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眾人一驚，都不知道這王芬為何說出這種話，有個游擊將軍乾笑一聲道：「總兵大人的意思是……」
王芬大剌剌地坐下，隨即惡聲惡氣地道：「有這個隱患，我等遲早死無葬身之地，誰要是心懷僥倖，那就是不知死活！」
左丘明一邊說，一邊擱下筆，背著手朝書房走過去。
總兵衙門裡，一個個被點到的軍將都已經出現在衙門的正堂，衙門裡的所有差役，除了幾個心腹之外全部打發走了，眾參將、游擊、千戶們齊聚在這裏，總兵大人還沒有出現，不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彼此之間都在竊竊私語著。
「此時天都黑了，不知總兵大人到底有什麼事召喚我等，莫不是有邊關的告急？」
聽了王芬的話，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嗯……」左丘明疲倦地抬抬眼，沉吟了片刻，道：「告訴他，天色不早了，這個時候老夫和他也沒什麼可說的，讓他自己保重吧。」
一個門房碎步過來，低聲道：「王總兵求見。」
王芬道：「雖說咱們自己人不少，各營都有人，可是其中也不乏有蛇鼠兩端之輩，這些人既與造作局有些關係，可是牽涉也不深，難保到時候他們不會膽怯，突然去告發我們……」
王芬變得輕鬆起來，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各營抽調人馬臨時拼湊，只怕到時候不能齊心協力？這個請大人放心
正在大家胡思亂想之際，門洞外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一個差役低聲道了一句：「總兵大人到。」
很簡單的一句話，語氣也很冷淡，左丘明的態度和從前很不一樣。
「哼！」王芬冷笑道：「別以為本總兵不知道，你們平時在造作局裡吃拿的還少嗎？知道嗎？現在朝廷已經議論紛紛，都說是你們吃拿了，才讓我大明的軍備糜爛，使社稷不固，天下不寧。每日內閣里都有徹查造作局的奏書遞上去，都是要嚴懲你們，殺一儆百，釐清造作局，還天下一個公道。」
左丘明沉默片刻，隨即頜首點頭，道：「這是個好辦法，總不能讓他們吃的時候吃了，吃完了抹乾凈了嘴又想做朝廷的忠臣，只是拼湊各營的人馬匯聚在一起，會不會……」
左丘明聽到我們兩個字，重重咳嗽地一聲，雙眉不禁皺起來。
大家都是議論紛紛，可是卻有人看出了不同，召喚來的軍將，幾乎清一色都是巡撫大人的心腹，而且一般情況都是總兵大人先在這兒等候，等所有人到齊了再傳達朝廷的命令，可是今個兒卻是很不一樣，總兵大人還沒有來。
莫非……
王芬雖然經常來這府上拜謁，卻是第一次進這書房，這書房一向是禁地，除了左丘明誰也不能輕易進來，不過今天
王芬不禁笑起來，道：「可是那些奏書，陛下都是留中不發，更何況廉州侯三番五次地向皇上進言，你們能活得過今日，難道就能保證明日腦袋還能在自己的脖子上？」
左丘明似乎也沒有再客氣，朝老僕揮揮手，示意他迴避。老僕出了門，把這書房的門死死地關緊，左丘明端起書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道：「趙公公那邊如何了？」
總得有人去死，老夫不想死，那麼該死的，自然是你們……
※※※
天色將晚，後院子里的池塘聽不到蟲鳴鳥叫，此時是初冬時節，萬物靜籟，左丘明如老僧一般站在石桌子邊上，一隻手捏著另外一隻手的長袖，右手上捏著筆，狼毫的筆尖如龍蛇一般在白紙上舞蹈。
若不是萬不得已，左丘明不會走這一步險旗，可是工部尚書的死對他的震撼太大，他寒窗苦讀，也努力經營，好不容易才有如今這局面，封疆大吏，這是何等的光耀門楣，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身上有任何污點，若是有人想揭自己的丑，令自己身敗名裂，他輸不起。
王芬道：「是，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末將倒是有個想法。」
「大家速去準備，都記著，不要昏了自己的腦袋！」
所有人一聽，頓時面如土色，這些事兒，他們也知道一些，其中一個道：「不是說宮裡已經否決了
左丘明心中想著，那一向和藹的目光中殺機重重。
「來，坐，上茶……」
王芬根本就沒有給這些人考慮的時間，時間緊迫，出城的計劃就定在半個時辰之後，而且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在，不怕他們不就範！
「那廉州侯要置我們于死地，我等都是七尺男兒，豈可坐以待斃？這廉州侯主營聚寶商隊，曾向宮中吹噓，說他的聚寶商隊能為大明掙來白銀萬兆，宮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今日我等要死中求生，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即出城劫殺商隊，令宮中對廉州侯再無信重可言，廉州侯一心要清查造作局，今個兒咱們就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大家以為如何？」
王芬心裏恨不得罵他，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惺惺作態什麼？他隨即道：「所以末將的主意就是出城的軍馬都從各營中抽調，只要和咱們有關係的人都得跟著末將出城，那些游擊、千戶人等，誰也別想置身事外，唯有這樣，大家的手裡都沾了血，這些人才會和我們一條心，大人以為如何？」
左丘明闔上眼睛，淡淡地道：「這種事，老夫不懂，也不想懂，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這麼辦吧。」
門房遲疑了片刻，卻是不明白平素王總兵來見老爺，老爺不管多忙都會見的，可是今日卻是怎麼了，再聯想到王芬來通報時略帶幾分焦躁的臉色，讓這門房更加
王芬一身戎裝，全身鎧甲，頭上頂著獸盔，腰間別著銅帶，挎著腰間的長刀踏著長靴進來。
左丘明用茶壺蓋輕輕磨著茶杯沿兒，淡淡地道：「你說。」
左丘明並沒有露出什麼喜色，只是點點頭，道：「很好，今夜王總兵就要出城了嗎？」
王芬小心翼翼地道：「都準備妥帖了，趙公公在軍令上也蓋了印。」
王芬欠身坐下，卻是對那準備去斟茶的老僕受寵若驚地道：「不必，我坐坐就走。」
說罷，王芬站起來告辭，左丘明也沒有相送，只是目送他出了書房，左丘明才喝了口茶，臉上露出陰沉之色。
「今夜之後，一切都會過去，京師里的廉州侯將會獲罪，再不受宮中的信任，各部堂的彈劾奏書都會充塞內閣，柳乘風勢必要為這件事負責。而大同……大同就再不會有什麼憂患了，明日清早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老夫明日可以睡個好覺了。」
宣府巡撫衙門的後院子里，左丘明一副疲倦之色，看了看天，天邊宛霞雲萬道，火燒雲一般令天邊通紅一邊，這紅光灑落在大同城，讓大同染了一層紅暈。
王芬一步步進來，看著左右站立的部下，隨即道：「諸位都還活著，實在可喜可賀！」
王芬欠欠身道：「是。」
「回來！」正在此時，左丘明突然叫住那門房，又是沉默片刻，才道：「叫進來吧，叫他到書房來見老夫。」
紙上寫著的是一首小詩。
見了王芬這一副裝束，所有人都不由咋舌，可是那些平素和王芬嬉皮笑臉的人此時已經感覺到了王芬臉上的冷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左丘明的書房很是清雅，一桌一椅、書架、燈架，還有那一冊冊泛黃的古籍，唯一的裝飾也只是書桌上的一方獸爐而已，這獸爐想必是古物，可是此時卻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麝香。
王芬的目光掠過每一個人的臉，隨即淡淡地道：「怎麼？不敢？這裡是邊鎮，有什麼不敢做的？商隊出了大漠，便是被斬殺殆盡，又有誰能查得清？」他一面說，一面取出軍令，狠狠地敲在手肘邊的茶几上，道：「來了衙門的，每人抽調本營人馬一百在北門集結，不得有誤，今天夜裡，所有人隨我出城，若是有誰敢說個不字……」王芬森然一笑，繼續道：「這就是要出賣咱們自家兄弟，不但本總兵不會輕易放過，便是巡撫大人和趙公公也定要拿下他的腦袋！」
不過不管如何，老爺的話還是要聽的，他應了一聲，轉身要回去把王芬打發走。
「這也未必，就算是出了事，按道理也該是巡撫大人召見，再請趙公公旁聽，等有了主意才是總兵大人擂鼓升帳，可是巡撫衙門那邊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莫不是平遠堡那邊出了意外？聽說瓦刺人近日在平遠堡附近活動，這麼多斥候派出去，到現在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