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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全新的開始

第七百四十六章 全新的開始

羅堂遠也知道龍騎軍的情況,正面對戰,四千龍騎軍估計連兩千蒙古騎兵都打不過,他嘆道:「真沒法子了?」
龍騎軍現在只有四千人,東面道路還沒打通,就靠南面四川的險峻小道補給,量非常少。火槍也用的是九年式騎槍,比步槍短了一截,軍中不僅彈藥少,火炮更只有八門六斤飛天炮,要當作步兵用,根本經不起消耗。而在這青海,有羅堂遠拉攏的部族供應,馬倒是不缺。
「那幫屁股比女人臉蛋還嫩的漢人,正好用來充作隨軍營妓……」
讓王堂合和陳松躍愁眉不展的是,龍騎軍的表現依舊不堪,都蘭寺之戰的前景很不樂觀。
陳松躍的建議是讓龍騎軍改回原本的老本行:騎馬步兵,可這不僅跟王堂合將龍騎軍一支孤軍帶入青海,磨練成一支驍勇鐵騎的初衷不符,也跟龍騎軍已從裝備、編製和訓練轉為真正騎兵的現實不符。
王堂合咆哮:「老子的話是不是狗屁,就看下一戰你們的成績!別他媽再搞上一次的把戲,三百人打一百人,還放跑了六十個!」
原因就在於,多是漢人的龍騎軍,還無法適應跟馬背上的民族在遼闊荒原機動對戰。當年康熙、雍正之所以能敗蒙古人,靠的還是蒙古人加火炮。
「教典說了,作戰的原則,是集中兵力,有效組織,甚至組織重於兵力。誰的組織越完善越深入,誰的戰力就越強。兵種構成越單一,作戰方式越簡單,越能實現這樣的組織力。」
王堂合帶著龍騎軍在青海已經摸爬滾打半年多了,經歷了多次小規模馬戰,敗多勝少,即便勝,也如剛才王堂合罵人那般,根本撈不到什麼戰果。
龍騎軍諸人自然聽不到羅卜藏車凌的詛咒,但心情卻都如被詛咒重壓一般沉鬱。
王堂合和陳松躍等人攤手,能想的都想過了,要在大半月里就顯著提升龍騎軍的戰力,那根本就是做夢。
青海和碩特蒙古首領羅卜藏丹津支持滿清入藏,本是想取代準噶爾部統治烏斯藏,可沒想到,藏人和達賴、班禪等僧俗勢力有英華撐腰,不再容蒙古人主藏。而另一面,雍正又在青海搞定盟分旗,將和碩特蒙古徹底消解為滿清臣屬。雍正四年,羅卜藏丹津怒極而反,結果被年羹堯、傅爾丹和岳鍾琪收拾掉。
「二十七日在哈拉綽爾會合,嗯……你們不會趕不到吧?到時不見人,我們就直接回頭了。」
雍正在位時,滿清在青海還取得了巨大進展。昔日準噶爾入烏斯藏,噶爾弼和岳鍾琪在英華的支持下收復藏地,連帶也將青海和碩特蒙古納于治下。
王堂合念著所有上過陸軍學院的軍官都磨出了耳繭的教典條款,眾人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王堂合跟陳松躍同時道:「為什麼!?」
察罕丹津眼界開闊,智計過人,還有一股絕不願向準噶爾低頭的傲氣。在他看來,滿清頹敗,正是和碩特蒙古自立的絕好時機。一面鎮伏青海各部,一面舉起「衛拉特汗」的旗幟,號召土爾扈特、杜爾伯特和綽羅斯各部來援,想要再復黃金家族的榮耀。
張漢皖部由四川入陝甘,逼壓傅爾丹收縮防線。王堂合孤軍入青海,會盟噶爾丹策零,謀奪青海。而彭世涵率羽林軍自陝西入甘肅,要拿下西疆大門蘭州乃至西寧。
接著他又冷笑:「何必要咱們動手,這幫馬都騎不穩的漢人,在都蘭寺還能活下來多少?」
王堂合再道:「就連海軍都是這樣,擺戰列線,盡量在正面堆出最多的火炮。」
王堂合焦躁地道:「可牙口太軟,什麼便宜都撈不著,等噶爾丹策零跑了,咱們在青海也再立不住腳,這大半年功夫不就白廢了?」
陳松躍聳肩道:「所以有了大寬面火槍陣,火槍陣的縱深也從四排減到了三排甚至兩排。」
察罕丹津對在青海活動的龍騎軍是這麼評價的,至於東面甘肅的羽林軍,有漠北蒙古牽制,路途又遠,補給不便,兵力也就一萬出頭,根本不足為懼。
王堂合推著羅堂遠,拉上大小策凌,好說歹說,爭取到了最後一次合作機會。雙方聯手在都蘭寺發動襲擊,解決掉和碩特左末旗扎薩克羅卜藏察罕這根釘子,而這一戰,將決定英華和準噶爾攜手青海之勢的未來。
面對事實,再怎麼悲憤,也只能壓在肚子里。龍騎軍成員雖是王堂合精選,官兵來源廣括湖廣四川,嶺南人都很少了,標準就是馬術精湛。可跟蒙古人比起來,所謂的「精湛」,也就是人家十歲小兒的水平。這還只是馬術,馬上作戰的技巧,更是一塌糊塗。
時值聖道十一年三月,青海戰雲密布。
想想這幫蒙古人說這些話時的嘴臉,王堂合等人就悲憤欲絕,泥馬的太瞧不起人了!
皇帝和總帥部的命令當然不可能漏過任何一個字,而教典更是爛熟於心,問題是……騎兵的作戰條令,還得龍騎軍自己來寫呢,怎麼可能在原有的教典上找到可用的東西?
陳松躍有些激動了:「為什麼我們漢人非要跟他們比騎術高低?」
沒了滿清的禁錮,青海和碩特蒙古一幫王爺台吉們本該敲鑼打鼓才對,可惜,他們卻成了準噶爾和英華兩方謀食的肥肉。如果不是滿清還在暗中支持,和碩特前頭旗扎薩克察罕丹津又挺身而出,將沒了羅卜藏丹津,以致群龍無首的和碩特蒙古糾合起來,青海和碩特怕已化為歷史煙塵。
天高雲低,似乎伸手可及,戈壁煙塵翻騰,更與雲彩接在了一起。
官兵們在副都統制陳松躍的帶領下,齊聲吶喊:「狗屁——!」
捏著下巴,王堂合來回踱步,眾人目光就隨著他的身影不停地轉著。
羅堂遠已離軍事太遠,覺著兩邊說法有些不靠邊:「騎兵怎麼一樣呢?那不就只能讓人人精通馬術,人人是馬戰高手,不然怎麼跟騎射天下無雙的蒙古人對敵?」
王堂合瞳光連閃,猛拍巴掌:「咱們龍騎軍,要當的不是往日的騎兵,咱們龍騎軍,該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羅堂遠獃獃地道:「那還要怎樣?」
原本準噶爾一直圖謀青海諸部,可策妄阿拉布坦病死後,準噶爾的注意力轉到了哈薩克、俄羅斯等西面敵人上,西北局勢看似平靜了下來。
陳松躍兩眼一亮:「這就是原則!步兵,海軍都是這樣,那麼我們騎兵呢!?」
可在青海,察罕丹津的敵人只有準噶爾,至少他是這麼看的。準噶爾還有強敵在西面,不可能興傾國之軍來襲,最多兩三萬人而已,而青海和碩特各部,人口二三十萬,很容易就能拉出兩三萬勇士對敵,進取不足,自保有餘。一旦在青海擊敗準噶爾,聲勢大振,自有其他部族來投,勢力會迅猛壯大。
眾人心緒低沉,苦思無計時,貴客上門的牛角號響起。
噶爾丹策零來青海后,緊鑼密鼓地調度人馬物資,準備跟和碩特蒙古一決高低,而龍騎軍曾被視為重要助力。可這段日子熟悉下來,眼見龍騎軍戰力稀鬆,也因補給不便,沒有什麼火炮,噶爾丹策零心頭打起了鼓,原本的熱情也正一分分消退。他的確不能在青海投入太多兵力,光靠準噶爾自己,可吃不下和碩特。
龍騎軍都統制,西路軍副都督,青海事務總領王堂合把部下罵得狗血淋頭。
「我看乾脆把這些漢人賣給和碩特算了,衣服、火槍、馬刀、馬具,甚至做飯的鐵鍋子,都是好東西啊。」
陳松躍自暴自棄地道:「我覺得……還是回歸龍騎軍的本色更穩妥一些。」
大隊騎士撞破煙塵,圍在了風化得斑駁嶙峋的石丘下,一個紅衣軍將正高踞石丘,喝罵著這些部下。
粗鄙的戰鬥動員,氣質跟戈壁的粗曠異常協調,而當王堂合和陳松躍等一幫龍騎軍高層舉行正式軍議時,眾人耷眉垮臉,滿面陰霾,卻跟湛藍蒼天完全配搭不到一起。
《英清和平協定》雖已簽訂,但青海、烏斯藏和西疆之事卻不在協定範圍。跟江南、湖廣乃至陝西的南北相安局面截然不同,自甘肅向西,烽火四起。
王堂合喘著粗氣道:「拼了!無非就是一個死字!」
王堂合和陳松躍等人臭著一張臉,就因為噶爾丹策零和察罕丹津對他們龍騎軍的評價,雖不中,亦不遠矣。而跟他們交好的大小策凌敦多布,說話就委婉多了,「你們還是多用馬車的好,騎馬打仗這事,對你們太難了點。」
羅堂遠回來了,聽到這話,嗤笑道:「你王不死都死了,咱們這些人還能活多少?咱們是來撈便宜的,又不是來拚命的。」
來人是準噶爾的「前敵總指揮」,噶爾丹策凌的妹夫羅卜藏車凌,他統帥七千人跟龍騎軍聯手攻都蘭寺,而噶爾丹策零則帥一萬人在後策應,這是噶爾丹策凌的最後一次嘗試。如果引不出和碩特蒙古主力,龍騎軍戰力又依舊羸弱不堪,噶爾丹策凌就無心繼續玩下去了。
弘曆在李肆的支持下上台,西北自然就再沒指望。軍力收縮到烏蘇雅里台、外蒙和西安一線,只求守住康熙時代的疆域範圍,西北就此變成了準噶爾、青海和碩特蒙古以及英華這三方共舞的戲台。
除準噶爾的衛拉特蒙古各部,甚至漠北蒙古都向察罕丹津伸出了援手,除了滿清的鼓動外,他們更想遏制英華北上,侵奪他們的領地。
羅卜藏車凌趾高氣揚地道,王堂合都能聽到自己牙關格格作響的聲音。
王堂合深呼吸:「為什麼我們漢人非要跟他們一對一?」
羅卜藏車凌叱喝道:「閉嘴!南面的漢人要翻了臉,咱們還到哪裡去搞那麼香的茶?哪來那麼多上好的鐵打鋼刀?」
原本雍正還想在西北站穩腳跟,甚至有過把青海賣給準噶爾,解放西北軍力,跟英華西路軍死拼的謀算。可謀算未及實施,就遭遇熱河行宮政變,滿清內部大亂。
至於英華……
王堂合怒了:「本色!?這時候再談本色,晚了!我們用的都是騎槍,沒多少彈藥,我們只能靠馬和馬刀!」
羅堂遠不放心:「教典都翻過了?官家的諭令,總帥部的軍令,沒落下一個字?」
可這平靜僅僅只持續了兩年,就被拖進了英清南北大戰捲起的漩渦。
「你們有兩條腿么?沒有!就只有兩根雞吧!跟著中間那根雞吧一起,把馬當女人日!日就不說了,偏偏還硬不起來!你們的馬兒能爽么?不爽!馬兒不爽了,你面對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個人、兩匹馬!你當然干不過!」
「噶爾丹策零說,漢人騎馬,就像女人戴花,我看他沒說錯!這馬背上的事,咱們漢人就是應付不了……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就因為你們這些笨蛋,那些準噶爾蠻子看咱們的眼神都跟看女人似的,屁眼發癢的注意了,這可是好機會啊!」
正想譏笑羅堂遠貓妖當太久,都忘了教典寫了什麼,王堂合眉頭忽然一跳:「等等……」
商定了雙方會合事宜后,羅卜藏車凌走了,回程的路上,部下一臉貪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