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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的頸圈鬆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的頸圈鬆了

李肆淡淡說完,轉頭再不理他。
「李肆,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爺給你臉你不要!我就看你怎麼死!」
吉黑子一亮相,鐵行東主們紛紛告辭,梁煥縮著身子要跑,被李肆喊住了。
「至於這佛山的事,如果能打點好我,事情就不會入我主子的耳。」
李肆瞬間就有了認識,這李煦根本就是要將他當狗擺布。背後的原因,是不是被皇帝的面子給逼得快跳牆,對背上的無底大洞開始感到畏懼,所以才死命摟錢?難道說……京里的狀況有什麼變化,李煦投效的八阿哥要提前出局?
吉黑子哼哼獰笑:「官面的,江湖的,爺給你來套冰火兩重天!」
「誰敢逼我做這選擇,我就了結誰。」
「這幾日,多謝梁爺子的款待,他日定當酬報。」
李肆接手,不僅補上了關會的虧損,時值年關,還核算出了不少利潤,以退稅的名義返還關會成員。這時候李煦就不滿了,以李煦的思維,關會是自己「恩賜」給李肆的,這些銀子不都給自己,卻撒給商人,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彭先仲苦笑:「園子後面就是梁家的家廟,他們怎可能賣?」
將飄飛的思緒拉回來,李肆看向身邊的梁煥,見他目光閃爍,臉色發白,心道自己終究中了佛山鐵行的套。這梁煥奔走組織起這樣一場東主大會,目的不是幫自己,而是讓那吉黑子能清晰掌握到自己的意圖。看來這佛山的鐵行,對官府的畏懼透骨入髓。
那三葉堂的掌柜應著正要退下,吉黑子再叮囑了一句:「他身邊那個女子,讓他們廢掉,爺只要她的身段,可不想要她的身手。」
嚴三娘滿臉歉疚,她聽說了鐵行會館的事情,下意識地將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
李肆搖頭:「我可不是什麼喪家之犬,想趕我走,沒門!去給梁家下帖子,這園子,我買了!」
「需要我隱忍的就一件事,其他可沒必要。」
李肆看了一眼彭先仲,心說這傢伙在廣州泡得太久,真當自己是單純的商人了,看來得把他丟回英德,讓段宏時好好洗一番腦子。
吉黑子側著腦袋,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獵物。
之前李肆以年禮的名義,單獨給李煦包了二萬兩銀子,本以為能暫時填了李煦的欲壑,卻不曾想李煦毫不滿足,徑直派來家人,砸出了最嚴厲的恫嚇,更倒霉的是,正好卡進了他要對關鍵目標下手的緊要環節。
「派人去廣州催羅師爺儘快辦下那事,再讓特勤組和特攻組擬訂方案,目標,吉黑子這幫人,全部……消失!」
嘩啦一陣響動,吉黑子身後十多號伴當就朝李肆湧來,這邊于漢翼帶著司衛也沖了上來。鏗鏗拔刀聲連綿不絕,眼見一場血拚就要上演。
李肆等人的身影早已不見,會館大廳里還是一片沉寂,好半晌,那三葉堂的掌柜才低低嘀咕道:「前幾個衙門根本就是這李北江的地盤,憲台制台老爺的衙門,那李肆也是輕鬆能進的,吉爺……」
梁家別園裡,彭先仲強自按下蹦跳不止的心臟,正勸著李肆:「這裏不能住了,那梁煥明顯就是在算計咱們。」
「當然有事,大事,而且是大事不妙!」
那掌柜指著拳頭緩緩收回的李肆,驚得話都說不利索。
「聽說差點殺起來!?是……是跟我有關?」
吉黑子肺都差點氣炸,呼喝著自己的手下。
根本就不在乎吉黑子的咆哮,李肆大步流星朝外走去,那些伴當還要追過來,于漢翼喝道:「我家少爺也是官!有事自去投告!英德縣、韶州府、廣州府,憲台制台老爺衙門,隨便!」
此時的奏摺制度還遠不如雍正時代完備,除了康熙寵信的高級包衣外,也就部堂和地方大員有直遞奏摺的權力,有些督撫提鎮都沒此權。雖然直上奏摺的影響力難以評估,但李肆的諸多手腳,要通過李煦傳到康熙那,對漢人和朝政另有一番警惕的康熙會有什麼反應,李肆就實在沒有把握,只能備著一個字:反,再加三個字:現在反。
李肆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出聲,這黑子不明狀況,臉上也浮起笑意,心說這李北江還算識趣。
接著他看向三葉堂的掌柜:「你去跟佛山鐵行的人說,不出手整治李肆,他們的貨就別再想進江南!」
大人物的心眼是很小的,特別是你動了他的銀子。
吉黑子咬牙,然後哎喲一聲,他的牙關被李肆揍裂了。呸地吐出口帶血的唾沫,他冷哼道:「別以為廣東衙門都朝著你李肆開了,來呀,帶我關防去找鄧都司!要比拳頭大,我讓他見識見識!」
李肆也在獰笑:「不賣,到時候家廟一塊拆!」
之所以先提梁家,是因為還沒想好怎麼解決這吉黑子才能不留後患。皺眉憋了好一陣,正見到嚴三娘急急奔了進來。他雙眉舒展,心說自己也是在陰謀詭計里浸得太久了,居然忘了一貫堅持的原則:最簡單的辦法最有效。
這傢伙跟早前的鄭七不一樣呢,有狗牌了……
「頸圈?」
大廳里空蕩蕩一片,只剩下李肆和吉黑子等人。
這事大家畢竟隔著一層,還算不上直接的恩怨。之後李煦牽頭,將太平關和遇仙橋關仿照含洸關模式,組建關會包了關稅,滿以為就此能大把摟錢,卻不想沒了李肆那一套會計和審計賬目運轉,書吏巡役的隸屬關係也沒釐清,更兼任用私人,比之前鈔關直管更為腐敗。不僅來往商人怨聲載道,自己也沒撈到好處,全讓下面人吃光了,半年虧了好幾萬兩。見這不是顆搖錢樹,反而是個無底洞,李煦將兩個關會讓給了李肆,只以江西三葉堂東主的身份加入。
蓬……
「銀子我也喜歡,女子我也喜歡,前日你身邊那醒獅仙女的事迹,在佛山已是無人不知,把她送來吧。」
接著這小胖子的臉色變了,帶著直連某種器官的猥瑣氣息,湊到李肆近前,壓低了聲音。
李肆低低說著,梁煥勉強一笑,只覺額頭出汗不止。
和李煦的矛盾由來已久,在李肆破壞了湖南春暉堂的囤米大計時就種下了。春暉堂那個在廁所里暴斃的掌柜沒人關心,可十多萬石米卻不是小數目,李肆不可能硬生生吃下。由韶州府和白道隆斡旋,按照每石二兩的價格退給了春暉堂,李肆只吞了兩三萬兩零頭,沒讓湖南那邊跳起來揪著劫案不放。可終究讓春暉堂背後的李煦預期落空,心懷怨憎。
蘇州織造李煦就是個大人物,儘管他的官職很小,儘管朝堂都只將他當做皇帝的狗,可朝堂大臣和地方大員是守宅門的狗,李洵這樣的內務府高級包衣是守卧室的狗,兩撥狗互相鄙視,較量優越感而已。
「你你你……」
他跳腳喊著。
殺就一個字,擦屁股的事就麻煩多了,槍回腰間,李肆對那吉黑子冷冷說道:「你的頸圈鬆了。」
「跟這李煦的矛盾不可調和……」
再無心理會梁家的事,彭先仲臉色還有些發白:「可這吉黑子背後就是蘇州織造,就這麼打了,沒事嗎?」
如雷巨響里,淅淅瀝瀝的碎屑當空落下,李肆的月雷銃槍口冒著青煙,轉了個扇面,嚇得這些人趕緊止步。
李肆沉聲下令,身後于漢翼興奮地響亮應聲。
李肆撲哧笑出了聲。
不談奶兄弟這層關係,奏摺制度的興起,就跟康熙與李煦這樣出外的內務府高級包衣要保持單獨而且秘密的聯繫有關。甚至李肆還知道,後世所存的滿清最早一份奏摺,就是康熙三十年,李煦向康熙請安的摺子。
「你知道嗎,狗的頸圈鬆了,不趕緊溜回去讓主子栓緊,而是自顧自地撒歡,被人當野狗打殺了,主子都無話可說。黑子兄,你自己小心了。」
嚴三娘玉臉抹上紅暈,卻是一臉正色。
「你真要成了這樣的人,我寧可自己了結,也不敢擔這份罪責!」
拔出另一把月雷銃,李肆就要指向那七葷八素的吉黑子,卻聽那傢伙一聲暴喝:「你敢毆打朝廷命官!我可是帶著織造關防,來廣州辦差的把總!」
那黑子剛被手下扶起來,下意識地朝四下張望一圈,然後醒悟這是在罵自己,那張胖臉本就紫紅一片,現在更是轉成了紫青。
所以當這個吉黑子陰惻惻地說出「奏摺」二字時,李肆心中一寒,下意識地深吸口氣,再次確認一對月雷銃是在腰間。
「關會的賬目繳上去,太平三關,五十二年的盈餘,你也準備好,作好這兩樁,關會的事,我家主子就不追究了。」
下一刻,小胖子整個人飛了起來,嘴裏噴出一股血水,似乎還帶著碎牙,在他身後那個該是三葉堂掌柜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轟聲砸倒一片桌椅,硬生生摔在地上。
李肆搖頭,看著他的姑娘,淡淡笑了。
「毆官當死!抓起來!」
「人說衝冠一怒為紅顏,捨得江山也舍不了美人,看來這話真是沒錯,值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