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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 草河大捷,清鮮歸舊義

第九百五十章 草河大捷,清鮮歸舊義

此時武衛軍左右翼的高晉和哈達哈在薩爾滸城與偽燕主力血戰,后翼總統班第駐守錦州,確保遼西走廊的暢通,中軍都統兆惠守護盛京大本營,而肩負起遼陽防務的就是阿桂這一路人馬了。
但這一戰還非終局,尾聲更非同尋常。
他率軍南下時,盛京一城滿人皆哭。
沸騰的戰場里,數千兵丁聚起隊形,刺刀槍托毫不客氣地落在擋路的雜兵身上,片刻間就自亂兵中殺開一條血路,向南退去。
五月十一日,九千清軍冒雨突襲,近五萬朝鮮大軍在半日內全數就殲,斬首七千,俘三萬,只逃出年斌本部不足六千人馬。
看啊,戰場上那些朝鮮兵在滿人的刀槍之下就如豬犬一般,一片片就誅,還活著的盡皆鬼哭狼嚎,肝膽皆裂,不是抱頭亡命奔逃,就是五體投地,叩首請降。他們這股伏兵不足萬人,卻在頃刻間打垮了至少四五萬朝鮮軍。
阿桂據此判斷,英華與偽燕在遼東方向並未達成默契,韓再興明顯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而年斌則是懼怕韓再興的軍勢,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分路擊破的機會。當然,打韓再興是發昏十三章,打年斌就成了唯一選擇。而鄂爾泰暗中告知他的另一件事,讓這絲生機也並非縹緲得難以把握。
年斌這般想著,就等著李光忠開門,李光忠是李光佐族侄,此次出征是以他為面上大帥,雖有朝鮮兵馬大元帥的名頭,可在年斌看來,李光佐都是年家扶持起來的傀儡,李光忠更算不得什麼人物,就是一條狗。
武衛軍官兵大部分來自滿州八旗以及錫伯、打虎兒(達烏爾)、赫哲、鄂倫春等「新滿州」各族,而阿桂統領的前翼連漢軍旗人都不要,更不提漢軍綠旗人。
堡門一帶頓時大亂,年斌和李光忠的親兵一擁而上,遮護著主帥匆匆退開,而年斌所領的朝鮮兵還一頭霧水,不敢亂動。大批朝鮮兵卻從堡中潮湧而出,一副要將年斌碎屍萬段的狠狀。
年斌如在草河堡那般當機立斷,領著年家漢軍倉皇撤退,數千跟著他從草河堡逃出來的朝鮮兵不知所措,也是亂作一團,無意間掩護了年斌。
等待之時,年斌心中還閃過一絲驚懼,如果眼前這道堡門始終不開,李光忠叛了怎麼辦?草河堡敗成這樣,清軍攜大勝之勢而來,難說李光忠會生異心。
現在阿桂在草河堡展現出滿人的力量,朝鮮人在滿人面前依舊羸弱如羔羊,阿桂早早就派快馬聯絡了李光忠,要李光忠親手解決年斌,以此為投名狀,李光忠自是順風轉舵,趕緊迎清拒年。
有阿桂這樣的滿州英雄在,有他們這樣的滿州好漢在,滿人不會亡!
現在可好……該死的高麗棒槌!
朝鮮兵大隊已潰亂如豆渣,部將們都瞄上了倉皇退卻的年斌本部。
還好,堡門開了,李光忠還一臉諂笑地親自迎了出來,如年斌在心中對此人的定位一樣,就是一條狗。
朝韓綿戰多年,倒是鍛鍊出了一支強軍,可年斌畢竟不是朝鮮王,他用盡了各種手段,甚至許了割遼東千里江山,才讓朝鮮王李光佐調出五千精銳火器軍,剩下五萬多人不是地方守備,就是臨時動員的農民兵。
自曉事起,他就如饑似渴地鑽研英華軍學,還受英華聖武會和天刑社的啟發,與高晉、哈達哈、班第和兆惠等年輕一輩滿人將領結成滿州皇武社,鄂爾泰建武衛軍,將這五人一併拉來,分任各翼總統,五人由此也有了「滿州五虎將」的別名。
他這一面壓力最大,不僅有英華韓再興的第七軍,包括兩師一萬多紅衣和至少三萬韓軍,還有偽燕三皇子年斌統領的六萬朝鮮軍,而他的武衛軍前翼就一萬四五千人,裝備雜亂,訓練不足,唯有一腔忠誠熱血。
此時他無比慶幸,副手李光忠還帶著兩千火器軍和一萬雜兵守在後方通遠堡,這些雜兵丟了也就丟了,只要把手下一千年家漢軍心腹,以及另三千火器軍帶回去,清軍這一口也只是咬掉一塊肉,還傷不到他的骨頭。
「富德,你領一標馬隊追擊,等這裏大勢砥定,我再領大隊人馬來。」
十三日,當阿桂率軍趕到通遠堡,明白昨日之事後,氣得一腳踹在伏地請降的李光忠身上:「打仗不行,治國不行,玩心計都這般粗劣不堪,進嘴的肉都能給咬脫了!爾等高麗蠻子,幾如棒槌!」
他在李光忠身邊安插的親信呢?一個都沒出現!
就在中軍后隊急速整隊,各部如無頭蒼蠅,亂擠亂撞時,蹄聲轟鳴,大群馬隊分作數個箭頭,自右翼撞出,狠狠插入正混亂不堪的朝鮮軍腰眼。滿州人馬刀揮舞,切斷雨絲,揚起片片血水。
到盛京后,阿桂又向鄂爾泰力請領兵拒敵,鄂爾泰就委他為武衛軍前翼總統,整編丰台大營和遼陽大營的旗兵,負責遼陽一線防務。
部將富德漲紅著臉領令而去,阿桂看向戰場,揮刀道:「盡殲高麗蠻子!」
年斌這一愣,李光忠看得明明白白,他的臉色也猛然沉下,振臂高呼道:「殺年賊——!」
但鄂爾泰再有大能,若滿人已真是落水狗,協議自無兌現的可能性。李光忠跟著年斌北上,也該是領受了李光佐的兩面暗令。
「總統!年斌帶著火槍兵退走了!」
所以,滿人就是李光佐還能抱的大腿,在這個大背景下,鄂爾泰能跟李光佐達成某些私下協議,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
本已抱定死志,可在遼陽一線駐守時,阿桂卻發現了一絲生機。
作為新生代滿人精英,阿桂不僅心懷衛護滿人族脈之志,還開明好學,對抱守滿州騎射的守舊派滿人格外痛恨,認為是他們的頑固壞了大清社稷,連累滿人面臨滅族之災。
雨天絕非可戰之時,年斌是這麼想的,然後就是眼前這幅人仰馬翻的慘狀了。
自英華崛起后,滿清近三十年來在軍事上不斷探底,面子早就丟給沒影了,說到武功,滿人人人臉上無光。而這場草河堡大捷,終於讓滿人揚眉吐氣,腰桿也略略變硬了。
五月初,也許是依舊僵持的薩爾滸城戰局刺激到了年斌,看到有搶先進盛京的機會,再明白了韓再興的盤算,側翼絕無威脅,於是年斌催動大軍,急速北上,即便是小雨天,也不願停步。
韓再興的第七軍放緩了腳步,佔據海城后再沒大動作,而年斌的朝鮮軍更是小心翼翼,一日十里,如蝸牛爬一般北進。
掃視已亂作一鍋粥的朝鮮兵,年斌一顆心沉入冰窖,他咬牙喝道:「撤!撤回通遠堡!」
阿桂是直隸總督阿克敦之子,早前英華北伐,太后哀社稷時,他就自請領軍攻塘沽。考慮到其父已決意守北京城,總得留下一家血脈,太后就遣他領丰台大營,護送滿人北遷至盛京。
部將們情緒高漲地向阿桂請戰,多少年了,大清被英華壓了多少年了,滿人的勇武早就埋入了時光的腐土中。可就在這存亡關頭,就在這位年輕將軍的帶領下,滿人終於又證明了自己!
正堆起笑臉,準備下馬,年斌猛然警覺到什麼,笑意僵在臉上。
清軍自左翼多路突襲,朝鮮兵前隊瞬間崩潰,年斌怒喝著部下收拾中軍后隊,看情形清軍伏兵不算多,還有一戰之力。
阿桂抹去臉上血水,沉聲下令,收拾朝鮮兵雖不比收拾豬難多少,可畢竟有幾萬頭,他現在難以脫身。
只是,如阿桂怒罵那般,高麗蠻子坑人的水平都這麼差,竟讓已到通遠堡下的年斌逃脫了!阿桂滿心想著解決了年斌,薩爾滸城一面燕軍人心大潰,他能收到全功。
鄂爾泰對他明言,此去是九死一生,阿桂卻道:「我已抱定十死無生之志,存滿州靠的不是膝蓋,而是頭顱!」
十二日晨,年斌領著狼狽不堪的數千朝鮮兵退回通遠堡,這一路撤退,清兵馬隊襲擾不停,不是他掌握的一千年家漢軍壓陣,那數百馬隊就要將他這股敗兵盡數吃光。現在好了,背靠通遠堡,火器軍未傷元氣,加上一萬雜兵,還有跟清軍一戰之力。
「走!向東走!」
「那才是朝鮮兵的精銳,絕不能放走!」
李光佐雖靠年羹堯扶持,篡位為朝鮮王,但無時不刻都想著擺脫年羹堯的控制。
年斌放下心來,暗道進堡后就得馬上收拾了李光忠,以絕後患。至於借口,就說草河堡之敗,是這李光忠里通滿清好了,而且……未必沒有這種可能性。
英華扶持韓國,與朝鮮多年綿戰,看得出是想朝韓兩分,李光佐不可能抱上英華的大腿。而大清國么,雖丟關內之勢已不可逆,但在大多數人眼裡,英華能讓大清去國,卻不太可能絕滿人一族,滿人踞遼東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李光忠就是鄂爾泰留給阿桂的一絲機會,年羹堯舉兵起事,兩路大軍逼壓盛京,鄂爾泰就瞄上了朝鮮。阿桂不清楚鄂爾泰是怎麼運作的,但也有大致推想。
年斌心中大呼果然,草河堡果然是你們高麗蠻子勾結清狗所為!當然,此時他是沒認真想,真要勾結,還何必讓數萬大軍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