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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雙規!狠狠抽痛清狗!

第二百四十四章 雙規!狠狠抽痛清狗!

這時候舉旗,時機依舊不成熟,很不成熟,既然這朝廷的皮面還能綳得住,康熙的腦子還沒完全靈醒下來,這個機會還必須盡量把握住。
數落他的是嚴三娘,也許是柏紅姑的死讓她心情很糟,徑直說出了「看來我得來替你干這活計」的話,這話還不算重,關蒄該是無心的一句「漢翼哥還是去帶兵好一些」,錘得他頭暈眼花。
為了加強說服力,于頌抖摟出自己的後台,正是蘇州織造李煦。
安金枝轉移著話題。
段宏時來了,李肆遇刺,安然無恙,他既是慶幸,憂慮也更深了一層。
安金枝也在,聽說李肆遇刺是粵商總會內部人乾的,他也被嚇住了,怕自己也是目標,趕緊跑到白城來避難。
半月前,李肆在清遠遇刺,隨後就成立了這禁衛署,全面調查粵商總會跟遇刺案的關聯,短短几天里,被這幫黑衣衛抓走的人就有上百個,雖然大多都被放了回來,卻是一個個噤若寒蟬,見到這黑色就眼暈。
頭目一聲冷下,兵丁將三人扭住,那三人紛紛叫著憑什麼拿我和自己犯了哪條王法之類的話,不僅兵丁沒理會,其他商人都不敢說上一句。
看到這個久違了的名字,李肆抽了一口涼氣,自己還真忽略了這傢伙。
話音未落,噔噔腳步聲蓋住了樓外的喧囂,一群持槍兵丁涌了進來,將這一桌人盡數圍住。這群兵丁的打扮跟青田司衛大致相仿,都是中長對襟大扣襖,窄褲,厚底行靴。可襖子和褲子,連帶頭上的短檐圓帽都是沉沉的黑色,胳膊上套著紅袖套,一個白色的「禁」字綉著,分外刺目。
那幫江西商人招認說,江西巡撫佟國勷是找過他們,逼他們當朝廷內應,尋機解決李肆。但他們卻不敢,也沒機會下手。可於頌找到他們說,他有路子,一旦事成,他們要支持于頌當粵商總會的會首,而他于頌會扶持彭先仲接手青田公司的產業,幫著大家穩定廣東局勢。
「商人不穩,是因為你給他們的壓力不夠直白,僅僅靠武力、銀貨和商路,還不足以讓他們立下站隊的心思。」
「安爺子,作坊主們可不是來撐場面的。你也是作坊主出身,不妨想想,如果作坊主能不受官府盤剝,不受朝廷那麼嚴的管制,有人投錢進來幫著周轉,有人幫著找原料,有人幫著找賣家,這生意跟行商比,哪個穩當些?」
青浦貨站,也換上了黑衣的于漢翼,臉色就跟衣色一般黑,這段時間他都是這樣,聽了部下的彙報,他還是不滿意。
段宏時說的這個問題,直指李肆現在的戰略核心。
「舉旗!?」
安金枝又擔憂起自己的一攤事,李肆此番要下狠手,怎麼也得殺個幾十人,江西那邊的商人估計大半都要被嚇跑,其他地方的商人也要受到影響,粵商總會的情況,有如風中燭火,前景堪憂。
只是工業要展露力量,不僅受原料和市場制約,過程也很長,沒個三五年成不了型。此次他為穩住粵商總會,早早將東莞和佛山的作坊主們糾合起來,推動他們成立公司,給予優惠待遇,從各方面扶持他們,其實是拔苗助長。
李肆遇刺一事,于漢翼主持的情報部門事前沒收到一點風聲,看到一點跡象。李肆倒是沒指責他,還讓他從幕後走到了前台,主持這個新成立的禁衛署,他自己則是羞愧難當。
話題轉到了這上面,幾個人都是一臉憤憤不平。
「一幫蠢貨……」
段宏時說得李肆連連點頭,之前商人肆意妄為就是一例,直白說,他讓清廷在廣東無力化了,但他的管制卻還沒完全跟上,這中間的空白地帶,自然而然就有其他力量來填充,既不受他李肆控制,又不受官府控制,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亂子等著他。而這些亂子,若是被清廷利用了去,他可實在難以招架。
許久之後,有人凝起心神道:「終究是湖南那個于頌出的頭嘛,咱們明面上又沒幹……」
一處茶樓里,一桌人現在卻覺得這喧囂格外煩躁,其中一個人操著江西腔低低念叨著。
「工商工商,工在前商在後,我最早拉攏商人,是要靠他們的銀子來鋪路,三江投資的銀子,甚至粵商總會的會費,大半都投在了佛山鋼鐵和東莞機械上,不僅我青田公司握著大作坊,還帶動了周邊無數小作坊,他們……不,你們,才是我李肆更能依靠的力量。」
李肆捏著下巴,心想確實需要再狠狠來一下,之前白城操演,只嚇著了廣東的官員,現在需要嚇嚇周邊幾省的官員。
「其實問題不止是這個……」
于漢翼咆哮著,唾沫噴了部下一臉,部下挺著腰縮著脖子,心說于頭兒肯定是被總司罵慘了。
「要壓住這亂象,牆就得亮在明處,好讓人心有個衡量,這樣咱們也才能看清敵我。」
頭目看了一眼其他人,這些商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在躊躇。禁衛署沒抓他們,他們真是心裏有鬼,大可以直接跑掉。可接著就沒辦法在廣東做生意了,甚至三江票行、三江投資的錢,連帶交的會費都要打了水漂,如果老實合作,甚至做得更多,說不定……
這幫黑衣衛的頭目環視這桌人,沉聲念著名字。這桌江西商人對視幾眼,手指下巴點人離座,趕緊把三人顯了出來。
「評理!?新進來的會董能把咱們給淹了!東莞和佛山這兩地的東主可都是當地人,對李肆再服帖不過。」
「肯定沒吐露完!讓朱瞎子拿出他以前在番禹縣衙的手段來!這是咱們禁衛署的第一仗,總司要咱們穿黑衣,就是要咱們下黑手的!對付這種人就沒什麼顧忌!」
搖頭那人哼了一聲,「我就說了,這是通告,是在跟咱們說,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他李肆手裡牌還多著呢。」
李肆這麼一問,安金枝頓時一臉嚮往,他和李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說過自己的琉璃行才是命根,如果真有這麼多便利,那可不止是命根,還能長成參天的搖錢樹。
另一人搖頭:「不一樣,那次是拿金子來粉飾太平,安撫人心,可這次是下殺威棒之前的通告!」
片刻間,這幾人都有了選擇,一個個堆起了諂笑,拱手道:「我們確實有內情稟報。」
對象畢竟是商人,不是專業間諜,源源不斷的口供匯聚成報告,遞到了英德白城的肆草堂里。
「李煦!?」
「雖然把東莞佛山的作坊主們招攬起來充場面,可這麼一動蕩,粵商總會怕是危險了……」
「他們是不懂的,總以為朝廷不止是懼怕我的武力,還懼怕他們匯聚起來的分量,就沒想過,他們再有分量,沒有我李天王這樣敢跟朝廷對著捅刀子的人物,那都只是一攤軟肉。」
于頌是這麼說的,這幫江西商人很高興,都紛紛開始做準備,甚至都擬定好了在李肆死後,用重金收買青浦貨站的司衛巡丁,幫著穩定局勢,驅趕安金枝,立於頌為會首的計劃。
段宏時憂心未減,這也是李肆的心聲,不能舉旗,不等於什麼都不做,可能做點什麼呢……
新成立的禁衛署實際縮小了于漢翼的工作職權,就負責對內的情報搜集和偵緝,包括針對李肆和各要員,以及青田公司和相關要害單位的陰謀暗箭。得了李肆調來的一翼司衛當行動隊,從英德、南海和番禹縣衙里招來可靠衙役干審訊和偵緝,禁衛署這一攤初開張,就紅紅火火幹了起來。
李肆的自語,安金枝神色複雜地點頭,的確,這秩序是靠著李肆的反骨撐起來的,要換了商人來坐李肆這個位置,保准第一時間就會趴在地上,然後遭到朝廷的百倍追索。
「這是當初浛洸金庫一事的重演……」
青浦貨站,貨倉一角就是片商業區,不少貨商都直接在這裏交卸銀貨,茶樓酒樓之類的服務設施已經建了不少。雖然緊鄰喧囂的碼頭,可就是這熱鬧,讓商人們談起生意來也覺格外有勁。
「那麼……我們就打一仗吧。」
「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狠狠地抽他們一頓!」
李肆這話是真心的,他可沒幼稚到只靠商人來成大事,商人只是催化劑,這三年多來,人、財、軍里,財這一部分,他在工業上下的力氣最大。不管是技術推動,還是佛山和東莞的經營,在他心裏,重要性都要大過商人。
「李大人說了,只要大家齊心解決李肆,他也會在皇上面前說話,不僅要留住粵商總會,還會儘可能留下好處。」
前世所知的一個名詞蹦了出來,李肆兩眼一亮。
「說什麼都是作坊,有產有業,就蹲在那跑不掉,只對著一處官府,咱們行商人不同,要應付的官府太多,我看都是說辭!」
「憑什麼他們只交最低一級的會費!?一年才五百兩,咱們都是一千兩起!」
「你們若有知這三人跟官府勾結的內情,就儘早報來,若是被他們攀咬出來,那就怪不得……」
李肆嘆氣,商人們的行動說明了一點,他在廣東營造的秩序很得商人的心,但是商人騎牆的天性,又讓他們對自己主導這樣的局勢很憂慮,清廷官員一逼壓,他們就反水了。
再一人點頭:「是啊,東莞和佛山一下冒出來上百家公司,湧進粵商總會裡,聽說三江票行兩三天里就多了幾十萬兩存銀。」
原本的計劃,是在佛山鋼鐵和東莞機械已經上了規模,可以成為廣東工業的支柱后,才將技術擴散開,推動工業發展。現在提前發動這事,不僅商關部的管理人員跟不上,細節方面要出很多問題,原料的供給和市場的穩定,這事也還沒解決好,也會出現很多波折。
李肆和段宏時對視一眼,都陷入到沉思中,過了好一陣,兩人都同時搖頭。
「找安會首評理!開大會!咱們撮弄起一幫人,看那李肆怎麼下台!」
緩稱王、廣積糧、高築牆,這是古往今來,成大業的必然之路。前兩條好說,眼下是安定的康熙朝,不是亂世,這「高築牆」就很麻煩。為了給清廷留下一層皮,李肆就不能樹旗號,所以這牆是軟的,這就別怪商人要騎牆,甚至想著將這牆往外面壓塌了。
「禁衛署成立,能有一定的震懾,粵商總會擴充,商人的腦子也能冷靜下來,南洋公司有了眉目,工商都多了個出口,氣能活一些,還有黃埔新城,也能凝住很多工商的心。但這都是調理自身,對外,也就是對朝廷,也不能老是這麼被動,不然一招接一招,總會窮於應付,難補紕漏。」
最早那憂心忡忡的人嘆氣:「李天王遇刺,咱們這些外地人也遭了殃。」
「李煦在江南呢,這傢伙該怎麼對付?」
那李煦,想必是要借他李肆的人頭,為胤禩掙點分數吧。李肆是這麼判斷的,至於要怎麼對付他,李肆微微一笑,老早就留下了後門,該是給那傢伙一個教訓的時候了,順帶一起解決于頌的問題,那傢伙真以為自己逃回湖南,自己就沒辦法對付了?
「何一清!桑德理!黃林!」
「拿下!」
得知這幫商人的打算,安金枝嗤之以鼻,和他這樣目光「遠大」的商人相比,這幫傢伙真是愚蠢透頂。李肆是靠什麼建起這秩序的?武力!李肆沒了,朝廷還能容許這樣的秩序存在?
接著段宏時的話,讓李肆心中一抖,這是在說……
安金枝尖聲道,他又被嚇住了,雖然內心早知會有這麼一天,畢竟李肆剪辮子的時候,他也在場,但他似乎永遠做不好這個心理準備,每每想到未來,都以自己是生意人,不問天下事來安慰自己。
「商人不穩還是其次,現在廣東的局勢詭異莫名,朝廷留了一層皮,但皮下卻並非咱們都佔住了。咱們只佔住了一副骨架和少許血肉,其他血肉既沒附骨,又沒沾皮。就像永安匪亂一樣,還有很多亂象,正醞釀在細小之間,不定何時要爆發出來。」
只看這一片黑色,商人們都軟在了座位上,這是青田司衛的新部門,禁衛署的兵,私底下被稱為「黑衣衛」。具體是幹什麼的,這俗名就能看得出來,跟明朝的錦衣衛沒什麼區別,就是李肆用來專門對付自家地盤裡心懷異心那些人的爪牙。
人上面,人心之事才開始奠基,財上面,工業已經是拔苗助長,不然商業穩不住,而軍事上,三個營的戰備兵已經擴充到了七千人,可三分之一才剛剛開始訓練,軍械還不足。佛山製造局剛剛開始試生產,火槍也還缺三分之一,火炮更是匱乏,十二斤火炮三十來門,還分給了海軍一半,二十斤炮才試造了兩門。
「遇刺」兩字出口,空氣驟然凝重起來,眾人對視著,目光開始閃爍起來,再不敢輕易開口。
他原本也是個作坊主,後來成了行商,雖然攀上了廣州將軍管源忠,卻還算不上什麼知名人物,直到「揀」到李肆這個女婿,才直上青雲,成為在廣東地面上喊一聲,大家都得聽聽他說什麼的大人物。粵商總會現在成了他的事業,越做越上心,很不願這事業就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