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皇帝很惆悵
柳乘風趁機道：「除了這個雷彪，微臣還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柳乘風慢吞吞地坐下，才道：「張皇后壽辰，可喜可賀，陛下想必今日也高興得很。」
朱佑樘挑挑眉，不疾不徐地道：「什麼事？」
他們既能混入寧王府，難道就不能混入宮中？若是如此，連宮中貴人的安全只怕也難以保證了。
按道理，一個錦衣衛百戶是沒有覲見資格的，可是柳乘風的身份不一樣，他在外頭求見，午門那邊還是通報了一聲。
朱佑樘站起來，負著手開始來回踱步，每次神經緊張時，他都會下意識地如此，那一雙眼睛射出駭人的光芒，這件事實在太大，不得不小心謹慎，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現在天下散布著一群教匪，就算聲勢不大，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鬧出大亂子，若是某地發生了災荒，這些教匪趁虛而入聚眾煽動，那麼隨時可能會變成第二個唐賽兒，甚至是第二個張角。
接著，柳乘風又將自己在昭明寺的發現盡皆說了，最後道：「連寧王的扈從之中都有明教的信徒，只怕這件事不簡單了。」
朱佑樘在這殿中轉了幾個圈，隨即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喝了口茶，朱佑樘的精力大好，按著柳乘風的藥方，朱佑樘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幾道奏書看完，今日也就可以安心去為張皇后的事張羅了。
還有一個時辰，這個柳乘風這個時候
朱佑樘聽了，不禁疑惑地抬起眸來，道：「不是說午時之後，百官再入宮賀壽嗎？現在是什麼時辰？」
朱佑樘莞爾一笑道：「張皇后是朕的賢內助，今日過壽，自是一樁大喜事。」
紫禁城裡，為了迎接張皇后的壽辰，已是開始布置了，這種事自然不必皇帝著急，所以朱佑樘的生活並沒有被打斷，昨天夜裡按時睡了，今日起了個大早，到了午時的時候，外臣就要進宮拜壽，所以朱佑樘並沒有急著到張皇后那裡去，而是直接到了正心殿，琢磨著好趁著這個功夫把今日的奏書看完。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對光明教的管禁漸漸鬆懈，轉而將更大的注意力放到了白蓮教上。
正是這時候，一個小太監提著袍裙小心翼翼地進來，道：「陛下，午門外頭，錦衣衛百戶柳乘風求見。」
朱佑樘的臉色驟變，走到一處屏風前，手扶著屏風，臉色陰鬱不定，教匪甚至還牽涉到了親王，這就更不好辦了，且不說這件事與寧王到底有沒有聯繫，就算是寧王被人矇騙，是光明教之中有人混入了寧王府，並且獲得了寧王的信任，這也足以想見那光明教的可怕之處。
朱佑樘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了，雷彪在京師居然是一方豪強，可這豪強
「啊……」柳乘風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居然讓自己一個小小的百戶來辦這麼大的案子，他不禁苦笑道：「不是微臣不願儘力，實在是光明教教匪或許已經遍布天下，微臣不過一個小小錦衣衛百戶，手頭上的人手至多也不過兩百人，還要維持轄內治安，只怕會耽誤了陛下的大事。」
這一句話讓柳乘風心裏不禁打鼓，瞧這朱佑樘的樣子，是已經懷疑到了寧王了，只是沒有鐵證而已。
不過今日或許是因為壽辰的關係，內閣那邊倒是沒有遞什麼壞消息來，除了一些重要的大事，其餘的都是些賀表罷了，張皇后在宮中這麼多年，平素從不干預政事，為人也謙和，與那萬貴妃一比，當真如聖女一般，朝臣們對她的印象倒還不錯，這賀表也寫得很動人，不像萬貴妃在的時候，也是一次賀壽，這些個老東西表面上是上賀表，可是卻是大玩春秋筆法，文章里雖然是花團錦簇，可是卻暗藏著無數的機鋒暗諷。
朱佑樘虛抬了下手，道：「平身。」他不由打量了柳乘風一眼，見柳乘風臉色沉著，眉宇之間略帶幾分憂色，便道：「來人，給柳百戶賜坐。」
「回陛下，快到巳時了。」
朱佑樘吁了口氣，道：「朕若是聖明，又豈會有光明教餘孽？
「哦？什麼好事？」朱佑樘雖然聽到好事二字，臉色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其中自然有朝廷官府對光光明教提防甚嚴的緣故，數十年間已經鮮有光明教的蹤跡了，反觀白蓮教卻是聲勢浩大，在永樂年間，甚至還出現了唐賽兒起義，波及甚廣，白蓮教聚眾數萬，攻打州府，轉戰山東諸城、即墨等地，失敗之後，文皇帝朱棣為了捉拿唐賽兒，甚至下旨「盡逮天下出家婦女」。先後被逮捕、受害者達數萬人，然而仍無法獲得唐賽兒的蹤跡。
柳乘風道：「陛下聖明。」
朱佑樘微微頜首，眼中掠過一絲欣賞，道：「你做得不錯，若只是光明教，朕自然該責成內閣立即昭告天下，命各州府以及各千戶所四處緝拿，可是涉及到了寧王，就不能如此大張旗鼓了，而且這般做也容易打草驚蛇，這件事只能從暗處著手。」
朱佑樘接過玉佛，臉色已經驟變了。這玉佛他第一次見，式樣只在書中見過，可是這東西，他卻知道——光明佛。
朱佑樘吃驚的是，沒想到百年過去，光明教竟是死灰復燃，他的臉色不禁凝重起來，他不是朱見深那樣的糊塗皇帝，對任何事都抱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朱佑樘擰著眉，看了柳乘風一眼，正色道：「這玉佛是從哪裡來的？」
朱佑樘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琢
柳乘風道：「除了王司吏，就只有微臣了。王司吏口風緊，微臣也是守口如瓶，之前早就商討過，在陛下沒有決斷之前，暫不告知任何人知曉。」
今日事今日畢，這就是朱佑樘的處世之道。
柳乘風見朱佑樘露出陰鬱之色，不由笑起來，道：「陛下，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壽辰，都是微臣萬死，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節骨眼上說出來。不過微臣現在還有一樁好事，想告知陛下，好讓陛下高興一下。」
朱佑樘的心思很明確，這件事太棘手，絕不能驚動了寧王，也不能打草驚蛇，而寧王一向長袖善舞，與這京師中的許多人都打過交道，據說每年都有寧王府的長史押著金銀珠寶入京四下打點。在這種情況之下，這件事交給哪個衙門去辦，都可能會走漏消息。
朱佑樘負著手，慢悠悠地嘆了口氣，繼續道：「鎮府司不能用，東廠也未必能用，怕就怕朕的旨意下去，就有人走漏了風聲，這件事……就交給你暗中辦理。」
柳乘風道：「是百戶所王司吏在查抄反賊雷彪的府邸時發現的。」
柳乘風從袖中掏出玉佛，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交給朱佑樘，道：「請陛下過目。」
反而是這柳乘風，素來與寧王父子有怨，況且這件事也是他來稟告的，忠誠斷不成問題，再加上他此前雷厲風行的手段，也留給了朱佑樘深刻的印象。
光光明教與白蓮教，是洪武太祖皇帝親自寫入明律的邪教，但凡教徒，不管出於任何理由，都以謀逆罪論處，抄家滅門，決不姑息。此後近百年過去，雖然偶有白蓮教餘孽打著各種名義活動，可是光光明教似乎已經銷聲匿跡。
「雷彪……」朱佑樘喃喃念了一句。
朱佑樘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兩可的辦法來，只好苦笑一聲道：「你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件事，朕再思量思量。」
朱佑樘臉色平淡，慢悠悠地道：「你不知情，可是朕卻知情，寧王到京的時候，六部之中有不少人去拜訪，其中還有你們錦衣衛的武官甚至是東廠的理刑百戶。」朱佑樘慢悠悠地道：「或者，他們拜訪完全是出於客套，可是寧王既然涉及到了教匪，朕就不能掉以輕心了，所以要查光明教，須從暗中著手。」
柳乘風連忙解釋，將這雷彪的身世說了一遍。
柳乘風連忙道：「這個……臣並不知情。」
不過柳乘風所說的話倒也沒有錯，柳乘風畢竟不過是個百戶罷了，一個百戶，手頭的資源有限，要辦這麼大的案子，實在是有點兒寒磣。
小太監匆匆走了，過了半柱香功夫，柳乘風穿著簇新的欽賜飛魚服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正色道：「微臣柳乘風見過陛下。」
柳乘風才道：「原本今日微臣是不想打攪陛下的，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在賀壽之前提前入宮，稟告陛下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