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陣父子兵
正說著，外頭的門房已經氣喘吁吁地到了外頭，急匆匆地道：「老爺……老爺……」
王鰲坐著轎子，慢吞吞地到了溫府外頭，這時候只是辰時，日頭還沒有升起來，清晨的淡霧瀰漫不散，只有偶爾幾個貨郎沿街賣著炊餅。
溫正只當是王鰲要報復，這些文人現在說得好聽，等到柳乘風出來，說不定就是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了。只是這時候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沉吟了片刻，心裏又升起一肚子的火氣，都是那柳乘風，若不是他去招惹王鰲，好端端的，哪裡會有這麼多事？這事兒，老夫不管了，索性就叫他來，與王鰲當面對質罷。
溫正心裏一突，想：果然是要圖窮匕見了。他心裏雖然有些心虛，可是氣勢卻是不弱，大喇喇地道：「王大人的消息倒是靈通。」他原本想說若是小婿有得罪之處，還望大人海涵。不過這種服軟的話，溫正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他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衛所里也是說一不二，便是指揮使大人有事也得和他商量著辦，現在讓他請罪，倒不如殺了他。
其實溫正和王鰲還真沒什麼可說的，二人身份懸殊，一文一武，也說不上什麼話。
溫正一向是個講規矩的人，尤其是清早來陪老太君說話
老太君吁了口氣，道：「你的心事，老身知道，老身也聽說過那王鰲，他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好幾次內閣閣議都有他的份，不過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就這麼小心眼嗎？乘風畢竟只是個孩子，這才多大？」
溫正心裏卻不以為然，心裏想：堂堂吏部侍郎在國子監門口失了顏面，人家會肯罷休？再者說，這王鰲既然派人到衛所里去打聽柳乘風的身份，就肯定會有后著。
溫正正煩心著那王鰲的事，心裏想著怎麼彌平，雖說他素來瞧不起柳乘風，可是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婿，到時候那姓王的真的不肯干休，他溫正也只能與他周旋一二了。
想到這裏，溫正的心情便又沉了幾分，心裏忍不住恨恨道：「原以為是招個女婿來沖喜，誰知竟找來了這麼個禍害。」
柳乘風的臉色一僵，心裏大罵：擦，這傢伙居然連我的禮都不受了，這不是赤裸裸的歧視我嗎？
門房看罷，不由大驚失色，瞄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小轎子，客氣地對那轎夫道：「少待片刻，小人這就去稟告。」
老太君坐在榻上，似乎
老太君不禁問：「正兒，是王鰲來興師問罪了？」
溫正長身而起，捋了捋身上的錦衣，正色道：「母親安坐，我去見一見他。」
※※※
一個小婢膽戰心驚地斟了茶到大堂來，王鰲含笑著喝了口茶，淡淡道：「溫僉事的茶味道不錯，可是福建的武夷茶嗎？」
王鰲看著溫正，在平素，像溫正這樣的武人，他是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二人一個在錦衣衛，一個在內閣六部，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不過今日，王鰲卻是微微一笑，心裏想，這姓溫倒是痛快，這樣也好，老夫索性也不與他繞圈子，便道：「聽說令愛新招了個佳婿？可喜可賀。」
這廳堂里一下子冷清下來，二人各懷著心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乘風才穿著一件長衫過來。
抱著這個心思，柳乘風大喇喇地闊步進來，倒像是自己做了老爺一樣，進了廳堂，眼角瞥了王鰲一眼，心裏冷哼一聲，想：睚眥必報的小人，這也叫什麼士林領袖？
柳乘風故意不去理會王鰲，而是先給溫正行了個禮，道：「泰山大人。」
溫正勉強擠出幾分笑容
這一次來的客人非同一般，所以這門房也不層層稟告，直接往溫正的卧房裡去，誰知到了卧房，才知道溫正去了老太君那邊請早安了，門房又氣喘吁吁地到了老太君的住處。
王鰲的轎子走在街上並不起眼，可是兩個轎夫卻很是訓練有素，轎子穩穩噹噹地落下，王鰲並不急著下轎，只是吩咐轎夫一聲：「去，拿老夫的名刺上去稟見。」
溫正臉色一黑，連忙接過名刺，看到一個鰲字，已是臉色鐵青，忍不住道：「這一下當真是打上門了，罷罷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既然來了，老夫就去會會他。」他又吩咐門房道：「你去大小姐那裡一趟，叫那柳乘風暫時不要出來，若是再讓他們撞見，只怕事情更加糟糕。」
溫正連忙搖頭道：「沒有的事，母親大人不要多疑，兒子正想著公事。」
不過想到要與王鰲周旋，溫正立時覺得頭皮發麻，現在不是往年，若是成祖皇帝在的時候，一個指揮使僉事還有幾分威風，可是當今弘治天子親近文臣，王鰲既是士林領袖，又是太子
老太君臉色一板，道：「叫進來說話。」
柳乘風心裏滿是不樂意，可是溫正吩咐，只得照辦，抱了抱手，朝王鰲道：「王大人……」
溫正沉著臉，朝著外頭探頭探腦的幾個家人怒斥道：「看什麼？去，把新姑爺叫來。」
上一次就是因為柳乘風笑王鰲的瘤子而引起的爭執，可是今天柳乘風又提起這瘤子，反倒讓王鰲如沐春風了，王鰲呵呵一笑，挽著柳乘風的手道：「柳公子，我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只是這時候溫正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原本還指望王鰲至多偷偷使點絆子，教訓一下柳乘風也就是了。現在王鰲都找上門來了，看來這件事就難以干休了。
他這禮還沒有行下去，王鰲便如脫兔一般從椅上站起，快步過去挽住柳乘風的手，忙道：「柳公子不必多禮。」
轎夫應了，過去拍了門，從溫府的門房出來一個人，轎夫遞上名刺，這門房只看名刺上寫著：東宮侍
看王鰲笑呵呵的樣子，讓柳乘風見識到了什麼叫笑裡藏刀，不過他既然不讓自己行禮，柳乘風索性也就不再客氣，呵呵一笑，道：「王大人幸會、幸會，咦，你鼻子上的瘤子什麼時候消的？」
王鰲卻是含笑，道：「談不上消息靈通，只是姻緣際會，與令婿有那麼點兒私交，能否請令婿出來一見？」
溫正微微一笑，深望了王鰲一眼，道：「王大人，溫某是粗人，這大清早的，王大人總不會是來溫某這兒喝茶的吧？」
柳乘風這樣想，溫正也是這樣想，心裏在琢磨，這姓王的不受禮，便是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了，看來今日的事是別想善了了。
自從柳乘風醫治了溫晨曦，老太君對柳乘風便有了幾分親近，已經將柳乘風當作自家人了，所以稱呼上也有了變化。
那門房滿頭是汗地進來，遞了名刺給溫正，道：「老爺，王鰲王大人前來拜謁。」
說罷，飛快地往府中去了。
柳乘風這才注意到，王鰲的鼻頭上的那顆滑稽的瘤子居然不見蹤影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聽說那姓王的打上了門，柳乘風也索性放開了，你妹的，不就是個侍郎嗎？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王鰲臉上露出微微笑容，風淡雲清地喝了口茶，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