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雍正的大躍進
雍正怒道：「你自西北回來，諸項差事，推三阻四，連皇考陵事都不上心，你到底還姓不姓愛新覺羅……」
張廷玉一來，卻先報上另外一事，說捷報未到京師，不少人就已提前知道了。
這也是允禩的心意，雍正把他們拉進軍機房，還不知是要藉著什麼軍國大事發作，這關頭就得縮在一邊，跟軍國事不沾邊，由得他雍正去折騰。
雍正捏著年羹堯、噶爾弼的奏報，抬頭望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已是黃昏，秋日夕陽染得滿天金黃，雍正歡喜得都有了出塞秋狩的心思。
第二天，養心殿內，雍正那張終日面癱式的冷臉罩上了一層笑意，目光也從過去的冰寒麻木轉為熱意滾滾，掃在諸位親王朝臣臉上，就像是火星子溜過一般。諸人頓時覺得，端坐在龍椅上的雍正，似乎開始有了活氣，這條被凍了一年的蛇，不，龍，終於蘇醒了。
年羹堯雖然在他得位前，又是靠老八又是靠老四的，但他終究少不了這個人。而且就之前年羹堯斷然赴西寧，奪走允禵軍權，壓制接替允禵的訥爾蘇，保證藏地之戰都在他雍正的名義和把握之下，耿耿忠心也都見到了。
想著之前陳萬策的建言，允禵苦笑搖頭，是啊，他就是姓愛新覺羅，所以跑都沒得地方跑。陳萬策大胆建議他擁兵入四川，跟南蠻議和，自成一路，他終究不敢行這一事，硬著脖子回了北京，為的就是這一天，雍正向他動手的這一天。
出了紫禁城，允禵留戀地看著四周，凄涼之意，此時才從心頭湧起。
允禩嘴皮一掀，卻沒出聲，看向了允禵，
允禵跪謝，轉身而去，眾人看著他的背影，就覺份外凄涼，心中都道，允禵完了。允禩還低低吐了口氣，心說老四收拾了老九和十四，該是出夠了氣。只要擺足了恭順姿態，自己也該安全一些了。
現在好了，藏地一勝，無人敢置疑他的決策，藉著這股威勢，發作了兩個弟弟，朝臣和宗室更是噤若寒蟬，果然是要緊握權柄，才能行得快意之事。
這才是皇帝啊，雍正心想。之前他要下什麼旨意，總有朝臣挑剔，接著就是王公們開口，說先皇是怎麼做的，現在這麼做又怎麼不妥，讓他總難伸展主意。
張廷玉自是清楚雍正的擔憂，這是進一步攬權于帝王，就怕宗室王公和朝臣會有意見。他早想好了應對，胸有成竹地道：「就說此衙門只理機密之軍事，自是由皇上直掌。」
一年前，先皇康熙在湖南受挫，之後中風，消息在通政司那傳開，諸大學士和重臣們還得守在通政司才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領兵進藏的噶爾弼奏報說，得巴塘里塘兵相助，一路勢如破竹，斃俘準噶爾兵四五千，喇薩當雄盡復，不日定會將策凌敦多布逐出藏地。
此時養心殿里，雍正正說到人事調整，剛剛發落了允禵，他這番安排，就無人敢置啄。
「快了，等收拾了老八，李肆，咱們就好好來過手吧。」
「四哥終究是要處置我的，說什麼話，裝什麼姿態都沒意
在年羹堯摺子上寫下：「朕好，年妃也好，你今日立得這般大功，讓朕不知該如何疼你。你與朕，真如擎天巨柱，你真是上天賜給朕的瑰寶……」
「傳……張廷玉進見。」
那混蛋現在可不要來搗蛋啊，現在朕還得忙著掃屋子呢……
雍正點頭：「好！那就叫……辦理軍機房吧！」
雍正沉吟了一下，重重點頭，這法子好，以後軍國大事，由新設衙門直報給他，他有什麼重大布置，也由這新設衙門傳達，這樣就無提前散播軍情政務的隱患。
忠心之外，年羹堯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因此他必須大用，就得靠著此人的之功，來鎮住朝堂諸臣。說點肉麻話，他雍正也都不在乎了。
此時正看到噶爾弼的奏摺，說藏人求請將轉世靈童格桑嘉措從西寧塔爾寺迎回布達拉宮，行坐床禮，封七世達賴，這確是穩定藏地的必要之舉。雍正心中一動，一個面目生厭的胖子在腦子裡驟然浮現，老九允禟。此人是鐵杆的八爺黨，這一年來上躥下跳，小動作不斷，連十三和老三都憎惡不已，先動此人，該是沒誰幫他說話。老八和十四估計也會明哲保身，當然，他們想不到，現在不說話，之後也就沒人幫他們說話了。
允禵就乖乖地跪著，一語不發，瞧著他這乖順勁，雍正心頭驟然一跳，他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
允禵走過允禩時，眼角閃過
「罷了，這就是身為帝王的代價……」
雍正冷著臉，模糊著嗓子問：「此事朝堂……」
這兩個得力之人，也要拔起來大用，加上年羹堯，四面阻住李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他收拾好身邊事之前，就得靠這一圈防線，跟李肆繼續相持。
藏地大勝！他這皇帝，終於是能安心了，學著先皇出塞外溜達一圈，也該是彰顯武功的好事。
年羹堯署撫遠大將軍事，統領西北軍事，報說大軍已經復藏，策凌敦多布倉皇遁逃，現在他正在部署兵馬，準備從青海方向截擊，務求絕此後患。
「多半會是圈禁吧，這外面的天地，怕是再難見到了。」
「呵呵，朕……朕贏了！」
接著雍正說到辦理軍機房，宣布允祥、張廷玉、馬爾賽外加老八和十四為軍機房行走。允禩臉色一沉，允禵卻徑直辭道：「臣體衰心弱，怕有誤國事，當不起皇上厚望。」
噶爾弼在奏報里還說，里塘巴塘藏人一路驕橫，在喇薩還四處劫掠，似乎還搶了什麼要緊的人物，這是他在抱怨跟著一起行動的英華軍太霸道。而四川提督岳鍾琪在奏報卻老實說到，英華軍戰力強悍，喇薩就是他們先攻入的，沒有英華軍，不可能這麼順利。
聽到雍正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宣布，由固山貝子允禟前往西寧塔爾寺，護送格桑嘉措入藏時，殿上一片沉默，誰都知道，這是雍正開始報復了。如今藏地大勝，他有這底氣報復了。
雍正皺眉：「是不是南蠻急遞之人搞的鬼！？」
好處不止如此……
接著想到自己的一圈弟弟還在虎視眈眈地盯著，特別是從西北被他強拉回來的允禵，即便被他封了恂親王，也總是一臉忿怒。諸多小節都跟自己過不去，雍正心中就是怒意翻騰，同時也含著懼意。
雍正心神飄浮，張廷玉說，該是兵部和通政司先傳開的，雍正的心緒馬上被拉了回來。
但該如何下手呢？之前明暗動作，將跟他們關係密切的太監和內務府之人盡數鏟掉，現在是不是該直奔主題了？
把李衛安排在江南，也是他防範李肆插手江南的必要之舉。李肆幫他贏了藏地戰事，要的臨清關就不得不給李肆。必須得讓知根知底的李衛守在江南，才能保住江南不被李肆侵蝕。
可不能冒險，自己就為了不再重蹈先皇覆轍，才以圓明園代暢春園，還另建了圓明園護軍營，絕不讓自己陷入危險。要出塞的話，人事紛雜，難保不出什麼意外。
從允禵回京師一路擾驛，到拜謁皇陵時對他這個皇帝態度不端正，什麼雞毛蒜皮事雍正都撿出來數落了一通。語氣嚴厲，用詞苛酷，前所未見，但眾人卻都不敢發聲。允禩心中百感交集，既是憐憫，也是幸災樂禍，讓你當大將軍王啊，讓你覺得自己能上位啊，看吧，你才是老四最忌憚的人。
他批閱奏摺，動輒千字，
「李衛任江蘇巡撫……」
北京圓明園，另一個人也正被巨大的幸福包圍著，以至於眼角溢淚也沒自覺。
看著雍正沉下來的臉色，張廷玉道：「臣請另設衙門，專門處置此等軍國大事。一般政務，以及大事議定后的章程，才以題本走通政司和各部。」
捷報先傳開，似乎不是什麼壞事，但如果是戰敗了，自己反而要比其他人還晚知道，那可是大麻煩。說到南蠻，他心中就有些慌，此次從四川入藏，沒有李肆的配合，壓根沒指望。
雍正一拍龍椅護臂，咆哮道：「你默然不語，是不是還覺得冤屈！？且回府獃著去！侯著朕處置！」
心計已定，雍正喚著總管太監王以誠，之前的太監頭子蘇培盛知道得太多，被他發落到了御馬監。
算了，太危險了……
年羹堯幫他壓制朝臣，那麼幾個兄弟，就該自己動手了，藏地大勝，也是時候動手了。他即位一年，不過勉強撐住了皇帝架勢，已經忍到了極限。
張廷玉已被升為大學士，吏部尚書，此等秘事雖不會跟臣子直議，但卻會旁敲側擊，從張廷玉那得一些行事的評判。雍正已想好了，朝廷要定七世達賴，就得出個高規格的人物，讓老九去奔波一趟，就算折騰不死他，一路行去，也總該露出諸多紕漏，讓自己能有借口整治。
瞄了一眼允禩，雍正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田文鏡任江西巡撫兼理提督事，鄂爾泰任湖北巡撫兼理提督事……」
雍正遺憾地打消了巡狩的念頭，接著腦子就轉入森冷區域。回到書房，攤開奏摺，開始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