長個順風耳。」
在江淮軍中，在這種非常時刻，他雖是三號人物，還是不敢違背輔公祏的意思。老六、老八和十二少一樣，均是杜伏威的義子，由闞棱帶領，在加上個徐紹安。可見輔公祏對這封書信極為重視。
西門君儀不想大計，只想保全，若非因為杜伏威信任。早就想卸甲歸田，不理世事。
當初斬張善安、殺高法澄、沈徹的時候，李靖就是這種表情。這一次，輔公祏能否逃過李靖的殺招？
杜夫人恨恨的望著西門君儀道：「只因為……你是殺害我夫君的兇手，這信如何會讓你看？」
「原來你讓我送信不是目的。看輔公祏的反應才是真正的目的。你說過，杜伏威的妻兒都被太平道擄去，可輔公祏竟然能找到杜伏威的妻兒，這是不是說……和太平道中人合謀的就是輔公祏。」
難道書信上有毒，已有人如此想到這點。礙於輔公祏的威嚴，沒人敢發問。
這時有兵士來稟，說楊念甫求見。李靖點頭讓楊念甫進帳，楊念甫滿面堅毅之色，見到李靖就道：「李將軍，我要回去了。」
陳孝意又道：「可杜伏威一言九鼎，輔公祏這才勾結太平道中人。擄去杜伏威的妻兒。本來按照他的設想，杜伏威到了京都，就派人殺死杜伏威，嫁禍西梁王。然後再擁立杜德俊，卻把江淮軍的大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杜伏威沒有死，反倒可能召他去東都。西梁王此計就是要逼反他，而我們就是看他怎麼反！我說為何聽到杜伏威有書信來的時候，輔公祏表現的那麼冷靜，這很不正常。本來他如果是兄弟。應該熱切的想要知道杜伏威的下落才對。可他不但不期盼，表情好像有些害怕。他顯然知道，杜伏威沒有死的話。那死的人，就可能是他！要知道在江淮軍中，輔公祏強煞，顯然還是不如杜伏威的威望。」
小弟喜歡養馬，他就送他馬，小弟想振作，他就提拔小弟為太僕少卿，小弟說要當將軍，他就將小弟撥到李靖的手下。
這次議事，除了杜伏威眾義子外，一幫將領均在，甚至廳外都有江淮軍的中級首領，輔公祏將這些人一股腦的招來，顯然是想讓眾人做個決定。
他說的客氣，杜夫人欠身施禮道：「輔伯實在客氣了，想你也是為我們母子考慮。」
杜伏威見蕭布衣熱情依舊，心下感動，「西梁王，下官有一事稟告。」
◇◇◇◇◇
陳孝意醒悟過來，「李將軍顯然在歷陽城還有眼線。」
「輔公祏用了個很巧妙的方法，可以暫時不拆開那封信。他說那
「江淮軍現在分崩離析，很多人都在自謀生路。」李靖道：「有幾個投降過來做內應也不足為奇。」
蕭布衣接過書信，看了幾眼，明白過來，「你本是太僕少卿。經商的話……應該是官商。」
西門君儀已站起道：「輔伯，少聲說的沒錯，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輔公祏說的話雖然不符杜伏威的本意，卻讓西門君儀無從辯駁，他只能道：「如此也好，可這封信……」
群盜身心一時間被書信吸引，有不安、有惴惴、還有期待和渴望，西門君儀突然道：「這幾個字是杜總管寫的！」
他話音落的，就有一親兵進來，低聲在李靖耳邊說了兩句話，李靖點點頭，兵士退下。
他問的實在太過謹慎小心，何少聲已大聲道：「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少聲說出了多數人的心思，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既然有了杜總管的消息，輔公祏又對杜伏威極為關切，他為何不徑直拆開書信？
思楠一愣，不解蕭布衣為何親身前往歷陽。杜伏威知道只憑歷陽，還不勞蕭布衣南下，詢問道：「我聽說西梁王和王世充亦是舊識？這次下江南。可想招安他嗎？」
等西門君儀到了廳中，眾人均已到齊，西門君儀望了徐紹安一眼，看守信件的就有徐紹安，這人忠心耿耿，算是杜伏威的心腹。
陳孝意說的沒錯，這封信就是杜伏威寫給這三人一同觀看，可心中有什麼秘密，竟然只能這三人觀看？
眾人雖然心中嘀咕，可也覺得輔公祏說的很有道理，得知杜伏威東都有信，不由期冀中夾雜著忐忑。
思楠不解問道：「你妻子孩子沒有死，你應該高興才是。」
杜夫人目光一轉，已從苗海潮身上掠過。苗海潮忍不住後退一步，以為她說的自己。本來在江淮軍中，他一直都算是外人，杜夫人反對也在他意料之中。沒想到杜夫人的目光卻是落在西門君儀身上。
「其實我來東都，是不得已為之。」見到思楠一瞪眼睛，杜伏威慌忙解釋道：「不是歸順不得已，而是要對付太平道的威脅，只能順從他們的心意。可是江淮軍顯然還有問題，我還要安撫勸降，這才能夠歸順。我這次來東都，實在過於匆忙，我只怕軍心浮動，給李將軍造成麻煩。」
「我希望你能罰我！」小弟滿是自通道。
李靖喃喃道：「說的很有道理。」
「那是我的的提拔，或許在婉兒的心目中，還希望小弟能憑藉自己的雙手，闖蕩一番天下。」
他才要展開書信，杜夫人突然道：「且慢。」
蕭布衣把李靖的書信交給了袁嵐，袁嵐展開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李將軍想要蜀人治蜀，保江山安寧，這才想讓小弟經商巴蜀，他爹曾是蜀王，日後他若能出了成績，不但能掌管巴蜀
「李大哥說了，以後天下一統，富甲天下才是大有本事之人。我要經商！」小弟振振有詞，伸手遞過一封書信，「差點忘記了正事，這是李將軍給你的書信。」
杜伏威身軀一震，咬牙問道：「他們如何了？」
蕭布衣點頭道：「杜柱國有此心意，本王甚感欣慰。不過你有傷在身，再說江淮軍內奸未明，不見得只有一個輔公祏！」
蕭布衣這才道：「杜柱國，我聽說杜夫人和令郎都有了消息。」
「既然人都到齊了，想必可以看信了。」輔公祏肅然道：「闞棱，把信呈上來。」
蕭布衣聽他一語雙關，暗想小弟也終於長大了。讓他迴轉休息后，馬上去請袁嵐過來。袁嵐這段時間，忙的不亦樂乎。蕭布衣為他們經商大開方便之門，又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他當初在草原拚命一搏，終於取得了最大的收穫。
袁嵐輕嘆一口氣，心道三女中，就女兒沒有身孕，只怕蕭布衣從此看輕。聽蕭布衣安慰，心中稍平，告辭而去。
蕭布衣微笑道：「杜柱國，既然如此。我和你一道前往歷陽。」
不過蕭布衣還是怕自己過於溺愛，反倒害了小弟，所以才把小弟送到李靖那裡。可他沒有想到，小弟只去了幾天，就已快馬迴轉。
路途迢迢，可小弟歸心似箭，歸途亦是快馬加鞭。
「他一心想做大事，去見姐姐。」蕭布衣苦笑道：「或許我們的世界，豐富多彩。他做了許多，目的卻很單純，不過是為了完成姐姐的一個鼓勵。因為他去巴蜀偷偷看望過姐姐，可因為並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婉兒不想見他。」
李靖面無表情，陳孝意見到，心中打了個冷顫，因為他知道李靖這種表情的時候，就已動了殺機。
「聰明人當然有聰明的方法。」李靖淡淡道：「他一定會找到讓所有人不拆信的理由，我其實也想聽聽這個理由。」
李靖手叩桌案，沉吟道：「我覺得輔公祏不會拆那封信！」
陳孝意眼前一亮，「李將軍，我明白了。」
杜伏威受傷雖重，可畢竟傷的多，好的快，已經行走無礙。見蕭布衣前來，慌忙施禮道：「見過西梁王。」
「就是給朝廷做生意。」蕭布衣微笑道：「好的，我如你所願。不過經商和打仗，一樣疏忽不得。你若是有錯，我肯定要罰。」
蕭布衣有了那麼一刻疑惑，對於小弟，他總是疼愛有加，不過亦是在一定的範圍內。
輔公祏還是望著那封書信，良久才道：「那書信是不是伏威寫的呢？」
因為婉兒曾經說過，小弟是個做大事的人，所以小弟就想做大事。對於小弟的奮發向上，蕭布衣沒有理由拒絕。
蕭布衣望著他的雙眸，將歷陽發生的一切詳細話之，杜伏威噓了口氣。眼中反露出痛苦之色。
袁嵐哈哈大笑，「西梁王見外了，只要你吩咐，我怎會不從。相識多
「經商。」小弟正色道。
見徐紹安點頭，西門君儀知道信件不錯，心中稍安。只要有杜伏威的信件，他相信江淮軍不會有大的差錯。
陳孝意奇怪道：「李將軍為何如此肯定？」輔公祏是個聰明人，亦是個懂得保護自己的人。這些年來，他在江淮軍無險無憂，就說明他很知道如何照顧自己。杜伏威的去信，按照西梁王的意思，就是要讓輔公祏左右為難。其實以輔公祏的性格，多少明白點信中內容。如果杜伏威讓他也前往東都，他為義只能前去，不然他會在江淮軍面前，聲譽掃地。可他怕去東都，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不拆開書信，權當沒有這回事，所以他可以保持在江淮軍的威嚴。」
陳孝意搖頭，「我走之前沒有，不過我走之後就說不定了。」他將到了歷陽后所發生的一切詳細的敘述，任何人的話都沒有漏掉。說完后，陳孝意有些不解，不明白李靖為何讓他一定要把所有的人所說記下來。
對於小弟，他真的有如自己親弟弟一樣看待。
「太僕少卿還不算成績？」袁嵐皺眉問。
蕭布衣點點頭，「李將軍用心良苦，還請岳父成全。」
他才要伸手，輔公祏已沉聲道：「住手。」
袁嵐聽到他說要小弟經商一事，唯有錯愕，不解問。「小弟尚幼，為何會有經商的念頭？」
杜伏威聽到說到輔公祏的名字，面部肌肉抽搐，半晌才道：「若真的是輔公祏，那更要我回去才好。我這點傷，不妨事。」
蕭布衣詫異非常，「你要經商？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輔公祏椅子上微微欠身施禮，嘆氣道：「今日讓弟妹來，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伏威突然失蹤，幾日不見蹤影，突然留下封書信，說是讓我和君儀、苗海潮親啟。他遲遲不見，我總覺得，要弟妹親自在此看信才好。是以我這才四處尋找，幸好找到了弟妹和德俊，有勞弟妹了。」
輔公祏吩咐道：「請夫人、德俊前來。」
「可是……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到她們的下落。」
蕭布衣正商議政事後迴轉，見小弟衝進來，多少有些訝然。不等開口，小弟已經道：「蕭大哥，我覺得我不適合當將軍！」
西門君儀身形僵硬，滿是不解的轉過頭去，「輔伯，何事？」
西門君儀雖是心事重重，忍不住喜道：「他們在哪裡？」
輔公祏說完后，起身去了後堂。眾人遵令，西門君儀望著那封信。雖是心急如焚，卻也不敢拆開。
「但是他沒有道理一直不看那封信。」陳孝意道。
群盜見他孤身一人前來投信，也不由佩服他的勇氣。
苗海潮終於移動腳步走過來，還是陰沉無語，西門君儀見到他來到身邊，沉聲道：「現在三人都在場，我想我們可以看看了。」
西門君儀早就心急如焚。只想知道杜伏威現在如何，聽輔公祏這般說
西門君儀訕訕的站在那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可到底哪裡不安，又是說不明白。
蕭布衣一把扶住，關切道：「你傷重未愈，不必多禮。」
「這封信就交給闞棱、老六、老八、十二少和徐紹安共同看管。」輔公祏吩咐道：「就在這桌子旁，你們五人看守，在指定的人沒有到齊前。任何人都是不能拆開觀看。違令者。斬！」
西門君儀怔住，輔公祏說的合情合理。無論如何，杜伏威的消息，他的妻子和兒子有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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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註明。要三人親啟。」輔公祏淡淡道。
輔公祏找人看守信件之時，除了留下杜伏威的幾個義子外，徐紹安也是杜伏威的心腹，所作所為實在讓人無可挑剔。
雖然他也知道當將軍不容易，可既然小弟有興趣，他還是希望小弟按照興趣走下去。他雖當小弟是弟弟，可卻並不專權，只是鋪開路，讓小弟走就是。
婦人眼中閃過古怪，含義萬千，說了句，「不見得好吧。」
李靖望著的他的背影，欣慰的笑笑。
「官商？」小弟疑惑道：「什麼是官商？」
幸運的是，小弟並沒有因為蕭布衣的信任變得飛揚跋扈，蕭布衣明白，婉兒一直以來的教誨讓小弟發憤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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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看我夫君的書信，我都不好反對，可這裏，有一人卻是看不得！」
信皮上的幾個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西門君儀跟隨杜伏威多年，認出他的字體，並不稀奇。
眾將嘩然，西門君儀臉色巨變！
李靖道：「好，一路小心！對了，這有我給西梁王的書信，麻煩你轉交。」他伸手遞過封書信，楊念甫接過，鄭重的放在懷中，大踏步的走出軍營。
「弟媳和德俊應該在場。」輔公祏緩緩道。
西門君儀強笑道：「嫂子，你總不會說我看不得吧？」他本是玩笑，沒想到杜夫人竟然點頭，「不錯，就是你看不得！」
「我還小，等仗打完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上陣殺敵呢。」小弟認真道：「我更應該找個適合我的事情做。」
「我的確有些心急了。」西門君儀舒了口氣，「苗將軍，請你過來。」
「那什麼事情適合你？」蕭布衣好笑道。
「說下去。」李靖鼓勵道。
「如果真的是輔公祏的話，那一切顯然很明顯了。」陳孝意整理下思路，「如今西梁王一統天下，勢不可擋。杜伏威早謀出路，和輔公祏已意見相左。輔公祏顯然亦是有野心之人，在杜伏威強盛時。甘願做他的後盾，可杜伏威要讓出江山，輔公祏顯然覺得應該自己接手。」
杜伏威一走，西門君儀很有些疲憊。總覺得征戰日久，再無任何目標可言。如果說當初為了活命。為了天下太平而起義，現在蕭布衣仁的政頗得民心，他們還為何而戰？
西門君儀坐定，輔公祏緩步前來，坐在他上手的位置。西門君儀忍不住問，「可找到夫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