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孽種
「特別是孕婦的人體結構。」
宣墨聳聳肩往門口走，一副愛看不看的樣子。
「……是啊。」
「趁你還好意思穿就多穿穿。」宣墨上了車語氣平緩的總結陳詞。
宣墨不動如山：「可樂。」
「好吧好吧。」無奈接過冰激凌，交出了可樂。
其實整件事情中，按照地球人的思考，最受傷的，應該，可能，或許，大概……是宣媽媽的角色吧。
這時，那兩人已經走到旁邊的售票口，笑著聊天，陸宇宸全身僵硬，手中的票捏得發皺，宣墨嘆口氣，又是一個思維混亂的娃，還不如自力更生。
強力的熱空調溫暖了電影院門口的所有人。
表皮，上皮組織，下皮組織，血管，神經，脂肪，內臟，那團生命之源，還有那團生命之源的……致命點。
「哎小孩子家真沒意思，死氣沉沉的……看我的。」宣媽媽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建華，你在公司嗎？哦我剛和墨墨買了車票，打算下午全家去清河古鎮玩，你一不一起嘛？」
「……懷胎要十月？」宣墨小心確認著記憶庫中隱約的信息。
吃牛排，不理。
「還有呢？」
陸宇宸昨晚大半夜才回來，今天一早又跟幾個哥們出去運動，本來準備下午回家補眠，一收到女王妹妹的召喚，立刻二話不說沖了出來，甚至要求一起看電影，買好了電影票在電影院門口巴巴的等著。
於是宣墨恍然發現，在發現陸爸爸的事情后，她眾多感覺和想法塞滿腦子，卻絲毫沒有考慮過另一個陸爸爸直系親屬……陸宇宸。
「額，電視劇大多這麼演。」
「墨墨！你就陪媽逛一天會死啊？！」宣媽媽以筷捶桌。
於是周日大清早，回絕了譚祿恩關於科技館門口見的約定，宣墨穿著一身黑乎乎的下了樓，宣媽媽一件洋氣的枚紅色呢絨外
一個趔趄。
「沒事，我們還有後座！」宣媽媽姿態優雅的切著牛排，說的話卻很有戰鬥性。
在天蝎星系遇到這事根本不是兒女能管的，也懶得管，父母不可能分開也不可能感情不好，大多數甚至在成年後就沒怎麼見過自己父母，有些夫妻在生育后因為星球環境問題甚至都不怎麼見面，他們壓根不用考慮這些，此時看著宣媽媽一臉笑意的招手，宣墨深感無力。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宣媽媽很不甘心的跟在後面嘮叨：「你哥不是給你買了很多衣服嗎？我看著都很好看啊，怎麼周末就見你穿黑的灰的……墨墨，小姑娘就要穿的花花綠綠的，媽媽要是再老點也不好說意思這麼穿了，你要珍惜現在……」
大冷天的，宣墨看這冰激凌就覺得鬱悶，伸手把冰激凌遞過去：「可樂給我。」
「媽媽暫時不在。」宣墨道，「看來你挺忙。」
陸宇宸順著她的手臂看向前方，車水馬龍接踵摩肩的行人中，有一對人親密的走來，就好像摩西分海一樣吸引了他的視線，彷彿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這麼一對人。
宣墨攪了攪兩面，看著盤子里的雞肉，從雞肉看到肌理，再在肌理里看到死亡的細胞和神經……然後淡定的吃了下去。
於是電影院門口，嬌小的少女一罐可樂喝得霸氣橫生，高大的少年手握冰激凌吃的怨念無比。
沒等陸建華回答，沒等陸宇宸發飆，宣墨介面了：「這就是那個孽種？」
宣墨吃著面：「你想幹什麼。」
「明天我沒空。」
「額，芝士咖喱雞飯吧。」
陸
譚祿恩天靈蓋上冷汗直冒，結巴：「啊，啊？」
「算了。」宣墨轉身就走，出了小區門，攔車，問司機，「醫學院哪裡走？」
「我看看，耶，真的哦，怎麼了？」
原以為宣墨反唇相譏針對的是女人，可順著她的眼睛看去，竟然是緊緊盯著女人還看不出什麼肚子，那眼神，彷彿透視了一切，看進去，看進去，看進去……
「好，那回去吧。」宣墨報出了自家地址，靠在椅背上，心裏默默計量著，還有八個月，不急。
聞言，陸爸爸還沒反應，宣墨卻勃然大怒。
「你可以不吃。」
就怕被嚇到的是你……宣墨放下了刀叉，她覺得，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事件，先解決一切矛盾的源泉可能會讓事態好一點——那個隱性的還沒出生的劣質基因攜帶者。
「這麼點？還有呢。」
陸宇宸被那「雙份」驚的七竅流血：「我列個去，你想吃死我？」
陸建華從身邊女子的手中抽出手臂，又尷尬的不知道往哪裡放，只是無意識的問道：「媽，媽媽呢？你們不是去……」接下來的話被宣墨看進了肚子里，他皺起眉，自然沒了看電影的興緻，道：「我們先走，有事回家說好嗎？」
從年齡看就知道你們不是基因契合者，還他媽妄想生下疑似劣等基因鏈攜帶者並且拆散人家的基因契合夫妻！這女人是不想做生物了！反了天了！
「這麼多？墨墨你又餓了？」
陸宇宸給宣墨買了一個香草冰激凌，自己開了一瓶可樂，兄妹倆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
宣墨默然的看了她半晌，恍然想起她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看到陸爸爸和那個女人時，
「大家難得聚一次，兒子也去哦。」
「好吧好吧，那我們自己去。」宣媽媽做出失望的語氣合上手機笑道，「然後我們下午就去嚇爸爸，啊哈哈！」
「我還要問你呢。」
「必勝客的？」陸宇宸想了想，「芝心海陸雙匯比薩還有芝士薯蓉。」
宣墨回家時，宣媽媽正在吃夜宵，見到宣墨招招手道：「玩好了？過來過來媽媽跟你說點事。」
「……提拉米蘇。」
「……好。」宣墨嚼著雞的屍體，應的很蛋疼。
宣媽媽被噎得半死，握著方向盤內牛滿面。
「那……發現懷孕一般是兩個月？」
「是是是！」
可宣墨的眼神卻讓在場所有人狠狠打了個冷戰。
此時宣媽媽已經停好了車在往這邊走，她怕兒女擔心，特地打了電話：「墨墨啊你們找個地方坐先，媽媽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跟著哥哥哦，注意安全。」
宣墨沒有答話，精神網中，陸爸爸把那女子摟進懷裡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女子陡然變色，回身大叫著什麼，陸爸爸很無奈，皺著眉頭追上去勸。
看口型，似乎是在爭論關於生不生孩子的問題。
……光這複雜的關係就讓她頭疼欲裂。
陸建華的眼睛從來沒有這麼大過，他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女兒，又看到不遠處那個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樣的兒子，愣了很久，才忽然轉動眼珠，四面搜尋著那個可能和他們在一起的人。
譚祿恩有種戛然而止的不適感，慣性的想再說什麼，但見宣墨明顯不打算多搭理的樣子，只能安靜的坐著了。
「哎，你媽我老了，以前穿著高跟鞋能踏遍所有購物區，現在一上午就累得要死，再說了，反正上午很爽，吃完沒？吃完了再去看個電影，看完了就去找你爸……你跟你哥說一下吧
「請一次假又不會死，我不也難得休息……大家都是BOSS怎麼就你這麼勞碌命啊？」
「你爸爸最近也不知怎麼的老不回家，宸宸也見天的在外玩，哎呀媽媽孤家寡人一個好無聊……」
「吃不……」了被宣墨殺人的眼神憋進了肚子里。
陸爸爸希望女子把孩子打掉，女子死活不肯，還說：「你跟你老婆又不是結髮夫妻，她和她女兒又不是離了你活不了，可是我和孩子卻離不了你！你怎麼忍心為了那個女人和一個拖油瓶拋棄我和你的親生孩子？！」
「……哥餓了。」
「到底是不是？！」
「是啊。」陸宇宸哭笑不得，「這你都問？」
「我賭你吃不下。」宣墨指指前方，「倒胃的來了。」
這時，他身邊一直打量著兩兄妹的女人開口了，問道：「建華，這就是宸宸和墨墨？」
宣媽媽吃著吃著，忽然神秘一笑：「墨墨，我們去給爸爸一個驚喜怎麼樣？」
譚祿恩躥進車子：「我了個去，墨墨，大半夜你上醫學院見鬼啊？回家吧，我打聽一下，明天帶你去行不？」
「呼。」宣墨平靜了思緒，問道，「哪裡看人體結構最詳細？」
「是陸叔叔沒錯，但是……他們到底什麼關係，我一下看不出來。」
「你下午不逛街了？」她還是覺得宣媽媽這時候還是不要去找陸爸爸好，總有不妙的感覺。
譚祿恩再次怕怕的看宣墨怒的抓狂，奇怪的不行：「墨墨，你又怎麼了。」
「宸宸吃的了那麼多？」
於是作為一個犯了違反優化遺傳罪的男人的親生兒子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怎麼做？
宣媽媽現在門口放下了宣墨，獨自開著車去找停車位，周末，又是鬧市區的電影院，停車位簡直千金難求，宣媽媽
送回了宣墨，譚祿恩繼續打車到自己家，結了賬，剛關上車門轉身，就聽那司機一邊發動一邊哼一聲道：「現在的孩子真是……」語氣無限恨鐵不成鋼。
糾結了半天，她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私下裡解決吧。
「她是誰？」陸宇宸喃喃，聽不出語氣。
宣媽媽還在說：「眼看天冷了，媽媽衣櫃里就只有去年的衣服，自家服裝店裡的看著想吐，好難受哦。」
那麼，作為一個藍星人的女兒，遇到她這種情況，應該怎麼做？
坐到宣媽媽身邊，宣媽媽拿了一付空碗筷，把自己盤子里的手撕雞涼麵撥了一點給宣墨：「幫媽媽吃點，撐死了。」
她走過去，拍拍那男人的肩：「爸。」
宣墨拿起電話：「我們要芝心海陸雙匯比薩芝士薯蓉提拉米蘇還有芝士咖喱雞飯……兩份！」
「嗯。」宣墨淡淡的應了聲，忽然她眼神一凝，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路過必勝客了？」
「什麼？」
母女兩個逛街，手中又不差錢，自然就去了比較高檔點的商場，兩人手挽著手（確切說是宣媽媽強行挽著宣墨做母女親熱狀），逢店必進看中必買，一路試衣無數刷卡無數，宣墨扮演著小老公的角色，手中的購物袋幾個幾個增加，才中午就堆了半個車的後備箱。
「就這樣。」宣墨掛了電話，挑眉看陸宇宸怨念的表情，「墨墨，你到底要幹嘛，吃那麼多會死人。」
「你喜歡吃什麼？」
「等等。」宣墨捂住話筒問陸宇宸，「必勝客賣吃的吧？」記憶庫顯示是飯店，到底賣什麼想不起來。
宣墨默默的順著牛排的肌理，切開死亡的細胞切斷死亡的神經，然後慢慢咀嚼著牛的屍體……
「不吃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