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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樓草真打到了兔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 樓草真打到了兔子

「我是不是在助紂為虐?」
「這般辱人,還要怎麼調理,就是反賊!」
陳舉氣得直打哆嗦,大手一揮,棍棒拳腳如雨點一般,瞬間淹沒了這一街士子。
她有些驚惶地自問道。
這些讀書人的文章格外有「戰鬥性」,既然三篇文章都爽快地開罵,他們也都不客氣了,什麼話刺人就來什麼,反正那三篇文章的作者不都沒被整治么?
「此事還須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見分曉,岳父就別擔心了,咱們還是談正事吧,新的飛天炮進展如何了?」
工商一口氣弄出來十幾份新報,聲勢浩大地討伐前後三篇罵李肆和英華的文章,順帶問候讀書人的祖宗,有了滿滿情緒,有了鼓鼓錢袋,外加初次試水的經驗,文章犀利多了,手法也豐富起來,附從於工商的讀書人也漸漸多了。
關蒄撅著小嘴,李肆乾脆封住了她的小嘴,心說三娘派來的哨探該是要投敵了。
那些牆貼寫的什麼他管不著,但亂貼這東西就歸他管。廣州巡警緊急調動起來,連蔡勇都領著特警隊出動,滿大街追著那些亂貼紙條的讀書人。
廣州縣典史陳舉氣得額頭冒青筋,那些讀書人到處貼牆貼,整條惠愛大街都被糊成了書報牆!
這英華,更該罵!不止該罵……
肆草堂,段雨悠神色凄楚,雖說這般局勢早已列在了「催雨行動」的進度表上,但真有活蹦亂跳的讀書人被這張表中的軸線無情碾斃,她內心依舊難以平靜。
片刻后斑駁雜潮將至馬前,仔細看去,竟是各色獸類,鹿、狐、兔都有,成千上萬。前方十數丈外的一班侍衛列成一線,敲著鑼鼓,將這股獸潮從康熙的馬頭前硬生生趕折了方向。
「抓了三百多,傷了四十多,還死了三個,好啊,估計要被尊稱為三君子了。」
好了,後世所謂的「廣州糊牆案」,就由這一嗓子演變到新一階段。
可他們見識短,眼界低,該罵的都被《華聲》和《嶺南報》給罵透了,他們也罵不出什麼新花樣,就只是「敗壞綱紀」、「顛倒倫常」之類的陳腐東西來回倒騰。
這場人心之戰還真是敵我難明,李肆在佛山一邊視察軍工,一邊跟關蒄天天小別勝新婚,而在廣州,工商和士子們發現戰局猛然變了。
「唔……好熟悉的感覺……」
「這不止是罵人,還把咱們一些不能跟外人說的根底抖露了出來,依著我看,得讓漢翼好好整治一番,掉上一圈人頭都在所不惜!這絕對是有內鬼!」
李肆的出身之秘,連帶起家歷程,這是一個包袱,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引爆的定時炸彈。以李肆的估計,自己跟滿清的對台戲不會太早結束,而調理華夏元氣的過程更是漫長。這枚炸彈埋得越久,引爆后造成的破壞越大。能儘早「誘爆」最好,以假混真丟出來,好過日後被迫面對。
「不尊號令亂擠被踩死一個,揮棍子砸傷巡警被反毆而死一個,還有個像是本就有心病,被那喧鬧給嚇死了,這叫什麼君子?」
「我們有功名!你無權打我們!」
見著文書中當做證據的一張單子,六車也是氣怒攻心。
「哈哈……就知那小賊走邪魔之道,根本攬不住人心,此番可是他的報應來了!」
「人心,天王最重人心,不仔細調理,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四哥哥,晚上不準欺負我,我也有正事要跟你談哦。」
「皇上……」
接著他對胡期恆怒目而視,胡期恆連道不敢,跟楊俊禮相視苦笑。
「咱們英華啥時候能用功名抵罪了!?」
喔唷……讀書人這才醒悟,還真沒見著這一條,可這是歷朝歷代都奉為金科玉律的規矩吧,這英華居然要不認了!?那還讀這個書,考這個功名做什麼!?
「準備勤王!」
「天王起事至今,風雨何曾斷過,這兩篇文章,對天王來說,不過清風拂面而已。」
關於此次人心大作戰,李肆並沒有把所有意圖交代給段雨悠,其中一樁意圖,就是以真真假假的障眼法,將過往的歷史包袱丟出來。
報紙之外,山寨之物紛紛出現。
「你能有什麼正事?」
「你是不是有什麼鬼心思!?」
半月之內,境內工商士子們全都知曉了這兩篇文章,拿不到報紙的就傳手抄本,甚至都傳到了郴州的孟奎,南澳的蕭勝和正兵臨桂林城下的賈昊張漢皖手裡。
至於國政方面,這就是個先抑后揚的引子,現在就一般工商和普通讀書人在跳騰,等火候成熟了,重磅級的角色自會出場。
此時的廣州已是熱鬧非凡,《華聲》和《嶺南報》已被禁停,卻擋不住其他新報如雨後春筍一般噴發而出,廣州會活字版的揀字工工錢驟漲數倍,那些印偽劣佛經、道藏、詩書和小說的小作坊也紛紛轉行印起報紙來。
數千里之外,塞外草原,草肥馬壯,策馬緩行的康熙狀極快意。
一個侍衛在馬側跪下,兩手高高舉起一柄粗短兵器,烏沉沉的槍管,厚實延展的槍托,竟跟英華軍所用的神臂銃一般無二。
李肆出巡,《華聲》和《嶺南報》這兩份新報踩在那期《越秀時報》的肩膀上,猖獗倍於前者,反而讓地方官員們束手束腳起來,都覺此事是對之前雷厲風行收繳報紙所引發的反彈,沒敢馬上行動,而是先通報天王府,這麼一緩,影響立馬就擴散而開。
「天王把你們的進言書都轉交給了我,由我來處理,我的處理就是,全體記過一次!你們都忘了天王再三強調的軍令?你們的戰場在外面!國內之事,你們沒資格摻和!」
「李闖再世,人間天國……瞧瞧這寫的是什麼?要在北面那朝廷,不得活剝了他們的皮!」
李肆暗道不好,有些事情他總是沒辦法算計到位的,比如他那大小媳婦的心思。
范晉一邊這麼罵著,一邊下令內衛警戒,他也是咬牙切齒,摩拳擦掌。
「岳父,別擔心這些雜事,最重要的是這個國,咱們還緊緊握著,親手握著。」
一篇罵的是政務改革還沒到位,所以看起來千瘡百孔的治政措施,一篇則是將自己出身和起家樁樁秘辛拋出去,這揮刀自宮的「愚行」,要真給關鳳生交了底,怕這岳父不當場跳起來,要擰下他腦袋看看,是不是被什麼外來之魂附了身……
可他們的聲音太柔太小,更多士子們都是心潮澎湃,只覺天下人心都在自己這邊,離壓服李肆向道統低頭只差一步之遙,眾人合力推牆倒,這個時候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被抓著的秀才或者舉人趕緊舉起護身符,迎來的卻是陳舉鄙夷的神色。
他低低唱著,然後勒住了馬頭,朝旁邊侍衛點了點頭。
當場就有被熱血沖爆了腦花的人叫道:「這國非我士人之國!乃是夷狄之國!禽獸之國!」
英華軍諸將各有心思,但情緒卻都是共同的,紛紛向李肆進言,卻不想先後收到了坐鎮廣州的范晉的訓斥。
轟隆隆悶響如潮湧而至,一片雜色如雲一般由遠及近,洶湧撲來。
張漢皖卻沒考慮那麼多,只恨不能揮兵回廣州,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這兩篇文章的作者。
相比之下,讀書人那邊有了分化,以鄭之本為首的一些士子聚到一起自辦了《士林》,推銷他們的溫和主張,也就是要以合作的態度來重建道統,謾罵和侮辱絕不是鬥爭手段。
關鳳生等人不明底細,只當新出的這兩份報紙背後立著「反英勢力」,聽李肆說不會馬上處置,而是要再等上一陣子,他們頓時急了。唾沫星子上了臉,指尖都戳住了鼻樑,還等!?
小侍女六車鄙夷地說道,她手頭上正翻弄著從陳舉到廣州知縣,再到廣州知府和刑科主事一路交上來的報告。
稍稍安撫了關鳳生,李肆提到了他此次來佛山的正題。
此時問題就出來了,就算共識是罵人,怎麼罵,這些書生們卻是各持己見,於是他們的報紙出得更多,三五個人就撮弄起一個「報局」,起個文雅名字,撰文開罵。
英華一國剛跨過了生死門檻,正以敵我雙方都想象不到的速度茁壯生長,風雲激蕩的大時代,形勢之脈又被自己握住,這可是「沖馬桶」的最佳時機。等到國內已凝成格局,那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了。
楊俊禮的話也是胡期恆的心聲,這國可是強軍硬戰打下來的,比當日滿清入關來得正多了,豈會被兩篇文章給罵出危險?
康熙伸手接過,側頭眯眼,手指扣動,轟的一聲,槍焰噴散,硝煙升騰,遠處獸群中濺起大片猩紅,不知多少兔子慘嘶著,在地上翻滾出大片塵煙。
賈昊卻很是憂慮。
錢不夠,就少印,更寒酸的就自己抄寫!沒人買,就免費送!送都沒人要,那就往牆上貼!
「我可不止代表自己,還有嚴姐姐,嚴姐姐要我來問,是不是要在白城也蓋一座新園?」
「抓著一個當街抽十板子,罰他清理一整條街!」
不僅如此,這些讀書人也爭不來多少「贊助」,辦報的花銷可不是小數目,現在都還是賠錢買賣,人工、場地、製版、油墨外加紙張,一期一萬份怎麼也得二三百兩銀子,可要照這成本價去賣報,那是絕無人光顧。
「抓……抓起來!光天化日,鼓噪造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南澳島,仔細讀了這兩篇文章,蕭勝忽然想起自己還是金山汛的小小外委把總時,跟李肆相處的那些日子,他那四哥,好像最擅長干某類叫做……釣魚的事。
而現在正是個絕佳機會,既立起了馬甲旗幟,當做吸聚異己分子的招魂幡,又可以讓這場論戰所引發的人心漩渦變成一座馬桶,把之前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丟下去沖走。
「朕在這,千裡外,袖手閒遊,坐看南國風雲起……」
而如此行事可以不必顧忌自損名聲,自亂陣腳的根源,還在於……
歷來溫厚的關鳳生咬牙切齒地說著,沒注意到李肆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內鬼不就是他自己么。
關蒄也從白城跑到了佛山,說是見見父親,其實為的是「抓」住李肆。
孟奎咆哮著,然後被轉調到湖南任參軍的楊俊禮罵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