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內閣大風暴
一個他定性為姦邪小人的人，居然是被人眾星捧月，一個罷官的革員，卻成了士人眼中的英雄，他們……這是想要做什麼？
朱佑樘頓時警惕起來，目光中掠過一絲冷意，道：「哦？你說。」
最後，朱佑樘的目光落在了最後一份奏書上，奏書上寫著大學士劉健敬上幾個大字，朱佑樘目光一閃，嚴厲的臉色漸漸軟化了一些。
而朱佑樘選擇處置的辦法，則是藉著敲打蔡昌來警告劉健，劉健畢竟是自己多年患難的老臣，這樣的人，朱佑樘豈可輕易決裂，可是劉健這一次做的事實在是過份到了極點，往輕里說，他這是肆無忌憚，往重里說，這就是欺君罔上了。
那太監回答謝遷道：「謝學士，陛下已經病重，已經說過，誰也不見。現在御醫正在診視……」
朱佑樘繼位以來，疏遠宦官而親近文臣，十幾年來如一日，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過份的話，可是今日，這種言辭從他口中說出，實在是罕見的很。
有個太監端來了筆墨紙硯，朱佑樘提起筆，在奏書上寫道：「劉卿有功於國，朕多有依賴，身體老邁，可以都調養身體，何故舍朕而去？」
「是，打聽出來了，今個兒那蔡昌就要出京，現在就在朝陽門外呢。」
朱佑樘不由啞然失笑，心裏不由想，朕聽到寧王要嫁女，真的是駭了一跳，差點兒一夜睡不著，皇后倒是好，舉一反三，居然從寧王嫁女想到朵兒出嫁的事兒了
張皇后道：「陛下，臣妾見寧王也都在為子女謀划，心裏就想著，這朵兒年紀也大了，是該找個好人家了，尋常的百姓還知道嫁女要及早呢，朵兒雖說是公主，可是這婚事總也不能再拖延了，我就想著，明年之前，得把這事兒張羅了。」
「朝陽門那邊都已經炸開了鍋，不少人自發去相送，有朝廷的官員，也有在京師里趕考的讀書人，有數百人之多，都說這位蔡相公有風骨，是讀書人的楷模，不少人為了一睹他的風采，有的是從十幾裡外的內城趕過去的。」
「老臣雖才疏識淺，仍蒙陛下不棄，委以責任。以疏淺而獲知遇，臣誠惶恐，銘感於心，遂竭盡所能，圖報效力，夙夜兢兢，不敢謂無所闕失，但求有始終而無怨
一份很尋常的辭呈，句句恭謙，字字懇切，讓朱佑樘的雙目不由濕潤。
這一下子，朱佑樘感覺自己的胸悶起來，大口地喘著粗氣，邊上的張皇后嚇了一跳，連忙道：「御醫，御醫……」
「既然都到了朝陽門，怎麼還不走？」朱佑樘顯得有些厭惡，他本來是想，若是這蔡昌死賴著不走，少不得他就要撕破臉下一道聖旨趕人了。
可是聖旨已下，他哪裡敢說什麼，立即去了司禮監傳遞皇上的意思，今個兒恰好蕭敬在司禮監里當值，聽了這小太監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良久之後，才吐了口氣，淡淡地道：「寧王這個人，真是不可小視。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和咱們沒關係，內閣的權勢是太大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他叫人取了筆墨，立即草擬了一份詔書，隨即叫人送回坤寧宮請皇上過目，聖旨從坤寧宮送過來的時候，已經蓋上了皇上的寶印了。
他跪倒在地，一動沒有動，良久，才艱難的道：「老臣謝旨，陛下恩德，老臣……老臣……」聲音居然有幾分哽咽，君臣的情分到這個地步，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立即有太監飛快去問了。
朱佑樘死死地抓住錦被，急促的呼吸
而內閣里，聽說有旨意來，這內閣的三大學士都如驚弓之鳥，他們想不到，旨意居然來得這麼快，這劉健的奏書才剛遞上去呢，只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麼心思，不過李東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因為事情太反常了。
朱佑樘震驚了。
敲打蔡昌，給他一點教訓，就是要讓他知道，這麼做很危險，皇帝不會再容忍他有下一次。
曾幾何時，朕何曾懷疑過他，曾幾何時，朕與他深情厚誼，可是現在……
這番話，若是從別的皇帝口中說出，或許算不得什麼，君臣之間，本就不可能和睦，可是從朱佑樘口裡說出，卻是第一次。
他整個人變得無比深沉起來，一隻手搭在案牘上，用手指敲打著案牘，每敲打一下，都發出噠噠作響，良久，他抬起眸來，道：「筆墨……」
太監將聖旨宣讀了之後，三人的心才徹底的沉到了谷底，跪在地上的劉健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手腳居然有些不停使喚，他倒不是棧戀這權位，這麼多年來，論起這內閣首輔，劉健算是當的最辛苦的，
朱佑樘猶豫了，這份奏書要不要批？
太監道：「已經氣的昏厥過了一次，御醫們還沒有查出病因。」
「這件事，朕還要再想想，暫時擱置吧，朕會留心，或許會有好的人選。」
李東陽卻是沒有說什麼，此時的他心裏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感覺到了更加的憂心，寧王要除劉健，可謂是費盡了心機，那麼在寧王的計劃中，就絕不可能是打擊劉健這麼簡單，那麼下一步是什麼？看來這暴風雨是真正的要來了！
朱佑樘的這一道聖旨，把那太監嚇了一跳，劉健是什麼人，這就是大明的天哪，不說別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公蕭公公厲害吧，可是就是蕭公公見了劉健，都得避其鋒芒，對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可是現在，劉健說養老就養老了，雖說這內閣大學士之職還留著，可是一句歇養，卻等於是徹底把他排擠到了決策圈之外。
劉健頓時激動起來，哆嗦著嘴皮子道：「陛下重病了……是什麼病……」
劉健完了，整個朝廷還不要翻
朱佑樘叫人把所有的奏書都收了起來，張皇后已經捧了一杯熱茶到了塌下，請朱佑樘吃下，朱佑樘才覺得身體好了一些，躺回榻上，慢悠悠地道：「朕現在才知道，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能深信，哎，不說這個了，方才你和朵兒在說什麼？」
寫完了，他長舒一口氣，慢悠悠地道：「現在有人向那蔡昌求情，哼，此人以直取名，心懷不測，朕絕不能輕饒他。現在就去問一問，革員蔡昌可曾出京了沒有，朕不想他再留京師了。」
朱佑樘躺在榻上淡淡地道：「嗯，怎麼，打聽出來了？」
朱佑樘嗯了一聲，剛準備睡下，外頭傳出匆匆的腳步聲，卻是那去而復返打探蔡昌消息的太監回來，太監拜倒在地，道：「陛下……」
這個人，畢竟與他共度時艱，與他共患過難，朱佑樘親近的人不多，親眷少得可憐，至於依賴的大臣，也一直都是內閣這麼幾個，他的腦海里不禁浮起了劉健那老邁佝僂的身影，隨即將奏書拿起來。
蕭敬倒也不敢含糊，這種旨意他當然不能出面，便換來一個太監，命他直接去內閣。
張皇后見朱佑樘提不起什麼興緻，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道：「陛下，既然奏書都看完了，也該好好歇了。」
「回稟陛下，蔡昌之所以駐留不去，是……是因為有許多人相送……」
謝遷跪在地上，厲聲道：「陛下這是何意，內閣不能沒有劉學士，這旨意一定是傳錯了，我要去面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