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啊……海軍！
這就是現實，李肆也不得不承認，蕭勝確實不合適再節制鷹揚軍，但放吳崖一個人折騰，他還是不放心。這傢伙可是掛過人頭珠簾的貨色，要獨掌一路，還得再歷練，而且對面的福建兵要有什麼動向，那都是些干過仗的老將，吳崖可不一定頂得住。
「四哥？不……天王！」
除開船，蕭勝還是很大方地給了鄭永的伏波軍兩千人編製。和陸軍不同，伏波軍不會打太大的陸戰，除了以哨目為單獨分散在各船上之外，還單獨設了兩個小營以便集中使用，目、哨、翼按三三制編成，每營有六百人。
他躊躇了一下，彆扭地換了稱呼。
金鯊號上，從暹羅接船歸來，曬得一身黑亮的孟松海嘴都快笑裂了。
看來得跟蕭勝好好打一番嘴仗了，鄭永對自己新職務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
「銀鯊號還在廣州等炮，得晚一點才能到。來來，這船可還有我的一絲心血，我來當導遊，跟你們好好介紹一番。」
金銀鰲號是多用途戰船，除了炮戰能力，還考慮了載兵陸戰、運貨和偵訊的需求，所以船身寬一些，還在甲板搭了八艘小船。而金銀鯊號則是純粹的制海戰艦，基本屬於金銀鯉號的放大版，船身細長，側面看上去要比金銀鰲號大了一截。
好半天，老船匠流著口水說：「這船怎麼就沒壞呢？也讓咱們來修，那該能吃上三年了！」
接著李肆招呼著蕭勝和白燕子，還有急急趕來的胡漢山、魯漢陝和老金等人，一同考察這艘新船。
這時候李肆不得不感嘆分身乏術，而自己根基太淺，除了蕭勝，軍事上竟然沒有讓他能放心的一路之才。
船匠們一邊修還一邊感嘆，原本以為這軟帆快船是洋人的船，可一碰船板就知道，這是福建人造的船。榫鉚用得極精緻，炮甲板下的船體還是常見的夾層兩板三艙。靠著拉長的船體、高桅軟帆和轉輪舵盤，這麼大的船才如此靈巧迅捷，讓這些船匠們大開了眼界。
「再說暹羅船廠也不是母雞，懂得造這新船的船匠就那些人，船塢也沒那麼多，一
此時南澳島的人心裏已經不把這些人當賊匪看待了，而在穿著前明官服的文官四下拜訪當地鄉老后，「賊匪」一詞，他們連私下都不再用。
「老鄭的目標是把人拉到諸羅縣的大迦納，在那裡立營紮寨，你從龍驤軍里出來吧……」
「沒問題！只是四哥，你還沒定我的薪餉呢？這飯錢，你得先替我掏了。」
丟開什麼天王架子，這一夜，李肆跟眾人酒酣話熱，將海軍和台灣之事議了個通透。
海軍之事落定，台灣之事也有了應對之策，李肆寬心不少，但接著他又面臨一個難題。
船匠們紛紛看過去，也都一個個傻住。
「原本我心裏也不太有底，可現在有了金銀鯊號，拿下澎湖不敢說，可要把施世驃封在澎湖，讓他無力援助台灣，還是能辦到的。」
李肆聳肩，銀子就這麼多，該造什麼船，造多少條，是蕭勝撓頭的事。他李肆等於投資人，就審閱他的編製方案，同時給他的海軍下目標而已。
李肆也很遺憾，暹羅船廠是他很造的布局，現在已經充分發揮作用，但還是有些跟不上形勢的需要。
南澳島白沙灣，當地居民正賣力地清理著碼頭。滿島官兵跑了，來了一幫賊匪，可跟這幫賊匪比起來，昔日那些官兵才是真正的賊匪。漁民出海不再給水師巡船交「魚錢」，商賈小販不必再上供「營助」，一身比官兵光鮮周正得太多的賊匪們上了島，就大把灑下銀子買貨僱人，幫著他們干雜活。
聽到李肆這話，鄭永正飛著的眉毛垮了一半，他還想著也能有個四營人馬呢，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剛才就算過賬，養一個營，一年起碼要十萬兩銀子，造一條船才八萬兩，金銀鰲號更少，蕭勝會選擇哪個？
船匠是最高興的，以前他們還要隨時被水師提去修兵船，有時還得自備材料。之前施世驃帶著南澳總兵退到澎
蕭勝一語點散台灣的困局，也讓身負台灣戰略的鄭永心氣高揚，他更建言道，直接攻佔澎湖，這樣台灣就是囊中之物。
「那是你的事，擬好方案讓我看就好。」
瞧著白燕子拳頭捏合不定，蕭勝知道這個昔日的南洋大盜也坐不住了，想爭取一下地位，特別是分到幾條新船，於是開口跟李肆討起了價錢。
蕭勝這話說得眾人都點頭，也正是李肆對台灣現階段的期望。
「一千二百料？比金銀鰲號還大，暹羅船廠現在都能造這麼大的船了？」
「四哥，你擔心過頭了……」
李肆說到了自己的擔憂，蕭勝卻是不以為然，他提的這個方略，李肆不是沒想過，但總覺得有點難以操作。
白沙灣一側，幾十名船匠正在燒得一身黑糊糊的銀鯉號上忙乎，一邊忙還一邊聊著。有人感慨說，真希望官兵別再回來，這個朝廷比北邊的朝廷仁義太多。有人也說這些廣東人難保不是在故作姿態，呆得久了，不定也會翻臉，就跟官兵一樣。還有人說故作姿態也好，總是有實在的銀子拿，以後的事，誰知道。最後是老船匠發火了，罵小輩們還有閑心說風涼話，趕緊幹完去修那些小船，「賊匪」把繳獲的大青頭，連帶自己損壞的福船都低價處理給了島上的人，價錢低得買家都要仔細去看看，是不是那船人踩上去就沉了。
但有一點不同，此時的康熙，只覺坐定了「千古一帝」的位置，忠言很難入耳了，估計也沒誰敢說透這忠言，而他李肆還能聽進去，也有人敢說。
「老蕭，這南澳就是你的地盤了，看著年關將到，趕緊擺上一桌！」
「什麼你的船，是我的船！從現在開始，這就是海軍的旗艦！
他很想馬上趕去梧州，把東面一攤事，包括正轉入「清剿」行動的鷹揚軍丟給蕭勝節制，可蕭勝卻不敢接受。
蕭勝兩眼噴火，孟松海頓時蔫了，委屈地瞧著蕭勝，卻不敢開口抗議，他這個小小船長，隔著海軍署總辦可有好幾層呢。
蕭勝這話說得堅決，李肆沉思片刻，豁然開朗，自己還真是膽小了！就想著自己的困難，把施世驃想成是大無畏的英雄，擔心台灣丟掉戰略價值。現在看來，自己這六艘船的海軍，只要敢放開手腳大幹，局面遠比預想要好得多。
蕭勝也有同感，只是他不肉痛，李肆給他開出的海軍預算雖然遠比陸軍少，可八萬兩還是掏得起。
「別當我撥給你的銀子就是養船的，伏波軍的銀子也在裏面……」
「我就在說，對付清兵水師，這船實在是有些浪費了，有十條金銀鰲號那種船足矣！」
李肆微微笑著說道，蕭勝緩緩咧嘴，臉上那點尷尬全然消退，浮上暢快的笑意。
「那就先造小船！四哥，海軍不止是要大船，小船的作用也不可忽視。跟清兵對戰，有時候小船還更便利！就在金銀鯉號的基礎上改改，讓廣東甚至台灣也能造！」
李肆如此反省著，再想想康熙，那位家業更大的主，膽子也更小，遲遲不敢舉全國之力，用上遷界等決絕手段來對付他，這是富貴人的通病，怎麼也改不掉。辛辛苦苦多年掙來的家業，自然都不想貿然投入一樁要決定生死的賭博中。只是康熙肯定想不到，他李肆就這點家業，也開始犯起了富貴心病。
「澎湖有炮台，咱們船也少，必須來回換班，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清兵船慢，咱們只要截住他一隊，狠手收拾乾淨，施世驃絕不敢冒險再動！海上不比陸上，沒有絕對把握，他寧可縮在澎湖，也不願輕易伸頭。」
「家業稍微一大，就有些畏首畏尾了，人心就是這樣啊……」
介紹完金鯊號，李肆不客氣地說著，蕭勝一愣，心頭又浮起幾年前李肆提著山珍，溜達到他汛守署房時的情形。
白燕
到這時，李肆早前規劃好的「海軍陸戰隊」終於成型。
蕭勝嘿嘿笑著，然後被李肆一巴掌拍上，勾著他肩膀走了，邊走還邊訓他怎麼還沒找到弟媳婦……
這兩艘船被稱呼為「海鯊級」，吸取了金銀鯉號的諸多經驗教訓，操控麻煩、轉向不靈便等毛病都被解決了，速度只比金銀鯉號差一線，操控性卻跟金銀鰲一般優異。炮還是十六門十二斤炮，有點大馬拉小車的味道，原計劃是換上改良后的二十斤炮，可現在佛山製造局忙於供應陸軍火炮，只能用十二斤炮湊數。
蕭勝果然已經全心撲在了海軍事業上，李肆給他明年的預算是四十萬兩銀子，除開伏波軍和現有海軍人員的銀子，他至少能有二十萬兩銀子來造新船。
「有了我這艘大船，別說施世驃，所有清兵水師都加上，也得統統完蛋！」
鄭永和白燕子再對視一眼，只當李肆對蕭勝信任到了極點，可到兩人接下自己的職責時，才發現李肆就是這麼讓手下人辦事的。
李肆信任蕭勝，鷹揚軍吳崖跟蕭勝也熟，聽這「蕭老大」的話沒太大心理障礙，但蕭勝卻覺擔待不起，光是全盤接下海軍，就讓他誠惶誠恐了，再伸手管陸軍的事，蕭勝可沒那麼好的心理素質，而且吳崖之下的鷹揚軍官兵怎麼也都會有心結。
「四哥，海鯊級可以少造，海鰲號該多造，只當戰船，清兵水師也全無還手之力，再來個七八條如何？」
「暹羅船廠造了四艘船，再用上大模和水池法，自然能造出金銀鯊號。」
李肆隨口說著，鄭永深呼吸，知道自己要陞官了。
飯桌上，當著鄭永和白燕子的面，蕭勝毫不客氣地說李肆膽小。
「你的四哥在這，你的天王暫時休假。」
蕭勝在甲板上東摸西蹭，跟在後面的白燕子心臟
鄭永隨船過來了，他對李肆如此痴迷海軍，灑下大筆銀子造這大船還頗有微辭。這條船還是在暹羅造的，就花了六萬兩銀子，加上火炮，總價接近八萬兩！
「在海軍下設伏波軍，所有水兵歸到伏波軍編製下，老鄭任伏波軍統制，等梧州之戰打完，把龍驤軍里最早一批在大嶼山訓練營呆過的軍官抽一些給你，他們就是按照以船為戰的標準訓練出來的。伏波軍除了在船上分一些，其他的都集中起來，跟陸軍一般運用。」
蕭勝在飯桌上就有了大的規劃，李肆也當場首肯。將海軍戰艦定為三個級別，海鯊級，未來一年就金銀鯊號兩條，用作制海主力。海鰲級，能海戰能運兵，最為合適，也便宜，一艘不過二萬兩銀子，再造四條。海鯉級改進之後，至少再造十條，雖然只是四百料的小船，可相對清兵水師，也是大船了。可以輔助海戰，也可以巡防、傳訊和載運軍械物資，用途很廣。
身後鄭永和白燕子對視一眼，心說李天王跟蕭勝的兄弟情誼確是很深，就是總覺得有點怪異，李天王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年輕，大咧咧地把三十多歲的蕭勝當作弟弟，而蕭勝卻甘之若飴。之前還以為是蕭勝尊李肆這「天王」才屈居小弟，現在看來，竟然老早就是這關係了。
拆下燒爛的船板，補上新船板，船匠們乾的基本就是這事，正忙得熱火朝天，有人朝海灣里一晃眼，整個人頓時呆住了。
「浪費啥？養一個陸軍營，一年也要十萬兩，這艘船，怎麼也抵一個軍！」
「老天爺！好……好大的船！」
「台灣一地，人脈紛雜，要成可用之地尚早，現在的價值是牽住清兵。若是佔了澎湖，清兵破罐子破摔，不再理會台灣，而是全力攻粵，反倒得不償失。」
一個清朗嗓音響起，蕭勝一愣，像是驚喜，又像是有些緊張。
修長優雅的帆船駛入海灣，牽起了所有觀者的心弦，總兵府外，踩在小山頭上俯瞰白沙灣的蕭勝等人，更是滿臉漲紅，激動之心溢於言表，新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