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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長江大決戰:福將崛起

第六百九十六章 長江大決戰:福將崛起

攻陷蒲圻不過是這條路的第二關,謝定北依舊沒勒韁繩,在他看來,鄂爾泰就縮在武昌,等著大軍兵臨城下。
謝定北只是暗道慶幸,還沒想到自己已在軍中留下了「善謀」的名聲,他緊急提審哨探抓到的岳州知府和臨湘知縣,得知鄂爾泰將湖北綠營甚至練總那些人都拉到了武昌,從岳州到武昌,一路幾乎都沒知兵的人主持州縣防務,頓時大喜過望。
自岳州攻武昌,陸路也就是下臨湘,入湖北,占蒲圻、咸寧,北上通城,然後就在上武昌的江夏城牆下了。
「謝定北?當年他和我同在湖廣提標,他靠著諂媚嘴臉爬到中軍參將位置,根本就沒一分本事!」
一些拖著辮子的讀書人掄圓了嗓子高喊,帶得民人也呼號連天,城頭喧囂不已,煞有氣勢。
五月六日,得報岳州的南蠻紅衣已在四日出發,臨湘城頭擠了上萬軍民,鼓足全副精神,準備死戰。從岳州到臨湘不過百多里路,大軍兩三天就能殺到。
各師正副統制心氣正高,都覺得謝參將這人也太愛廢話,鄂爾泰有那膽子出來邀戰?
可到最後還是露了原形,臉一松,又笑道:「大家覺得……如何?」
橫下一條心,鄂爾泰精選了八千湖北綠營,加上五千武昌大營兵丁,由郝岱統領,急奔臨湘而來。
臨湘,還能見到新抹灰泥的城牆上人頭攢動,文武官員,兵丁百姓,滿臉堅毅,一副要踞城死守到底的架勢。
濃烈的戰意充盈全身,壓下了之前的戰戰兢兢,謝定北果決定策,向東急進!
不到一個時辰,臨湘全城皆下,看著一幫俘虜不管不顧,倒地就睡,滿城人也都橫七豎八,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想在管的疲態,謝定北和部下們才豁然省悟,臨湘人沒一個知兵的,這幾天都玩虛脫了……
前幾日哨探報說,臨湘火炮眾多,當地人抵抗堅決。謝定北審慎地決定先佯攻四面,試探對方虛實。
所以,臨湘人如過狂歡節一般,一直鬧騰著。每天都有紅衣兵哨騎的身影,每天都要放炮鳴槍,他們就覺得這已是一番惡戰了。
湖北咸寧,也有大隊人馬正滾滾向西挺進,湖北提督郝岱也正意氣風發。
還是沒反應?官兵們一一上了城頭,過程就跟演習一般輕鬆,偶爾還能聽到零星槍聲,可很快就被自己的排槍和手榴彈的轟鳴淹沒。
這是怎麼回事?
鄂爾泰怎麼也不認為,南蠻會昏聵到委任一個草包為一路統帥,但湖北綠營因謝定北而凝起戰意,這變化他樂於接受。郝岱的解說他也覺得沒錯,謝定北也許不是草包,但他能力不足是肯定的了,好幾天才拖著大軍到臨湘,這的確是急襲的好機會。
這不止是他郝岱的想法,湖北綠營,上到留任多年的軍將,下到十年前的老兵,一提南蠻,心頭慌亂,一提謝定北,戰意高昂。欺負爛臉草包,不要太爽,這恐怕也是唯一能在南蠻身上掙到戰績的機會了。
顧世寧一聲令下,郝岱以及一萬三千清兵的命運就此決定。
嗯,該是等著我軍上城,要搞迎頭痛擊……
「南蠻殘暴不仁!男的留辮不留頭,女的徵發為軍妓,伺候他們的軍兵!一國行洋夷妖法,瘴氣充塞!但有言聖賢道者,殺頭滅家!咱們臨湘父老子弟,不管是為朝廷忠義,還是為一己名節,都該拒賊到底,不死不休!」
部下提醒說,是不是該派後續部隊,謝定北丟開疑惑,點頭連連。管他為什麼呢?趁他病要他命!
留下安國軍一師守岳州,謝定北帶著五個師組成的先鋒軍出動,兵力雖接近三萬,卻只有兩個新紅衣師,火炮也全是四斤八斤小炮。足以開路,卻難下城。
「急進歸急進,還得懷著三分警惕之心,別忘了提防清兵伏擊。哦,新的教典大家都看透了么?上面提到的縱隊戰法……」
城牆上吼完了,回到縣衙,兩位主官的談話卻是另外一番面目。
「府台大人,咱們……有什麼章程?」
如果城中能有綠營軍將的話,怎麼也該提醒一下,那不過是哨探,而且全城人不分晝夜這麼鬧騰,根本就堅持不了幾天。南蠻大軍真到了,再沒心氣和力氣動彈。
他在軍議上少有地板起了臉:「持重!咱們一定要持重!絕不能被搶功之心蒙蔽了眼睛,先鋒軍只要在前進,就是勝利!」
四斤八斤小炮擺開,使勁地轟,造出火力猛烈的聲勢,但攻城的兵力卻只有兩個營三千人,還散在四面,這是虛得不能再虛的佯攻。
紅衣兵滾滾如潮,向東北面的咸寧衝去。
「對!不死不休!」
但謝定北終究不是魯莽之人,昔日在長沙陸軍學院當教務總長的碎嘴習慣又升起,絮絮叨叨對部下教誨了好一陣子,重點就在強調意外。
「沒錯,拒賊到底!」
一萬多人烏泱泱朝勝捷軍四十三師殺來,這支衛軍改編的紅衣師原本也因突然遇敵而意外,但一呆之後,狂喜卻貫穿了官兵全身,真是從天而降的餡餅啊!他們四十三師沖在各師前面,滿心就想著為展文達報仇,現在不就得償所願了?
「還能有什麼章程?推著臨湘民人死戰一番,也算對朝廷有了交代。再帶著一些人退走,顯我城破猶戰之志,朝廷也不至於把我們怎麼樣。鄂制台既然丟下臨湘不管,總不能不容我們自救吧?」
一縣上下,枕戈待旦,氣勢如虹。
這就攻下來了!?
清兵來勢兇猛,已經顧不上編組橫陣了,師統制顧世寧此時無比感念謝定北,就覺這個謝參將真的是謀算在心,居然會料到清兵要大隊出動,提醒他們注意縱隊迎敵。
部下們看向謝定北,目光開始有了變化,謝參將可是真人不露相啊。慢悠悠地壓下大軍行進速度,恐怕就是知道臨湘會是這番情形,臨湘人鬥志堅決,還有眾多火炮,而他們先鋒軍下臨湘,死傷不超過二十人!這是何等奇迹!?
「朝廷沒有忘掉咱們臨湘!鄂制台和岳大帥會來救咱們的!只要咱們堅持住,臨湘就會變成南蠻大軍的墳塋之地!」
「諸位兄弟,老謝我只是代領勝捷軍,軍中事務還得靠兄弟們多多指點……咱們這先鋒軍該是什麼章法,還得大家一起來參詳。」
「他手下紅衣都是衛軍改編,還有大半灰衣鄉勇,戰力羸弱。制台若許我萬人精銳,半路而擊,那謝定北之軍定將土崩瓦解!」
趁此機會,他帶著一支精兵自背面突襲,謝定北絕對要完蛋!
部隊抵達城下,排槍覆蓋城頭,飛天炮掩護,駕雲梯,對方沒什麼反應?
謝定北虛懷若谷地道:「好好,咱們就這麼辦!」
清廷的湖北嶽州知府還在城頭慷慨陳詞,臨湘知縣作著補充,兩人一唱一和,使足了力氣提振人心。
謝定北百思不得其解,而當其他三面佯攻部隊報說都已上城,並未遭遇激烈抵抗時,望遠鏡從手中滑落,砸在了胸口上。
主帥定下急進之策,各師如出籠野馬,以一天七八十里的速度急進,連哨探也只能放個十來里的野戰哨,更外圍的警戒哨根本就顧不上,行軍速度太快。
岳鍾琪退守洞庭湖北面后,鄂爾泰從各種途徑也大約了解到,南蠻大軍正匯聚長沙,準備直入武昌,他不敢再在臨湘立足,帶著人馬狂奔回武昌。至於臨湘和沿途州縣,他根本就顧不上了。
恐怕有猛烈的排槍和如雨的霰彈在迎接勇士們,謝定北的心臟都揪緊了。
既然讓州縣自求多福,也就怪不得臨湘的官老爺打自己的如意算盤。鄂爾泰走時,將軍中來不及搬運的三四十位舊式火炮留了下來,臨湘也有了依仗,覺得可以守守城,對進犯的南蠻先鋒迎頭痛擊,這也是當地讀書人能鼓噪起民人的原因。
謝定北……他太熟悉了,那就是個無能的草包啊!那草包帶著大隊人馬,磨磨蹭蹭,花了好幾天才拖過百里到了臨湘,還不知要在臨湘城下耗費多少時間。臨湘那邊雖沒什麼兵,也沒知兵的人,但有那麼多炮,怎麼也能拖住謝定北。
五月十日,謝定北帶著三萬大軍終於蹭到了臨湘城下,而此時臨湘人已狂歡了五六日,大多數人幾晝夜未眠,腦子都已轉不動了。
不過三天時間,蒲圻就被攻下,跟臨湘一樣,傷亡也就是兩位數。但原因卻跟臨湘不一樣,清廷蒲圻官員是根本沒料到紅衣兵的腳步一下會變這麼快,幾天前還沒到臨湘呢,怎麼一下就衝到了臨湘東面近二百里地的蒲圻?紅衣兵到時,蒲圻連城門都沒來得及關上。
原本見著紅衣兵,清兵軍將就腿肚子發軟,可郝岱這話頓時拉起了士氣,倒不是因為郝岱強調的形勢,而是「謝定北」三個字讓他們安了心,謝定北那草包能帶出什麼兵?
五月七日,城外出現紅衣兵身影,全城頓時沸騰,槍炮齊鳴,殺聲震天,當那些稀稀落落的紅衣兵消失時,城頭一片歡騰,覺得把南蠻嚇住了。
於是這五師三萬人馬,一日十多里,慢悠悠地向臨湘逼去,一點也沒有先鋒軍雷霆萬鈞的勇進之勢。
之前臨湘還是鄂爾泰進逼岳州的大本營,武昌大營,湖北綠營,浩浩蕩蕩數萬人駐紮臨湘,現在卻再見不著半個身影。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臨湘雖沒有大隊清兵,可之前火炮那麼猛烈,戰意那麼濃烈,怎麼就像一層紙一樣,一捅就破?
「敵軍最多一師五六千人,定是謝定北派出來的尖兵,有什麼好怕的?上!吃掉這支尖兵,咱們就已立下一半功勞!」
即便對著一幫中郎將乃至衛郎將,謝定北這個准將依舊如待上司一般滿面燦爛,肩上的金黃龍紋章都黯淡無光。
結果南蠻沒有來,一個紅衣兵都沒出現。
早前鄂爾泰被岳鍾琪提醒,說湖北綠營已不可信,因此緊急收攏各部,要整肅綠營。這才讓展文達心生疑惑,出城探查時發生意外。而後鄂爾泰聽聞南蠻岳州主將戰死,大喜過望,一面發捷報,把功勞攬住,一面推著部下再攻岳州,自然是無功而返。
想到自己這路先鋒軍如雷霆霹靂一般,搶在孟松海的長江艦隊之前,提前從陸路殺到了武昌,謝定北一張臉笑得更爛了,那是何等榮耀的事?
以天刑社為主的先登隊上雲梯,蟻附攻城,用手榴彈開道。上去了?這就上去了?
謝定北立在城外,用望遠鏡緊張地觀察著戰況,已作好了佯攻部隊傷亡慘重的心理準備。
謝定北就覺得,先鋒軍此行有如過五關斬六將,肯定會遭遇激烈抵抗。
勝捷軍三師的正副統制們實在難當謝定北的笑容,耷拉著腦袋,不敢跟他對視。但這隻是小節,說到正事,紛紛道這還需要什麼章法?當年盤大姑在武昌殉難,大軍曾經自陸路攻下過武昌,一路地形早已熟悉,就該直愣愣打過去。清兵阻擊?求之不得,他們正想跟清兵對決,一報老上司展文達的血仇。
謝定北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背負著無數人的忐忑,他正忐忑不安。
賈昊發下軍令,要謝定北自陸路入湖北,進逼武昌,為後續大軍開道,謝定北本就因領著兩軍而惶恐不已,現在要擔起先鋒軍一路重任,更覺壓力山大。
五月十七日,兩路大軍在官塘遭遇,這對雙方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中的意外。
十多個正副統制連連點頭,即便是勝捷軍的人也不敢有二話。謝參將給大家的普遍印象就是……陰險,因為他笑得實在太假了,讓人心頭總是發寒。而英華歷來強調軍令當先,上司定下決心,下屬就沒多嘴的餘地。何況謝定北還當過幾年長沙陸軍學院的教務總長,軍中不少部下都曾是他的學生。
可惜,已跟岳鍾琪有了同感,深覺湖北綠營不可靠的鄂爾泰,不僅把所有綠營官兵拉到了武昌,連縣裡的練總等人也拉走,他怕這些人帶著兵反水獻城。
「各營縱隊開進!直擊兩翼,火炮搶佔正面制高點!」
再想到之前雍正在摺子里的訓斥,鄂爾泰背上也全是汗。他退守武昌,本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南蠻真打到武昌,他這個湖廣總督已是失職了。
想到之前在鄂爾泰面前爭取出兵時自己那番話,郝岱就暗自得意,再想到即將到手的勝利,更是滿心歡悅。
「制台是我大清福將,敵將展文達不就是死在制台這福氣之下的么?容標下沾沾大帥的福氣!」
南北對峙十年,清廷因水路在手,對陸路格外重視,一路州縣都有重兵布防。當年武昌之亂,英華大軍和民人大舉進逼武昌,上到雍正,下到湖北文武,都痛感邊防無力,在防禦設施上也下了大力氣,各縣城都整修過城牆,還設置了若干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