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冬夜之夢（下）
「啪！」尤西斯用力的抓住那把鎖，但是沒等他把鎖從白色聖柜上拉下來，似乎承認了他有資格打開這道門的鎖就自動的解除了。
將一切都背負在身上，不打算和任何人分擔，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只是一個人，孤獨而寂寞的將一切悲傷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然後向所有人露出微笑。
「請，打開，我不是壞人啊！」伴隨著比剛才更響亮一點的敲擊聲，女孩的聲音顯得更加的有活力了。
「咚！」聲音很小，小到一般人如果不豎起耳朵仔細去聽，就完全聽不到的地步。
但是，在尤西斯的耳中，這個聲音卻異常的響亮。因為，這是他來到這個教堂里后，唯一聽到的聲音。在這個寂靜而神聖的場所，除了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之外唯一的聲音。
尤西斯全速的奔跑著，周圍的風景快速的從他身邊掠過，一些冬夜裡出來覓食的小動物好奇的看著這個在道路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前進著的白色影子，似乎不明白到底是什麼生物可以在晚上跑得這麼快一樣。
在這個似乎已經被廢棄了的教堂的牆壁上，長著一些耐寒的植物。即使在這冬日的夜晚里，這些植物也依然孜孜不倦的吸收著土壤里的營養，讓自己變得更堅韌。
在這門后的，會是什麼？只是那本書，還是……
在這個聲音傳來的地方，有他要找的那本書嗎？尤西斯不知道，他的耳中已經聽不到那熟悉的旋律。來到這個教堂之後，一切的線索都消失了。只剩下這個小小的，彷彿一不注意就會忽略掉的聲音。
熟悉的旋律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但是尤西斯知道，他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面，就在這個似乎已經不再有人來祈禱的教堂之中。
那一瞬間，從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就已經開始停滯不前的時間，被凍結了的時間，被忘卻的時間，再次開始奔流。
尤西斯絲毫沒有猶豫，雖然城堡的大門是弔橋式的，一般情況下必須啟動機關才可以打開。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已經不能阻擋他了。
「嗒！」腳尖輕輕的點地，尤西斯藉助牆壁上的一個突出點，直接使用連續的跳躍一口氣衝上了城牆的上面，然後直接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
「叮！」紅黑色的魔劍揚起，灰色的鎖鏈被全部切斷，一切的束縛都被解開，只為這眼前的奇迹，他走出來了。
「誰？」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不過尤西斯的聲音中是充滿了疑惑，充滿著不知所措。他怎麼也沒想到，尋找失蹤了的書本的他，最後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正是這個旋律，這個充滿希望和生命力的旋律，指引著他，引導著他，讓他向著某個位置前進。也正是這個旋律，讓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著，每一次的跳動，都指向某個固定的方向。
在他的面前，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擋他了。
那是一本書，是一本巨大的，黑
那一瞬間，一直沉睡在他心中某個角落，本來也應該繼續沉睡下去，不該再醒過來的靈魂，睜開了眼睛。
「砰！」就在尤西斯已經覺得快要沒辦法了，甚至差一點兒就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的心臟，再次猛烈的跳動了一下。就和最初，他突然意識到那本書不見了時一樣。
「嗒！」類似剛才敲擊的聲音又響起了幾次。但是，幾分鐘過後，緊緊閉著的門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以至於尤西斯都覺得等得太久了點。
他看過這個影子，不止一次。在夢中，他清楚的感覺到了，從那看似強大的身影之中，傳來的疲憊不堪的感覺。
「啊！」尤西斯猛然的抬起頭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前面。那裡，是城堡大門的方向，也是通往山下的小鎮的方向。
「咚！」輕微的聲音繼續從這個白色的聖櫃中傳出，一下，又一下，敲動著尤西斯那忐忑不安的心。
白色木柜上表面非常的光滑，正中央雕刻著印有花紋的十字印記，可以算得上是這個樸素的小教堂中最精美的東西。按照尤西斯從書上學習到的知識，這應該是聖櫃，只有神官允許打開的教堂最重要的儲藏櫃。不過，一般來說裏面放的並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被稱為聖櫃，是因為這是專門儲存祈禱用的工具和書籍的地方。
那一瞬間，他停止了呼吸。
粉紅的長發，病弱的臉孔，以及，那太過勉強自己的性格。真的，太像了啊。或者說，應該是一模一樣的吧。
重？尤西斯看了看這個白色聖櫃，雖然整體的形狀略顯厚重，但是這並不是用來囚禁人的道具啊。
「啊，真的有人，能把它打開嗎？這裏真的好黑，好窄啊。」確認了外面有人後，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被關在了白色聖櫃中的女孩發出了充滿歡樂的聲音。剛才的不安，慌亂，似乎一下子就不見了。
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你的希望。
不會被簡單的奪走的。
這種感覺，就是悲傷吧。
輕快的跳躍，迅速的翻騰，簡單而直接的動作，讓尤西斯輕而易舉的穿越了城堡大門的阻擋，來到了城堡的外面。
那一瞬間，某種撕裂般的疼痛席捲了他的全身。
「啊，抱歉，不小心摔倒了，你沒事嗎？」過了一分鐘后，倒在尤西斯身上的女孩似乎終於意識到這個姿勢似乎存在某種程度上的不妥，很努力的離開了尤西斯的身體。
沒有，當然沒有那樣的東西。因為，在尤西斯的面前的，是一張可愛的臉，雖然臉色稍微有點蒼白，但是或許是因為剛剛拚命用力的關係，一絲紅暈
「好窄，這裡是哪裡？」聲音，尤西斯似曾相識的聲音，繼續從白色聖櫃中傳出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有誰，被關在了那裡面一樣。
當意識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本書，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歌聲的時候，尤西斯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那些美好的回憶，那些曾經讓他感到感動，興奮，幸福的回憶。
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似乎並沒有人來繼承這座小小的教堂。直到這個夜晚，尤西斯來到這裏為止。
沒有任何的理由可言，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他，他要找的東西，就在那個方向，就在這心跳的感覺傳來的終點。
下次開門前一定得做好防衝擊的準備才行，被突然出現的女孩直接壓倒的尤西斯冷靜的想道。
尤麗雅，又見面了呢。
那一瞬間，他那平靜的心，溫暖而不失快樂的生活，開始離他遠去。
「沒關係……」尤西斯也站了起來，然後把目光投向將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
近了，更近了。沒錯，就是這邊，他要找的東西，他失去了一次的東西，就在這前面。
對於尤西斯來說，這種衝擊當然什麼也不算。如果不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或許應該可以完美無缺的使用類似團身後後空翻加轉七百二十度那樣的高難度動作閃過去的。
已經，沒辦法再找到了嗎？將自己所知道的地方几乎找了個遍的尤西斯獃獃的站在空無一人的城堡大廳中。
不大的鎮子瞬間就被他甩在了身後。接下來，他跑到了他從來也沒有到過的地方，旋律傳來的位置，就在正前方。
「我的臉上有什麼很奇怪的東西嗎？」被尤西斯從封閉的白色聖櫃中解救出來的女孩不安的看著他，似乎想知道自己的樣子到底有哪裡不對了。
不過，現在，他又看到了，看到了他曾經失去過一次的東西，重要的東西。不是握著劍的那個身影，而是那個即使身體不好，也依然努力的笑著，活著的女孩。
「嗒！嗒！」尤西斯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教堂中回蕩著。只是這微不足道的腳步聲，就完全掩蓋過了那小小的敲擊聲。足以說明，那個聲音到底有多麼的輕微。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尤西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肌膚的溫度，還有那柔軟的身體，那是和冰凰媽媽還有西拉老師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在寒冷的冬夜之中，從尤西斯口中吐出的白氣，緩慢的上升著，直到完全融入了教堂上方的白色天頂中。周圍一片寂靜，連在冬夜裡活動的小動物的聲音也沒有了，只有尤西斯自己的呼吸聲和那因為太過激動而猛烈跳動著的心髒的聲音。
「嗚……打不開，為什麼會這麼重啊！」充滿活力的聲音似乎終於明白了，對於她來說，打開這道門完全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似乎變得有些沮
教堂中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用過的魔法水晶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雖然教堂的大門上積累了不少灰塵，但是在教堂的裏面，卻看不到多少的灰塵。這說明，在離開之前，這裏的前一任主人曾經細心的給這個教堂施展過等級不低的神術，才讓這個教堂的裏面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有被人闖入過。
「在哪？」尤西斯的心跳猛然的加快了，在這個很明顯已經很久沒人來的教堂里，這個聲音，是他找到的唯一的線索。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城堡里的人們已經全部進入了夢鄉，只有那些忠於職守的魔法燈依然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照亮著幽暗的城堡大廳。
「啊……」尤西斯獃獃的站在白色聖櫃的面前。現在，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觸到那把鎖，將封好的櫃門打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感覺，如果打開的話，或許他就沒辦法回到過去了。
這個女孩，尤西斯沒有見過。真的，他沒有任何有關的回憶。但是，真的是這樣嗎？如果，真的是沒有一點回憶的話，那麼胸口這悲傷的感覺是什麼，這種彷彿世界都失去了顏色的感覺是什麼？
「咚！」第二聲繼續響起，聲音並不是很大，像是小動物在輕輕的敲擊著什麼一樣。
睜開你眼睛，堅強的看著這個世界。
尤西斯的腳步猛然的停滯了，這個聲音，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會這麼的熟悉？彷彿不止一次的，在他的身邊回蕩過，以歌的方式。
一頂白色的草帽「咕嚕」的落到地上，然後轉了幾個圈，停在了離尤西斯大約三米左右的地方。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凝固了。
同樣一點準備都沒有的還有尤西斯，完全沒想到門打開後會是這個樣子的他，被從柜子中直接倒下的女孩一口氣壓倒。
就在尤西斯認為這種寂靜似乎要永遠的持續下去的時候，從教堂的最中央，白色十字架的方向，傳來了一個輕輕的聲音。
「啊！打開了，讓開一下啊！」白色聖櫃的門輕輕的動了一下，似乎裏面的人正在確認門已經被打開了這個事實。
但是，尤西斯很清楚的看見，在白色聖櫃的上面，有著一把鎖，一把將白色聖櫃的兩扇櫃門鎖得好好的鎖。鎖很完整，沒有絲毫被破壞的跡象。
是那邊……在即將進入小鎮的時候，尤西斯突然停住了，雖然確實是這個方向沒錯，但是，不是他去過的地方，而是另外一個地方，似乎不是在鎮里。
「啪！」的一聲，兩人乾淨利落的，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一起倒在了教堂整潔的地面上。
「我，我是安妮。」
這裏，是位於小鎮外約數公裡外的一片小樹林中的一座教堂，代表著至高神教的標誌性建築。
這個小小的教堂隱藏在樹林之中，絲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尤西斯自己走進來，恐怕即使站在樹林外也沒辦法發現它的存在。
教堂的正中央，是一個白
「咔！」的一聲，尤西斯推開了那扇好幾年沒被人推開過的教堂的大門。在他的手觸到那扇門的時候，出現了一道微弱的白光，似乎想阻擋他的行動。但是那道光在接觸到尤西斯的身體的時候，準確點說是他穿著的那件白色長袍后，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著，整個教堂的都向尤西斯打開了。
當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的時候，那些回憶變得更加的重要，更加的讓人心痛。
但是，它確實就在這裏，就在他的面前。雖然很微弱，也確實散發著某種神術特有的氣息。正是那種氣息，引起了尤西斯身上的白色長袍的自然反應。
那種光明而溫暖的感覺，環繞在他的身邊，安慰著他，耳中彷彿可以聽到呢喃的低語聲。閉上眼睛，世界變得無比的安靜。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樣。
就好像，在遙遠的過去，他不止一次的來到過和這裏相似的地方，和這裏相似的場所一樣。
那是位於白色十子架的後面，一個略顯厚重的白色木櫃的裏面。這個教堂中，只有那裡，似乎可以藏得下什麼東西。
「有誰在嗎？」似乎聽到了尤西斯的聲音，從白色聖櫃中，傳來了不安但是卻絲毫沒有放棄希望的聲音。那是，某個女孩的聲音。
教堂並不大，除了最中央的十字架之外，其他一切都非常的簡樸，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所以，尤西斯很簡單，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聲音傳來的位置。
是，那個方向……尤西斯使用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方法，直接跳上了房頂，開始無視一切地形障礙的奔跑了起來。兩點之間最短的是直線，焦急的他已經不打算再沿著道路跑了。
被壓倒在地面上的他，並沒有看清楚女孩的樣子，只看到了那件白色的衣服，還有在他臉邊的粉紅色頭髮。頭髮上，傳來淡淡的少女的發香，那是一種夢幻般的味道，一種讓尤西斯感到曾經在哪裡聞過的味道。
「這裡是……」尤西斯站在教堂的門外，靜靜的看著這個安靜的建築。他感覺不到這裡有人在，從門上的灰塵來看，似乎，這個教堂已經被放棄了一段時間了。
「好黑啊！」突然的，從那緊閉著的白色聖櫃中，傳來了一個有些不安的聲音。
尤西斯聽得到，雖然並不是真正的聲音。但是，在某個方向，確實迴響著那熟悉的旋律，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旋律，屬於安妮的旋律。
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雖然沒有聖騎士團的舒馬赫那麼快。但是幾公里的距離，對於現在的尤西斯來說，也只需要一點點時間而已。很快的，他就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打開吧……雖然完全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尤西斯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白色聖櫃的門打開。不管怎麼想，被鎖
哪怕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笨拙，和以前一樣的不知要領。但是，在他的眼中，那就是他知道的她。而不是孤獨的站在劍丘之上，用冰冷的目光看著無限的荒野的那個敵人。
「你的名字是？」尤里西斯伸出手來，用誰也無法知道的笑容面對著自己面前的奇迹，他忘卻的記憶，最深的回憶。
「啊，好痛……」雖然有著尤西斯做緩衝體，但是一下子摔到地面上，似乎還是讓這個女孩覺得不是一般的痛，感覺就像是全身撞上了某種動物的身體上一樣。
在這裏，人類的痕迹正在逐漸被大自然抹去，而尤西斯的到來，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哇！哇！哇！」從剛剛還緊緊關閉著的白色聖櫃中，一個女孩以完全失去平衡的姿勢倒了下來。從她努力向前伸出的雙手來看，就在剛才，她還在拚命努力的想要推開那扇緊閉著的門。對於突然被打開的門，她似乎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尤西斯後退了一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麼，來到這裏之後，胸中那種悲傷的感覺，會變得越來越深呢？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尤西斯將雙手放在白色聖櫃的門上，輕輕的一拉。並沒用多大的力氣，緊閉著的門就自然而然的被打開了。
「噠！噠！」腳步聲打破了教堂的寂靜。在柔和的燈光下，尤西斯慢慢的走進了這個似乎已經好幾年沒人來過的教堂中。
好痛，不止是心中的痛，連身體也在悲鳴，彷彿有什麼銳利的兇器正在傷害著這個身體。那是一種恐怖的力量，沒有止境，沒有極限，因為，那是「無限」。
他累了，已經傷痕纍纍了，已經遍體鱗傷了。
這一瞬間，尤西斯進入了沉睡，出現在有些不知所措的白衣少女面前的，是一位叫做「尤里西斯」的少年，曾經一度沉睡，一度忘卻了一切的悲傷的少年。
不過，很顯然，尤西斯忘記了，想要打開這道門的，可不止是他一個人而已。
「這裏……」尤西斯停下了腳步，這裏的一切，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自從有意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來到教堂。但是，對於這種氣氛，這種安靜而祥和的神聖氛圍，他卻一點也不陌生。
然後，尤西斯看到了，不是通過自己的眼睛，而是通過自己的心，看到了，曾經在自己夢中出現過一次的景象。
哪怕，那扇門看上去已經好幾年沒被人打開過了。
那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
溫柔，他其實沒有那樣的東西。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別人擔心，不想讓別人也體會和自己一樣的悲傷而已。正因為知道失去重要的東西有多麼的痛苦，所以他才想去做些什麼，所以才想成為什麼。
「有誰在嗎？能把這裏打開嗎？」那是到了最後，也不會放棄希望的，堅強而充滿信心的聲音。不過，似乎是因為太過害怕的緣故，這個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