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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

李肆掃視著眾人,身側的段宏時看著他,眼神恍惚,既帶著感佩,又帶著憂慮。
她祈求般地問:「我會死嗎?盤姐姐……」
「滿——清——!」
「四哥兒是誰,村裡的老輩子,多少都該知道,可這是個秘密,原本以為會永遠掩藏下去的秘密……」
有人按捺不住怒氣,徑直喊出了聲,他們只知道王陶二人多半已經遇難,李肆被數百人襲擊,護衛的三十名司衛死傷過半。
下一句,就是下一句,李肆在心裏對自己說著。
英慈院,盤金鈴將安九秀已經沾滿血跡的紗衣褻裙剪下來,而她的亮眸已經滿浸淚水。安九秀身中五箭,四箭都在右側的肩膀、小臂、大腿和小腿上,以她的經驗判斷,肩膀和大腿的兩箭都傷了骨頭,就算未來痊癒,也會落下殘疾,相比之下,右胸的一箭……
林大樹沒有吊太久胃口,終於將這個秘密,當著數千人的面說了出來。
林大樹一腳踏了出來,振臂高呼,激得所有人打了個寒噤,就連那些還滿臉憂色的人都提起了幾分心氣。
之前的計劃都建立在胤禛沒有注意到李肆的基礎上,現在就不同了,所以李肆對刺殺胤禛的可行性調低了不少,也不再是最優先的選項,他必須考慮整個大局該怎麼走。
李肆皺眉問:「先不說什麼旗號,你帶的一千二百人,有多少槍多少炮?」
再掃視公司要員們,關鳳生米德正等人在沉思,似乎就沒理會他這話,只顧著想自己的那攤鋼鐵事業。田大由已經發福不少,神色恬靜地看天,隨手還摸出了酒壺,卻被身邊的田彭氏一爪拍開,示意別走神。田大由趕緊朝李肆尷尬一笑,那笑容裡帶著的意思是,這些話不是說給他的,他早就明白了。
「別自責了,這是我自己的錯,那胤禛本就不是個易與之輩,而且你手上的資源也沒足到那種地步。」
青浦貨站,于漢翼、尚俊和羅堂遠鐵青著臉地站在李肆身前,看著他踱步來回思量。這幾人既是在恨那胤禛,也是在恨自己。于漢翼胸腔里更是燃著一團火,他認為是自己這個情報頭目的錯,居然沒能探聽到胤禛來了廣州。
「從你們降生下來,那個壞蛋就壓在了你們頭上。它是個怪物,恐怖的怪物!」
「本就是反賊!」
「總司放心,我已經招呼寨子里的兄弟過來幫忙,去年姐姐和我回寨子,救了不少人,寨子里都把金鈴姐當親人和神醫看呢。誰敢對英慈院和我姐姐動手,我們就把誰剁碎了喂狗!」
「總司,是哪個壞蛋乾的!狠狠收拾他!」
李肆拍拍賀銘的肩頭,盤石玉將話比劃出來,小子臉頰漲紅,使勁嗯嗯著朝李肆鞠躬。
于漢翼咬牙說道,尚俊和羅堂遠對視一眼,都心說是不是要馬上展開「海溝」計劃。刺殺胤禛這條潛龍,讓他永遠沉底,變不成雍正,這就是李肆的「海溝計劃」。
李肆沉聲下了命令:「留下八百人槍,你和于漢翼一起守住青浦貨站,還有英慈院,剩下的人跟我去英德!」
處置完畢,得了准信的李肆也鬆了口氣,招呼著盤金鈴趕緊收拾,帶著傷員一起回英德,盤金鈴卻搖頭。
「沒我在身邊,你就是讓人不放心!」
李肆憋住,盤金鈴說的是實情,這一年多的發展,英慈院在外科領域的醫療條件,估計舉世無雙,甚至還有了初步的血型匹配檢測技術,可以進行現場輸血。真要放棄了這裏,安九秀和護著他死戰的司衛,性命就難保了。
排瑤……
「我帶來了所有可用的水勇船丁,還有香港營地的司衛,六翼一千二百人!」
「先好好跟著盤石玉保護英慈院和盤大姑,做好了,我就帶上你!」
「他說想要總司給他一對火銃,好讓他跟著總司去殺……」
不過這些心思依舊還搖曳不定的人,他並不擔心,甚至不需要于漢翼在青田公司內部展開的情報網反應,他們要有什麼異常,周圍的親友都能按住,更不用說……
「就是官府!」
李肆看著那些在壩子兩側站得整齊,有如一片灰藍樹林般的司衛,更不用說,這些司衛,還在護著他們,會給他們帶來越來越強的信心,不讓他們有被清廷利誘的機會。
李肆像是提問,又像是反問。
其他庄人的回答更符合他們的心境,而李肆還看到了,看到了數千人里,一小半的人卻是臉色慘白,神情恍惚。
「我李肆早就說過,是為代天裁決而來,現在想要折斷我這柄刀的,還能有誰呢!?」
李庄內堡,數千人把那中心壩子擠得滿滿當當,除了青田公司的要員,還有昔日鳳田村和劉村的村人,外加司衛骨幹。
「現在這頭怪物,就是你們所說的壞蛋,它自蠻荒之地而來,切斷了我們共同的血脈,跟人們許下了虛偽的諾言!編織著虛偽的盛世畫卷!諾言之下,是它永無止境的貪慾,畫卷之下,是它碾榨生靈的血痕。」
李肆沉聲道。
英德有槍,這段時間鋼鐵所停了其他事,就埋頭造槍炮。
還差一點,李肆心說,造反之心,靠這兩三年的好日子,靠他潛移默化,力度溫和的思想熏陶,靠前後的豪壯言語,依舊不可能凝成一個堅決的造反群體。
接著林大樹指向李肆,降下了更大一樁震撼。
李肆搖頭:「你的目標,的確是有可能,但那只是理論上的。」
「它有無數的舌頭,全是管子,帶著尖刺,插在你們所有人的身上。它吐著惡臭的氣息,喘著粗氣,每一呼吸,都將你們的血肉,你們的骨髓吸進它的身體!」
「它不僅吸食所有人的血肉,還吸食所有人的腦漿,要把所有人變成渾渾噩噩的傀儡!任何挺直了脖子,挺直了腰桿,要說出真相的人,它都用利齒撕得粉碎!」
「反了!」
現場一片靜寂,空氣冷得讓人發抖,直到李肆的身影在小樓前的台階上出現,所有人才吐出一口長氣。
盤石玉一邊罵著一邊也在比劃,李肆才明白,這是個聾啞小子。
盤石玉拍胸脯保證道。
「趁著他們毫無防備,打進廣州城,活捉四阿哥,占城舉旗!」
這是范晉的觀點。
李肆無語,只是緊緊抱住了她們,再看向後面那一大群人,個個神色凝重,心道終於到了這個關口。
盤石玉幫那賀銘翻譯,最後兩個字壓低了聲音,「韃子」。
正要離開,一個小子扯住了他,啊啊比劃不停,最後的動作是在腰間拍拍。
如同早前站在這裏說出那三個相信一般,李肆的話在眾人心中又盪開猛烈的風暴,但這一次卻不顯得突兀,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有所感應,從那三個相信而上,只要稍稍想一想,就會摸到了今日李肆這番話的真義。
「聽到沒?好好聽我的!」
「情況有變,現在必須重新謀划,你們就潛在城裡,嚴密監視他的舉動,同時尋找合適機會。」
嚴三娘一邊流淚,一邊咬牙恨恨說道。
「直接動手吧!」
「現在胤禛已經露在官面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中。白天一直呆在巡撫衙門,晚上回了光孝寺,有廣州將軍的親兵和撫標兵馬護衛,各處衙門還沒有收到針對總司的公文,更沒有大隊人馬調動的跡象。」
盤金鈴擦了擦眼角,嘴角卻含著一絲笑意:「換了我,多半是要死了。」
北江船行也有快蛟船,腳踏螺旋槳和風帆齊用,李肆第二天就回到了英德李庄。之前派回的信使已經將消息傳給了聚在李庄的要員,李肆剛踏上碼頭棧橋,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就撲進了懷裡。
「你們都明白!插在你們身上那帶著尖刺的吸管舌頭,就是官府!」
「我會派人來守衛,你自己也要小心。」
見到于漢翼那難受模樣,李肆溫言安慰。于漢翼的情報部門就是個草台班子,大多數消息都依賴公關部、商關部等部門。自己的情報網還只限於督標、提標和撫標幾處軍營,還包括廣州將軍府。可將軍府的親兵調動只是小規模的,于漢翼在今早才收到消息,那時他還沒想到是對付李肆,而百花樓前已經槍聲轟鳴,打得熱鬧。
盤石玉朝賀銘揮著拳頭,後者朝他歪歪嘴,然後緊緊盯住了李肆的背影。
范晉泄氣,槍就八百,炮……沒有,都在銀鯉號上。而銀鯉號兩月前去了南洋,不僅是聯繫白燕子,化解雙方仇怨,也是執行李肆南洋戰略的第一步。金鯉號還在福建,不,該是在台灣,正跟著蕭勝練本事,同時也肩負著李肆的另一項秘密任務。
「當然是那怪物!」
「就是闖王李自成的後人!」
安九秀醒了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李肆如何,得知他沒事,欣慰而滿足地又要閉眼,接著睜眼,胸口上的那箭還悠悠晃著,煞是嚇人。
李肆略微放了些心,原本想著要在排瑤身上下力氣的,畢竟他們反清的情緒也很濃烈,但他手下實在沒人,根本顧不過來,現在看來,盤金鈴居然幫他作了這事。
「他們眼中的李肆,只是個手眼通天的小吏和商人,卻不知道,真正的李肆,手下還有一支足以翻江倒海的大軍!」
林大樹喊出了連李肆都兩眼圓瞪的話。
「從古至今,這個怪物都一直存在,但在那之前,它不是怪物,它叫……華夏!」
范晉的陳述越來越有感染力,李肆都自覺快比不上了。
「賀銘!好大胆子,敢對總司無禮!」
「其他地頭的人我不清楚,可是咱們鳳田村,還有劉村……」
李肆沉聲說著,目光里的什麼東西,讓盤金鈴不敢深想。
范晉點頭,打不打進廣州都無所謂,只要打就好。
「而那怪物,就叫……」
范晉的獨眼閃著寒光,他已經知道了李肆遭襲的事。
指了指腳下:「他們還看漏了我一點,除了軍隊,我還握著幾百萬兩銀子。放著這件武器不用,單單跟他們拼人命,這買賣可不划算。」
關蒄的淚水更是嘩嘩流著,還很直率地訓著他。
「就是朝廷!」
「它跟我們血脈相連,將天下億民連接在一起。有時苦,有時甜,有時辛酸,有時激昂,那都是它和我們一起來承受,一起感知,那時的它就算是怪物,也是我們自己的怪物,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
那是一團火,可跟一般的激昂之火不同,火芒之下,是厚重的灰燼,不知已經積淀了多久。
那個最先開口的庄人粗著脖子紅著臉地喊道。
「不僅是九秀,那些司衛的傷勢都很重,他們可經不起顛簸。還有人失血過多,得趕緊輸血。在英慈院這,我能保證救活,要沒這裏的條件……」
迴音盪開,如石投水潭,層層漣漪擴散,帶起的不是嘴裏的聲音,而是胸腔里的滌盪,數千人都覺有一口氣從體內,從心中一直向外噴著,難以想象的舒爽流淌在整個身心。
他蓄足了力道,讓最後兩個字的聲音能傳遍整個李庄。
「我們鳳田村和劉村,父祖輩都是大順軍!而四哥兒……」
接著再看到一個人,一個這兩年來埋頭土地,勤勤懇懇忙著農林事的林大樹,他微微訝異,在這個依舊是一臉農人氣息的林大樹眼裡,他看到了異樣的東西。
清冷嗓音響起,接著是咔噠的皮靴踏地聲,范晉來了。
劉興純皺著眉頭,沒一點驚訝,卻是在擔心什麼實務層面的麻煩,彭先仲……彭先仲是有些緊張,不停地抿嘴舔唇,臉色卻還如常,畢竟這是心中早存下了的預料。
這個秘密帶來的震撼之大,連李肆都覺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擠出了身體。
咦?這小子是怎麼看出來這事的?李肆訝異不解。
「四哥哥,你真是笨死了,就沒推算過所有的可能么……」
「那個壞蛋,你們都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