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節 釜底抽薪
裴茗翠望著火堆，眼中彷彿也有著火在燃燒，「可敦囚禁虞世南和奧射設，當然是準備用作條件和頡利交換，他們肯定有會談的地方，不知選在哪裡？」
秦、程關切道：「可是草原事情不算順利？」
裴茗翠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緊鎖秀眉，蝙蝠、盧老三均是束手無策，眼下看起來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劫出虞世南，再無他法。因為處羅已經下令，再有勸他投靠東都，殺無赦，兒子也不例外！
屍體疊著屍體，馬匹摞著馬匹，北風一吹，屍體很快被凍僵，層層疊疊的摞在那裡，觸目驚心。
程咬金道：「我聽裴小姐智慧過人，但以前均是倚仗著先帝的羽翼，這次到了草原，無援可用，倒是堪憂。」
蝙蝠道：「我知，聽說就在可敦營前。根據消息，頡利三天後就到。」
這些年華夏大亂，突厥兵又開始蠢蠢欲動，禍害中原，怎能不讓將士們義憤填膺？
蕭布衣這一役，一舉擊殺突厥兵五千人之多。
裴茗翠望著火堆，良久才道：「奧射設現在在哪裡？」
那一刻冰面上流的血，已經成了一條血河！
突厥兵大亂，鐵甲騎兵卻冷靜非常，持盾挺搶，硬生生的擠了進來。他們次序分明，就如同巨錘一樣，敲擊在對手的正面，一波一浪，如同碧海潮生，連綿不絕，逼的突厥兵不斷的後撤。
蕭布衣把軍文攤給二人，秦、程看了眼，也皺起了眉頭，軍文寫的簡單明了，『處羅不聽奧射設勸阻，將子囚禁，正想法營救。』
「還等什麼？」蝙蝠不解問，「現在情形極為惡劣，若再不出手，只怕……」
「咔」的一聲響，東側的連弩手早就退後，迅即的抓出腰間藏著的鐵矢，以極快的速度上了鐵矢。
三人正談論地功夫，有兵士急急趕到，呈上草原的軍文。
秦叔寶一旁道：「程將軍南征北戰，其實功勞赫赫……」
「頡利草原可汗，有何事能求我們？」
盧老三、蝙蝠見裴茗翠分析縝密，不由大為嘆服。
裴茗翠並不作答，皺眉想著，「三天？」雙眉微揚，問道：「現在謠言四起，都說可敦和東都交惡，惹怒上天，不知道鐵勒各族有何反應？」
馬術雖精，不等於戰術，氣勢洶洶，抵不過紀律嚴明！
火光一爆，裴茗翠道：「眼下天寒地凍，要衝入可敦大營去救人，勝算極微，那些人虎視眈眈，我原先的計劃已不可行。可虞世南不能不救，既然如此，不如來個釜底抽薪之計！」
「只想請胡伯伯前去，怎敢說嫌？」裴茗翠舒了口氣，這計策本來不算什麼光明正大，頡利雖對自身防備甚嚴，但多半想不到別人會到草原找他兒子下手，而且下手的還是個絕頂高手。斛律世雄請纓，那是最好的選擇，裴茗翠只怕斛律世雄不屑，沒想到他一口應允，倒讓她放下心事。
「何為釜底抽薪？」盧老三問道。
「想李將軍擊林士弘，斬張
那先生微微一笑，「我叫劉文靜，來這裏，卻是想救你！」
蕭布衣笑道：「放心吧，他在開春時分，定然能搞定手上的事情。」
歡呼聲此起彼伏，滿是振奮激昂之意。要知道突厥為禍華夏數百年，這幾百年來中原北方歷代君王，都是或多或少的討好突厥。楊堅登基之前，也是和突厥人虛與委蛇，登基后，有感突厥大患，這才讓長孫晟想方設法離間突厥。
見李世民撤兵，秦叔寶也不急攻，命大軍後撤。蕭布衣全殲了突厥兵后，帶騎兵回營，西梁兵將列隊兩側，不知誰帶頭喊了句，『西梁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蝙蝠苦笑道：「這麼蠢的人，非但不少，而且很多。要不西梁王征伐天下，也不會有那麼多不知進退之人。」
思前想後，總是沒有解決的方法，蕭布衣仰望蒼穹，這才現天地之大，他這個西梁王威震天下，也有太多無法解決的事情！
裴茗翠道：「這要看頡利是否配合了。」見到盧老三看怪物一樣地看著自己，裴茗翠微笑道：「我們有求可敦，可敦有求頡利，我們要想辦法讓頡利有求於我們，那不就能救虞世南了？」
盧老三恍然道：「裴小姐，你是說讓我們去抓奧斯羅，然後威脅頡利，換取虞尚書的性命？」
群情激昂，西梁大營沸騰陣陣，相對而言，易水那面，卻顯得冷清了很多。
鐵矢一上，號令陡下，又一批鐵矢打了出去，突厥兵慘叫聲再起，仆倒一片。
盧老三道：「斛薛的普剌巴和吐如紇的特穆爾都趕來了，聽說要勸可敦中立。」
裴茗翠頭也不抬就問，「胡伯伯，情況怎麼樣？」她雖已知道斛律世雄的身份，還是用從前的稱呼。
秦叔寶也道：「是呀，李將軍世上領軍奇才，如今仍在江南，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斛律世雄沉吟片刻，「無論守兵還是送飯之人的談論，均說那裡是虞世南！茗翠，你考慮的也對，因為還有個可能，那就是營帳中並不是虞世南，對手設下圈套，等我們去跳！對手準備充分，我們硬攻，先不論傷亡，能救出虞尚書的機會並不大。」
程咬金起身，單膝跪倒道：「謝西梁王。」
西側的鐵甲騎兵一次次持盾挺搶的將突厥兵向東側逼去。東側的連弩手倚仗陷阱、深坑等地勢以鐵矢射殺。突厥兵受不過屠戮，為求活命，只能向兩側散去。可程咬金迴轉圈殺，早就分兵兩路，扼守在南北兩側，遠遠處以弓箭射殺。
戰役瞬間爆發，雙方互有傷亡，拼殺慘烈，前所未有。
蕭布衣挽弓拉箭，四箭齊飛，射死了阿史那德后，突厥兵忍不住的驚怖，忍不住的慌亂，他們兇悍，鐵甲騎兵比他們更兇悍，他們勇猛，鐵甲騎兵比他們更勇猛！
單刀斬空，一人已
二將齊聲道：「末將職責所在，當竭盡全力。」
可主意雖定，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和頡利談條件，無異與虎謀皮，好在這次只是要救虞世南，頡利應該不會犧牲兒子也要殺虞世南。可交換虞世南后，如何應付頡利、可敦的追殺，那才是重點要考慮的問題。
散漫彪悍的突厥兵，終究還是抵不過鐵血無情的鐵甲騎兵。阿史那德、特勒熱寒所謂的戰術，比起蕭布衣、秦叔寶制定的誘敵深入，顯然還差了許多。
當發現引以為豪的強項在對手面前，顯得那麼的脆弱不堪，當發現所謂的騎術，已挽救不了自己的性命，突厥兵有種天崩地裂的惶恐。他們只感覺到處都是羽箭，隨處都是陷阱，周圍全是敵人，他們如籠中困獸，咆哮不安，卻無力衝出。
奧射設知道父親雖不通情理，可卻是想救他的性命。暗自懊喪自己的魯莽衝動，乖乖的暫留在氈帳之中。他知道虞世南關押的地方離他不遠，但那裡重兵把守，他又自身難保，心急如焚，半點主意都沒有。
草原的風寒早讓處羅體弱多病，可敦扶植處羅成為可汗，卻把大權牢牢的抓在手上。此時此刻，父親的身邊，已遍布可敦的親信。
盧老三、蝙蝠皺起了眉頭，他們雖急，可見裴茗翠、斛律世雄如此謹慎，也起戒備之意。若真的是圈套，這老女人實在陰狠。
「那你能確定那裡是虞世南嗎？」裴茗翠突然問，「你見他出來過嗎？」
等歡呼稍歇，蕭布衣高聲道：「新年將至，本王當與爾等共度新年，放煙火慶祝。」
程咬金心中竊喜，還謙遜道：「有西梁王、秦將軍壓陣，末將只能說是盡本分之事。」
盧老三道：「頡利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李世民出兵！
裴茗翠點頭道：「這計策有些老套……」
蝙蝠、盧老三心中都道，既然處羅都不在乎兒子的性命，我們何必關心？可奧射設畢竟也算是自己人，這話倒也說不出口。
這種連環弩有缺點。那就是陣地戰中，威力雖大，消耗也大，難以持久。但眼下對付數千突厥兵，已是足夠！
悄悄的見了父親，奧射設才知道事情遠比他想像的要嚴峻！眼下的草原，無論可敦亦或頡利，都當父親是塊肥肉。他本來想勸說父親放了虞世南，但見到父親的第一眼就知道，父親早就自身難保。
其餘兵士聽到，忍不住跟著齊聲歡呼，『西梁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雖未過年，可已和年關一樣熱鬧。這凜凜的冬日里，有著春一樣的溫暖，這冷血的疆場上，到處是熱血激蕩。
決戰沒有多久，李世民下令撤兵，因為他已看到，突厥五千騎兵，已傷亡殆盡。只有孤零零的馬，個別極為驍勇的突厥人才僥
奧射設被囚！
秦、程二人見蕭布衣對李靖好像不冷不熱，一時間不明所以。可李靖是蕭布衣的結義二哥，蕭布衣又胸襟寬廣，按理說二人不應該有矛盾才對。
斛律世雄緩緩搖頭，「那我還不知。」
蕭、秦、程三人商議半晌，卻一直沒有確切的結論。程咬金突然道：「啟稟西梁王，末將有一事不明。」
風雪交集，彙集草原，眾人躲在拔也古東部的群山中，這裏地勢崎嶇，少有人蹤。裴茗翠此刻正坐在山洞中，望著眼前的大火，自語道：「處羅想要做什麼？」
這一日，正苦悶之際，帳簾一挑，一教書先生模樣的人走進來，奧射設感覺有些眼熟，沉聲問，「你是誰？來此作甚？」
奧射設久受中原教化，已厭倦了草原的生活，但當蕭布衣說出意思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因為他已經學會了報恩。
唐軍鼓聲大作，已要踏過易水，救援突厥兵，西梁軍中亦是鼓聲大作，全面壓上，易水堅冰之上，很快的展開了新一輪的對攻。
「越老套的計策就越有用，因為這計策能流傳下來，就有它的道理。」斛律世雄沉聲道：「如果茗翠不嫌我老邁，我這就前去。」
「程將軍莫要推辭，你有過，本王會罰，你有功，本王絕不忘記。這次，本王當賞程將軍黃金千兩，官升一級，再加封銀青光祿大夫一職！」蕭布衣道：「東都賞賜，年前會到。」
秦叔寶卻道：「有賭不為輸，奧射設被囚，我們營救虞尚書還有希望。」
斛律世雄臉上露出古怪，「他也被關在可敦的大營中，和虞世南隔著十數丈的距離，看守他的人，倒沒有幾個。如果要救他，我倒有幾分把握。」
奧射設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一時衝動，自投羅網，知道不妙。還不等他開口的時候，處羅就勃然大怒，說他是從東都趕來，多半是蕭布衣的說客。奧射設改變措辭，一口否認，只說是想念父親，這才迴轉。處羅嚴詞色肅，命人將奧射設暫時關起來，說是要洗清他腦中的中原餘毒。
逼突厥兵後撤不是目的，更快的剿殺對手才是本意。
他雖知道突厥兵不妙，可卻沒有想到突厥兵敗的這麼快。見到雪地伏兵盡出的時候，李世民心頭狂跳。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鐵矢的威力。
三人聚在一起，展開地圖，開始商議河北、河東一事。先下河北，再攻河東，還是河北、河東一塊開戰。若是對河東開戰，眼下井陘關在東都之手，隨時可以過太行攻太原！
蕭布衣半文半白，最後一句粗話卻讓三軍群情激蕩，齊聲高呼道：「將突厥兵打回老家去！西梁王有令，將突厥兵打回老家去！」
鐵甲騎兵合圍剿殺的速度實在
裴茗翠若有所思，低聲道：「再等等。」
裴茗翠不等回答，山洞口突然刮來一陣疾風，盧老三大驚，喝道：「是誰？」他話才出口，單刀出鞘，已向背後斬去，他敏銳的感覺山洞口來了一人，有如鬼魅。這裏極為隱蔽，若是手下，當有暗號。
裴茗翠問完詳情后，再次陷入沉思，蝙蝠、盧老三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殺到可敦大營，也比眼下無所事事要好。
盧老三冷笑道：「可惜他就算死，也看不清真相。」
蕭布衣與秦叔寶、程咬金會心一望，心中微喜。要打突厥、遼東，估計很多人還是不算願意，但是提出保家衛國的論調，明顯受到的阻力又小了很多。
程咬金、蕭布衣再加上弓弩手，已對這五千余的突厥騎兵形成了合圍之勢！
◇◇◇◇◇
西梁軍已對突厥兵完全形成剿殺的局面！
盧老三道：「這還有什麼不明白，他當然是向可敦示好，以求保全。」
裴茗翠輕嘆一聲，知道斛律世雄說的是道理，斛律世雄雖勇，但千軍中能自保已算不錯，讓他救人，實在勉為其難。
蕭布衣道：「但說無妨。」
盧老三並不知道這人是斛律世雄，暗自感慨裴小姐果然名不虛傳，一個車夫都是如此高明。
李世民大驚。
聲震四野，洞天徹地，蕭布衣舉槍示意，揚聲道：「今日之勝，全仗三軍將士齊心協力之。想戰場勝負，本是尋常之事，可萬眾一心，才出常勝將軍。突厥屢犯我境，本王恨不能驅逐狼子，今日斬殺數千突厥騎兵，小示懲罰，若再不醒悟，本王當與三軍將士共勉並肩，將他們打回老家去！」
斛律世雄沉聲道：「我殺人可以，但你若讓我從可敦大營救出虞世南，我沒有半分把握。」
◇◇◇◇◇
蕭布衣雙手攙扶起程咬金，「今日大敗突厥，當漲自家的威風，又滅唐軍的銳氣，實在大快人心，不過一統天下，任重道遠，河北之仗，還要指望兩位將軍。」
裴茗翠想了良久，「人總有個目的。可敦此刻聯合頡利，多半知道中原已無她立足之地，於是效仿千金公主之行，轉而積極拉攏利。頡利聯合可敦，卻是為開春南下做準備，提防後院起火。這二人開始接觸，想必很快就要合為一處，這時候……處羅就是累贅，就要死！」
「處羅並不笨。」裴茗翠道：「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也知道無論如何，在草原都逃不脫悲哀的結果，這時候囚子示好，卻是將自己推入了絕境，他真的這麼蠢？」
「那我們就不救了嗎？」盧老三、蝙蝠異口同聲問道。
事到如今，蕭布衣不再指望草原能和他結盟，此行的任務就是救出虞世南。當然若能攪亂草原，那是最好。展開軍文看了眼，蕭布衣臉色微變。
突厥兵只憑個人之勇
「裴小姐，怎麼辦？」盧老三最是心急，「不然我們放火焚營，趁亂把虞尚書救出來算了。草原隨便他們怎麼辦，等到西梁王一統天下后，再打他們個落花流水也是不遲。」
裴茗翠搖頭道：「你越著急，就越中了他們的圈套。據我所知，看守虞尚書的突厥兵，都算得上是好手，可敦遲遲不殺，說不定就等你往裡跳。」
蝙蝠苦笑道：「按照裴小姐地分析，頡利若到，虞尚書就有危險，所有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了。裴小姐，我說的對不對？」
蕭布衣鼓舞士氣后，和秦叔寶、程咬金進營帳議事，等坐定后，蕭布衣第一句就是，「今日滅突厥騎兵，程將軍當記首功！」
「以你老的身手也不行？」裴茗翠低聲問。
奧射設人在氈帳中，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但他自己卻是問心無愧。他雖是突厥人，可從小就和父親經歷過太多的風霜。草原或許權謀遠不及中原，但殘忍冷酷絲毫不遜。他父親一直都是被兄弟欺壓，先是始畢、后是頡利，這些人雖是兄弟，可就像草原的餓狼一樣，貪婪殘忍，絲毫沒有溫情，如果飢餓的話，甚至會把對方連骨頭都吞下去。
斛律世雄道：「虞世南眼下在可敦的大營中，看守虞世南的有二百精兵，竟還有幾個中原人混跡其中，我混不到營帳之中！」
蕭布衣人在河北，心在東都，可牽挂的卻是草原的動向。根據他計算，裴茗翠此刻應已到草原，展開救援的活動。
裴茗翠道：「沒有條件，我們可以創造。」目光望向斛律世雄，裴茗翠微笑道：「可敦大營、頡利身邊雖固若金湯，但我聽說，頡利甚為寵愛一個兒子，叫做奧斯羅？」
連弩的優點不用多說，缺點卻是一擊之後，上矢吃力，這些連弩手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手勁超強，倒退過程中，手臂急絞，已再次拉開了硬弩。
蕭布衣沉吟片刻，披衣而出，秦、程二人面面相覷，知道蕭布衣心煩，不敢打擾，可也沒有能力幫他解決困難。蕭布衣迎著風雪想了良久，憂心忡忡。他發現很多人真的很難看透，自己救過處羅一命，本以為裴茗翠帶奧射設前往，自然水到渠成，哪裡想到又起波折。其實徐世績不贊成裴茗翠奔波，可蕭布衣總覺得讓裴茗翠做些事情更好，人總是悶，會悶出病來。這下連處羅都是敵人，不但虞世南、蒙陳族都有危險，裴茗翠若執著陷在其中，自己豈不害了他？
以往之時，突厥仗著馬快弓勁，所向無敵，在平原作戰處於極大的優勢。今日一仗，西梁鐵騎證明，只要奮發努力，中原騎兵絲毫不遜對手，甚至可以將突厥鐵騎圍剿殆盡，既然如此，揚國威、興華夏豈不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