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湖南大決戰：一百小時定勝負
「從渡口到這裏，竟花了半天時間，都夠從韶州到清遠了。」
向善軒這滿是官府發言人的措辭可沒哄住紳袊，眾人紛紛攘攘吵著，他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目前湖南態勢，施世驃心裡有數，延信五萬大軍攻宜章，是基於賊軍主力分扯在東西兩面，李肆所率賊軍正在郴州跟噶爾弼對峙的判斷，廣西福建賊軍若是回援，延信軍五萬，對陣賊軍兩萬，怎麼也是一個敗字。
「定是自福建廣西而來的援兵，將軍，戰局已變啊！」
福建漳浦，房與信準備退到雲霄，畢竟漳浦縣城殘破，漳浦人里又有太多清兵眷屬，縣裡四方鄉野還沒有掌握。他手中只有鷹揚軍留下的一翼人馬，外加靠鷹揚軍留下軍械裝備起來的四五千福建民勇，後者可靠度還不是那麼高。
英華軍撤軍回援可不是什麼絕密，廣西福建當面的清兵幾乎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除了八百里加急飛報湖南長沙大將軍行轅外，接下來的反應各有不同。
英華大軍已佔大半個廣西，秋毫無犯，寬刑減罰，大興工商，一般老百姓已不再相信清廷所謂「李肆乃李闖之後，賊軍要破家裹挾」的謠言，而紳袊面上裝作不跟英華軍合作，暗中卻開始把著這根新的藤蔓，為自己謀得富貴。
「跟我方龍頭比！？你還在做夢呢？」
彭世霖不甘地回答道，同時向破壞自己揚威美夢的方堂恆投去憤怒的目光。
「將賊軍回援的消息急報延信，他該已在宜章整備。」
七月四日，湖南長沙撫遠大將軍行轅，胤禎吩咐左右將累得幾乎快斷了氣的送信人攙扶下去休息，接著展開兩封急報，鋪
接著胤禎再如此吩咐道，延信五萬大軍壓下，宜章肯定是佔住了。
人馬還沒開動，當地人卻都找來了，央求英華軍莫走，要走也要帶著他們。
「來來，一起爽快。」
彭世霖左右張望，引得方堂恆嗤笑不已，然後方堂恆也抽了口涼氣。
彭世霖心緒複雜地嘀咕著，羽林軍是李肆的嫡系，而白城營則是嫡系的嫡系，身為英德彭家子弟，能得了白城營指揮使的職位，他這個默默無聞的人，總是被流言蜚語包圍著，現在可是塑起形象的好時機。
可羽林軍驟然撤離，紳袊們下意識就想到了湖南戰局，羽林軍定是回援了，城中只留下少數士兵，守城的換成得了羽林軍槍炮的本地丁壯民勇。
「見鬼，從江船轉馬車，到了宜章再調度人手，我也是憋了一整天……」
這話讓眾人苦笑，新會人？真有這決心，當初羽林軍攻潯州，又怎會一天就破了城？
「官兵……嗯咳，韃子趁機打過來，靠這些民勇怎能頂事？」
不管是廣西還是福建，英華軍回援后，幾位參軍盡展身手，當地人心都沒起什麼大波瀾，畢竟他們都是這個大棋局裡，靜靜呆在角落的小棋子，正坐看著湖南中盤的絞殺。而以他們親身感受，勝者是誰，不言而明，既是草芥，就得跟勝利者站在一起。
「攻！繼續攻！」
「以一對三四十倍之敵，多豪邁的事……真希望能多給我點時間。」
兩個年輕人解褲帶掏小鳥，飆射的水柱由隆隆炮聲托著，穩穩地射向北方。
向善軒說到了「陽朔舊事」，眾人臉色再是一變。龍驤
「你們不想當新會人，我明白，你們的處境跟新會人也不同。畢竟我們英華不會找民人算賬，更不會屠城。可若是現在清兵破了潯州……陽朔舊事，恐怕又要在潯州上演。」
「唔……尿急，這裏沒準備廁所么？」
施世驃思慮周全，就準備動手，卻不想風雲激蕩，另有一副棋局在等著他。
現在白城營基本到齊，可當面卻是延信的五萬大軍，五萬啊……
延信揮著馬鞭指向南面：「聽到沒！？只有槍聲，還有那開花彈小炮的聲音……」
槍炮彈藥都是全新的，來不及試射就直接開火，士兵們手裡的永曆式火槍還滿是牛油，器械如此，人更是倉促，從馬車裡出來，氣都沒喘勻，就跟清兵交上了火。
向善軒丟出了底牌，李肆給了他便宜行事的許可權，目標只是拖住楊琳，這潯州守不守真無所謂。這段時間里，他組織起了不少願意投效英華的民勇，南面楊俊禮也握著幾千民勇，跟清兵陣戰不行，倚靠城池阻擋楊琳卻無問題。
這是要親臨一線了，左右將佐全都下跪苦勸，可使不得！先不說胤禎貴為皇子，不可隨意涉險，現在大軍中營只有京營旗兵五千，還有近兩萬四川江西綠營沒能趕到，這點兵也不夠應付可能的危險。
「民勇頂不頂事，潯州城能不能守住，還不得看諸位的決心嗎？」
「
宜章北面，延信氣急敗壞地呼喝著，前方硝煙升騰，轟鳴不斷，大批潰兵穿破煙塵，正狼狽退下。
福建漳州，施世驃得了鷹揚軍回撤的消息，卻是興奮得一拍書案。
一聲吆喝如一盆冰水，澆到了彭世霖的頭上，這是鷹揚軍青浦營指揮使方堂恆的嗓音。
「我大軍不過是換防而已，爾等何必驚慌……」
「真正的戰場在湖南！李賊倉促回師，怎麼也要十天半月才到，到時湖南之戰已有結果。待其主力敗退，消息廣傳，賊軍人心自潰。我等自可閑庭信步，自廣西直入廣東！」
廣西潯州，一幫紳袊圍住向善軒，臉上都是惶急之色，向善軒從容地向眾人解釋道。
施世驃手握三四萬人，卻不敢跟鷹揚軍當面硬拼，就在漳州一線深挖壕，高堆塹，憋得異常辛苦。現在鷹揚軍退走，心氣驟然高彈，怎麼也要找回場子。
一邊飆著，兩人還一邊嘮叨不停。
「誰先完誰就把那片陣地讓開……」
向善軒早備好了說辭。
當然，更關鍵的是急報長沙大將軍行轅，賊軍回援，戰局發生重大轉變，這個消息必須第一時間通報胤禎。
這個擔憂很快就沉了下去，施世驃覺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沒料錯的話，延信最遲在七月三四日就能抵達宜章，這時候回援的賊軍，恐怕才剛剛進到廣東。
「一百個小時……真是難以置信，一百個小時，全軍就從福建穿過廣東，到了湖南，到現在我還覺得自己像是躺在船上，夢還沒醒呢。」
「賊軍兩面回援，若是延信在宜章有所耽擱，
嘴裏這麼說，楊琳心中卻道，跟李肆周旋這麼久，靠的就是全軍為上，謹慎而行，既然到時就有便宜撿，何苦現在去跟留守賊軍硬碰硬？
胤禎心中算得清楚，料敵從寬，賊軍可能在七月十日就能到宜章，在這六七天里，沒能擊敗郴州李肆的話，這一戰的結果可就難說了。為防備最壞的情況出現，他這五千人馬也必須壓到南面，會合噶爾弼，與延信南北夾擊，猛攻李肆。
「放屁！就算李賊自兩面調回主力，我也該先收到消息，總不成他們比八百里急報還跑得快吧？當年攝政王領兵入山海關，晝夜百里，才贏得石河大戰，賊軍還能強過當日我滿洲勁旅？」
「萬一賊軍在延信軍切斷郴州後路前趕到，那可就完了……」
方堂恆這麼感慨著，彭世霖深有同感，和他齊聲長嘆。
羽林軍白城營指揮使彭世霖惱怒地嘀咕著，就因為營屬的八斤炮沒到位，戰線始終拉不齊，飛天炮也難發揮作用，白城營以排槍在臨時陣地上阻擊清兵，在他看來，真是險況連連。
「若是爾等有新會人的決心，別說三四萬被我們打得早沒了膽子的清兵，就是北面胤禎的十萬大軍來了，潯州也如銅牆鐵壁。」
再說了，就算賊軍跑得快，也快不過八百里加急，長沙大將軍行轅最遲也能在七月三四日收到賊軍回援的消息，發給延信，不過遲至五六日，自可從容布置。
紳袊們早有民主意識，這事沒誰能單獨擔責，湊在一起吵了好一陣，最後投石定策，大多數人都選擇……出錢出力，號召全城民眾守住潯州，原因么，自然是被陽朔前例嚇住了。
鷹揚軍在漳浦呆了這
楊琳依舊穩坐潯州西面的柳州按兵不動，部下建言急攻潯州，卻被他狠狠訓斥了。
「當面是賊軍紅衣兵，是主力！」
滿臉煙塵的將佐退下來，朝延信嘶聲稟報著，卻被延信一腳踹倒。
羽林鷹揚兩軍將士轉身而走，藉著車船急行，除了即將迎接的大戰，再心無旁騖。卻不想他們這一轉身，頓時引發東西兩面軒然大波。
話音還沒落下，咚咚咚的悶爆之聲如潮水般撲來，在場上百軍將頓時呆住，延信臉色也瞬間煞白。
好半晌后，胤禎決然道：「大軍中營南下，急奔郴州前線！」
「軍部醫院的嫂子們還遠在韶州呢，你的鳥再大，總不能亮到韶州去吧。」
「潯州對我英華本無所謂，甚至廣西都是如此，只要湖南戰事有了結果，廣西連帶雲貴，都是本朝囊中之物。爾等若是不願與我英華同進退，也沒關係，說一聲，我自帶願跟從本朝的民眾退出潯州，大家好聚好散。有私下密謀獻城的，也不必再動那個心思……」
「當面可是有三四萬敵軍，若知羽林軍回廣東，潯州城怕是轉瞬即破！」
施世驃還是清醒的，推演了一下戰局，發現這樁推測若是成真，前景異常恐怖。大將軍胤禎在長沙居中調度，跟楊琳和施世驃聯繫很緊密，湖南方略也通報了他們，著他們予以配合。
「飛報汀州張文煥，賊軍為保湖南，已是棄了福建，著他自北面急攻！」
「我們可是從廣西腹地跑回來的，你們就挨著廣東邊上。」
「不，不可能的，除非賊軍插了翅膀，可以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