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碎屍萬段
跪在地上的吳宏，本來百口莫辯，此時聽了蕭敬為他開脫，膽子也壯了幾分，連忙道：「是，是，奴婢若是亂黨，卻為何捨近求遠，那些酒是奴婢提出來的，皇後娘娘那邊需要酒，陛下那邊也在等酒上去，奴婢為何將毒酒送到娘娘那邊，而不送去陛下那裡？」
吳宏整個人幾乎癱了下去，很明顯，柳乘風根本就沒有興緻聽他的陳詞。
吳宏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眼眸中閃掠過了徹底的絕望。
朱佑樘眼眸冒著火，顯然處在極大的憤怒之中，他的手搭著座椅的扶柄，手肘微微的在顫抖，咬牙切齒地瞪著吳宏，一字一句地道：「吳宏，你還想抵賴嗎？朕待你也不薄，現在竟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今日……朕……」
假若不是亂黨指使，也不是宮斗的延續，柳乘風腦子都想的要裂開，都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樣的大胆。
若是如此，那麼這凶人十有八九，只有可能是尚膳監的人，因為除了尚膳監，其餘的人出入酒窖，都需要有憑引和條子，甚至還需要記錄出入的時間，尚膳監那邊都有記錄。
柳乘風便不再嚇唬他，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問道：「你不必害怕，叫你來只是問你幾句話而已，是了，當時吳宏進去了多久？」
若是三天之前，吳宏當真是去下了毒，就必須在酒窖里駐留較長的時間，畢竟這麼多酒罈要下毒，而且還要計算砒霜的用
他不禁看了朱佑樘一眼，見朱佑樘神色如常，柳乘風眯起眼睛，陷入了沉默。
柳乘風突然想到了什麼，這個念頭冒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禁嚇了一跳。
他一語道出，幾乎讓所有人都不禁大跌眼鏡。
他的話音剛落，吳宏幾乎要跳出來，大叫道：「周琛，你胡說什麼，什麼一兩柱香的時間！」
「啊……」周琛呆了一下，一副傻愣愣的樣子，良久才期期艾艾地道：「奴婢當時嚇得不輕，所以……所以……」
後面的話，朱佑樘因為太過激動，居然如鯁在喉的說不下去，他的憤怒可想而知，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皇后中毒，差點兒丟了性命，而下毒之人，竟是宮內的少監，此刻的朱佑樘，已是被複仇的心思蒙蔽了眼睛，只恨不得立即將這吳宏碎屍萬段。
難道這亂黨另有其人？
柳乘風不去理他，心裏卻開始琢磨起來。
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此時竟是渾身顫抖了。
這個動機，幾乎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就算有動機，這吳宏真是亂黨，可是既然是亂黨，那麼他為何又要做蠢事。
宮裡的幾個老太妃，明顯也不可能指使，她們年歲都不小，張皇后待她們還算不錯，此
吳宏此刻已經完全慌了，顯然他的心裏也明白，周琛這一句證言意味著什麼。
周琛想了想，道：「奴婢想起來了，三日之前，吳少監也曾進過酒窖。」
他沉吟了片刻，叫來個親軍道：「來人，去把守酒窖的太監周琛叫來。」
柳乘風道：「真兇令人其人，而且這個人，就在這個值房裡，陛下能給微臣一丁點時間嗎，微臣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一定給陛下一個交代。」
柳乘風淡淡道：「既然三日之前進過，你為何不說？」
真正的亂黨，絕不可能做這樣的蠢事，至少柳乘風若是假設自己是亂黨，這毒酒，自然是送到朱佑樘上的酒案上去才是。
如第一次審問他一樣，周琛仍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進來，見到皇上、柳乘風、蕭公公都在，整個人已嚇得腿都要軟了，撲通一下的跪倒在了地上，道：「奴……奴婢……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有毒殺皇帝的機會，卻偏偏去毒殺皇后，這在情理上實在說不過去。
連朱佑樘此刻臉色也不禁緩和了一些。
「來人……」朱佑樘深吸口氣，終於平復了心情。
親軍領命而去。
周琛低垂著頭，彷彿被吳宏方才的怒吼嚇得不輕，趴在地上，道：「應當沒有錯，當時吳宏進去的時候，還和奴婢打了招呼，說是奉命進去
蕭敬的一番言辭，讓柳乘風啞口無言。
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極大的疑點，一點是吳宏的作案時間不夠，另一點是吳宏確實沒有毒殺皇后卻捨棄皇帝的必要。這兩個疑點若是不解釋清楚，這案子只怕又要擱淺了。
莫說是他，便是連蕭敬此刻臉色也都冷了下來，他心裏清楚，吳宏已經保不住了。
他想了想，繼續道：「再者說，其實三日之前，雜家進去酒窖也沒什麼功夫，只是打了個轉就出來了，若是亂黨，豈會這麼漫不經心。柳僉事若是不信，可以召喚那看守酒窖的人來，仔細打聽打聽，奴婢在酒窖里確實只打了個轉轉，若是有隱瞞，便萬箭穿心而死。」
柳乘風喊出這麼一句，幾乎讓所有人都愕然了一下，柳乘風卻是慢吞吞地道：「陛下，微臣以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這個吳宏，不是下毒的人。」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趁著這個空當，蕭敬不由冷嘲熱諷的道：「都說柳僉事斷案如神，最擅長捉拿亂黨，可是雜家現在看來，卻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緊接著，那周琛又被領了進來。
柳
他毒殺皇後娘娘的動機雖然不清楚，可是方才他撒謊說只是在酒窖里打了個轉轉，現在卻被周琛拆穿，此前就做了偽證，在這種情況之下，下毒之人不是他還能有誰。
他提出了一個翻供的陳詞，又是一個有力的證據。
只有尚膳監的人出入那裡，才可以長久的逗留，而且也不會惹人懷疑。
「在。」如狼似虎的親軍紛紛應命。
這個人首先，必須有作案的時間，可以隨意出入酒窖，並且有足夠的時間在酒水中放入砒霜。另外，他有毒殺張皇后的動機。
吳宏的失態是有道理的，這麼大的事兒，一旦落在他的頭上，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千刀萬剮還算是輕的，他最大的反證就是沒有足夠下毒的時間，可是現在周琛卻是說，他在酒窖里呆了一兩柱香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做下許多事了，他大呼道：「雜家明明只進去打了個轉兒，陛下……柳僉事明察，我若是有一句虛言，便不得好死……」
柳乘風咳嗽一聲，問道：「今個兒子夜時分，本官問你，你說吳宏曾進過酒窖對不對？」
因為此刻，朱佑樘的眼眸已經變得血紅，連皇上都已經深信不疑，龍顏之怒已經開始醞釀，而接下來，就是該如何處置這個亂黨的問題。
「這個……」周琛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才慢悠悠地道：「這個……奴婢也記得不甚清了，好像……好像有一兩柱香的時間。」
除了老太妃，其餘的貴人就更不可能，因為宮裡的貴人實在太少，太康公主算一個，可是太康公主是張皇后的嫡親女兒，這種事是萬萬不可能的。
柳乘風繼續問：「那麼三日之前，吳宏是否進過酒窖，你從實回答。」
此外，張皇后雖為內宮之首，可是待人一向和善，這宮裡誰與她有什麼血海深仇？弘治朝的宮廷可沒有其他時期那樣複雜，在這裏，皇帝只有一個配偶，沒有所謂的後宮佳麗，若是其他時期，柳乘風或許還能懷疑，這是某個嬪妃嫉恨皇后，而指使人下毒，可是現在，柳乘風卻不相信。
道理其實很簡單，一個人若是用偽證來騙人，只會加深別人對他的懷疑。更不必說，他一個內官監少監，三番兩次進入尚膳監的酒窖，這事兒本就是不清不楚，到了現在他已經是百口莫辯了。
不是吳宏？難道還能有誰？
朱佑樘正要準備發落，恰在這時候，柳乘風卻突然道：「且慢！」
周琛不敢隱瞞，先是小心翼翼看了吳宏一眼，隨即咬牙道：「是，這是奴婢說的。」
柳乘風的目光變得冷冽起來，道：「吳宏，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閉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