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這才是戰爭的味道
暫時停了步兵的攻擊，賈昊招來袁應綱和葉重樓，討論是否能讓馬尼拉華人乃至土人充當炮灰，在前開路的可能性。
就這不到一個時辰的戰鬥里，就這一段小小防線上，一千人就已半數死傷，不是營指揮堅韌，不是這個營本就是韓再興從虎賁軍里挑出來的精銳，說不定還堅持不住，要被敵軍打出來。
兩三裡外，炮彈落在一處石砌角堡上，振起老大一股塵煙，望遠鏡里能看到無數碎裂石塊崩飛，依稀還有小炮和人體升騰而起，柯林頓點頭，這一炮該是砸中了角堡稜線的垛牆，以此進度推算，三五天里，就能將這座角堡廢掉。
作為雷班度總督緊急任命的城防司令，胡安上校本還想讓部下鎮定下來，來日方長，可這炮是打一發就少一發，就算炮彈足，炮也是有壽命的……
炮戰一打兩天，總算轟垮了幾處角堡，清除掉了防線上的火力威脅，趙漢湘自己卻跳腳不已，大罵西班牙人。短短兩天，毀了二十多門炮，傷了一百多炮手，他可是心痛得要命。
隆隆炮聲里，間或能見己方的炮車崩裂，人體橫飛，趙漢湘如此安慰著微微皺眉的賈昊。
還不止如此，如此猛烈的炮火，胡安上校以前就沒遇到過，中國人到底有多少門炮？怪不得他們信心滿滿，想要拿下整個馬尼拉，怪不得讓自己撞了一鼻子灰的年輕元帥會強調他的大炮。
城堡有30乃至32磅大炮二十多門，12、16到18磅的中型火炮上百門，6磅9磅一類的小炮更是不計其
整個掘壕工程的規劃，柯林頓獻策頗多，再結合英華軍自己的經驗，土洋結合，以及馬尼拉華人發瘋一般的配合，十來天時間就搭出了攻擊外圍防線的通道，進度如此神速，讓柯林頓無比驚訝。
沉思片刻，賈昊搖頭道：「不能讓將士們這樣白白送死！」
這些軍官們再沉不住氣，之前因為距離過遠，沒怎麼動用城堡大炮，是靠外圍防線角堡里的火炮跟中國人對轟，眼下到了關鍵時刻，城堡大炮也必須動起來了。
「這是必要的代價，都督……」
此時就需要動用三十斤大炮，以及從「皇家九月」號戰列艦上面卸下來的30磅炮，以便摧毀角堡以及外圍防線的堅固要點。
聖地亞哥城堡上，另一個老外也震驚不已，中國人土木工程這麼麻利，瞧北面和東面那幾道平行壕的構成，根本就是有歐羅巴軍官在指點。
依照重新調整的攻堅教典，先由炮師的三十斤飛天炮轟擊，掩護步兵沿平行壕接近到敵軍防線半里處，集結于平行壕之間的交通壕待命。再由各師屬的六斤飛天炮在前沿壕溝炮塹里轟擊，同時獵兵前出，進行狙擊。
聖地亞哥城堡的火炮也轟鳴起來，英華軍攻擊外圍第一道防線的難度驟然大增。
賈昊等人的表情讓他很是不解，搞明白了眾人是被這巨大的傷亡給震住，柯林頓心中暗叫，你們還想怎樣啊？這是攻城戰啊！攻城戰就是這般慘烈，就是血肉磨盤。
接著柯林頓打了個噴嚏，心說這味道可比熟悉的歐羅巴戰場還濃烈，火炮太多了。
這僅僅只是來自赤雷軍，編組到炮師的三十斤炮開始轟擊，之前都是各師的二十斤炮、十二斤炮在發話。柯林頓轉頭看看身後遠處一座小山包，心說等到那個大傢伙開火，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番山搖地動的景象。
然後……就輪到賈昊和一干陸軍將領心痛了。
這一炮是從極遠處飛過來的，怎麼也有三千碼以上，一旦中國人攻破了第一道防線，在一兩千碼外轟擊城牆，那麼城堡能堅守的時間可就要大大縮短。
賈昊親臨北面戰場，觀察前方戰況，炮兵在這裏打掉了三處角堡，清理掉了這一段百來丈寬防線的重火力。韓再興在這裏投入了一個營的所有步兵，大約一千人，準備拿下這段防線。
聖地亞哥城堡是在昔日呂宋古國的王城上建起的，防禦態勢極為有利。西北是寬三百碼以上的帕西格河，南面不到五百碼就是大海，敵軍只能靠北面和東面兩處靠近。
柯林頓向賈昊強調：「都督，你必須做好死傷一萬到一萬五千人的心理準備，這是最低限度。」
防線已被硝煙裹住，後方根本看不清戰況，賈昊和韓再興就只隱約能看到一架架雲梯放倒，戴著鐵盔，套著胸甲，舉著藤牌的擲彈兵踩上雲梯，沒入煙霧之中。
三十斤火炮有四十來門，師屬二十斤、十二斤火炮更有兩百多門。還不止這些，繳獲的西班牙戰艦上那些火炮，海軍不想要，全卸在漢
儘管這段防線上有兩千多敵軍，其間還有數百人支援，可賈昊很不滿意，這些多是土人，只有軍官是西班牙人。如此慘烈的交換比，要清理掉兩道防線，怕不要填進去上萬人！西班牙人的防線是犬牙狀交錯設立的，這一段被攻下，並不等於其他段防線崩潰。這根本就是互相比拼流血，可西班牙人流的還不是自己的血。
賈昊不怕犧牲，他也相信部下不怕犧牲，只要能攻下馬尼拉，別說一萬到一萬五，五萬大軍折損一半都值得。人家海軍為了鋪路，都損了一半，陸軍還會對著苦戰皺眉？
戰鬥漸漸平息，除了遠處聖地亞哥城堡依舊不甘心的炮聲。一身是血的傳令兵回到後方，初步報告了狀況后，韓再興身軀一晃，賈昊臉色也發了白。
之前一直是用二十斤以下中小火炮，跟西班牙人的外圍防線炮戰，掩護清理和掘壕工作。現在已經開闢出了幾條通道，每條通道都由三道豎向平行壕和若干橫向交通壕組成，已經可以向外圍防線發起直接進攻。
角堡火炮不大，數量也少，沒太大威脅，但後方聖地亞哥城堡上的大炮開火，麻煩就大了。
他在沉思，身邊的部下卻被這炮聲驚得難以平靜，紛紛嚷著要開炮還擊。
自英華大軍圍城以來，炮聲就已天天不斷。但隨著賈昊一聲令下
他謹慎地發表著意見，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強調自己的先見之明：「這就是攻城戰，歐羅巴的攻城戰。西班牙人的外圍防線，吸收了法蘭西軍隊的防禦理論。左右有火力夾擊，遠處還有城堡的火炮，韓將軍突破得這麼迅速，一般歐羅巴軍隊都作不到……」
賈昊等人臉色更白了，一萬到一萬五！？還是最低限度？
這兩面眼下還有兩道外圍防線遮護，最外一層離城堡有兩三千碼縱深，整個外圍防線上，有數百西班牙士兵指揮上萬土人和上萬華人守護。
感受著空氣的震動，地面也在微微發抖，呂宋派遣軍客卿，中郎將柯林頓一邊舉著望遠鏡，觀察炮擊效果，一邊猛抽著鼻子，低聲嘀咕道：「這才是戰爭的味道……」
兩人很利索地搖頭，都道，除非用刀槍逼著他們，否則沒誰願意這般送死。
二十斤炮、十二斤炮，乃至西班牙的海軍炮，都要擺在離第一道防線不到兩里的距離內，甚至要近到一里，也就是五六百碼內。
正要訓誡眾人，一發打偏了的炮彈遠遠砸來，在城堡的石牆上蹭了一下，軟弱無力地彈回到護城河裡。城堡垛牆上的士兵沒心沒肺地哈哈笑著，胡安上校和身邊的軍官卻驟然變色。
柯林頓還沉浸在英華軍行雲流水一般的戰鬥里，在他看來，英華軍在加農炮的造詣，不管是裝備數量，還是戰法，都已超越歐羅巴。而迫擊炮的運用水平，歐羅巴諸國軍隊更
英華軍這邊的三十斤大炮雖然射程遠，對方終究在十多米高的城牆炮台上，除非能清除掉第一道防線，把炮推到前面去，否則沒辦法讓那些大炮閉嘴。
第一道防線怎麼也不可能一直守住，可還是得盡量拖時間。
但賈昊愛兵，他認為，只要有一線可能，統帥都要盡量降低己方的傷亡，不是絕無選擇，就不能讓軍隊扛下太過沉重的損傷。
胡安無奈地作出了選擇：「開炮！」
爆炸，槍聲，呼號持續不停，漫長得有如一個世紀，以至於韓再興都以為衝擊失敗，鐵青著臉召喚來第二個營，準備再度衝擊。
七月五日，天公依舊偏袒英華，馬尼拉晴空無雨，儘管沒能完全掃除第一道防線上的火炮，賈昊依然下了突擊命令。這正是雨季，誰知道第二天會不會瓢潑大雨，一下一個月呢。
柯林頓心說，西班牙人的壕塹防禦體系，那是歐羅巴戰場上多年沉澱下來的。這就是硬碰硬，沒有什麼討巧的花活。
原本西班牙人認為，對方要逼近到外圍防線怎麼也得月底，可看中國人的掘壕速度，還有眼前這炮火的力度，這個估計可要大打折扣了。
袁應綱忽然道：「陛下好像剛在懷鄉會盟諸國，按照古制，盟主可是有號令諸國匯聚兵馬的大義……」
猛烈的爆炸似乎絞碎了前方敵陣的所有物體，沒等硝煙散開，一千勇士衝擊而上，人潮中還夾著若干兩三丈長的雲梯。西班牙人的防線嚴格按照法蘭西壕塹挖掘，壕溝深5.5米，寬5.5米，溝后的胸牆也有5.5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