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識
方天不禁又是一愣，哪有這樣的人？
那個強盜看著方天大笑，氣鼓鼓地道：「笑什麼笑，可是討打，快拿錢來。」
那聲音極低，便是他全力去聽也是斷斷續續，但話中之意卻不難明白，這時方天注意到那個管家模樣的人往那個方向掃了一眼，他也聽到了？要知道他坐的位置和方天相比可遠得多，暗中方天對那個人的評價又高了許多。
就在這時，背後樓梯之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酒樓之上卻突然一陣寂靜，人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自己的話題，對面那個大漢更是嘴巴大張，送進嘴裏一半的肉掉了下來，也沒有發覺，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樓梯方向，一時間，酒樓之上異常寂靜，除了腳步聲，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岳鳴見方天注意那幾個大漢的談話，傳音給他道：「那幾個大漢是雄威鏢局的鏢師，倒也有些眼力，嗯，共有七個，身手都不錯，……保的是什麼鏢，出動這麼多人，不知道他們的總鏢頭來沒來？」
方天雖然看過師父密藏的江湖秘聞，但那也僅僅是書面上的，到了要和真正的人對上號，卻也不是那麼容易。但受到提醒，卻也很快在腦中浮現出詳細的資料來。這些資料非常詳細，從這裏也可以看出師門的情報力量的強大來，畢竟師門是天下第一大派，在江湖上有著廣泛的人脈，又有專門設置的飛雁堂統管遍布全武林的情報部門。
此聯正念反念都是一樣，的確是好聯！一時酒樓之上又平靜下來。那幾個鏢行中人倒不見得知道此聯的妙處，但由於懼於公孫世家的威名，此時正在低頭猛吃，倒也沒有破壞此時的平靜。那個公孫燕聽到此聯，美目連閃，看向那個黃姓書生的眼神也流露出驚異的神情來。想是料不到在這個小鎮里，也能遇到有如此文採的人才。那個黃姓書生見到美女向他看來，更是得意洋洋。
「黃兄高才！」那幾個書生一怔之後，脫口贊道。
一掌打來竟是虎虎生風，同時一股炎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方天不禁一驚，這倒有些像師門的炎陽真氣，不會是同門吧。
方天和岳鳴舒服地坐在桌旁吃著店裡的有名小吃南瓜餅。
看著對面的強盜那副小孩子生氣的樣子，方天更是笑的東倒西歪。突然他心中一動，何不開個玩笑。
一路同行，方天和岳鳴已經很熟悉了，當然方天也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那個乞丐裝就讓方天扔了，那個小子雖然很不願意，卻也架不住方天的勸說和威脅。笑話，讓一個乞丐站在自己身邊，豈不影響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光輝形象。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一隻潔白的手在方天眼前晃著，方天清醒過來，只見岳鳴嘟著嘴，不滿地看著他，「怎麼，連魂都勾去了？……」
沒有想到甩才剛下山，所遇上的第一個江湖人竟然就是師門中人，而且武功還這麼奇特。
「嗯
卻說就在方天回想往事之時，對面那個少年強盜卻是越來越火大，卻是連方天的衣角都沒有沾到，氣得那個少年一聲長嘯，突然舍了方天，對著兩邊山壁連連劈去，只見山石亂飛，四處飛濺，塵土飛揚，片刻間，整個石壁已是坑坑窪窪。
這個地方還真的適合強盜打家劫舍，兩邊都是群山，一條小道從中穿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真是好地方。
「此聯雖然絕妙，卻也不難對。」
那個少年立刻平靜下來，說道：「我叫岳鳴，交個朋友吧？」
那幾個讀書人卻高談闊論起來，其中一個身量較高的人說道：「諸位兄台，不才小弟剛得一聯，請諸位指教。」一位較胖的人恭維道：「黃兄高才，想來一定是絕對，快快道來，好教我等開開眼界。」
方天步入江湖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沒有遇到過強盜，不禁興趣大增，倒要看看，這可是經驗哪。
方天卻吃了一驚，一閃身，躲過這一掌，向後飛退一丈，說道：「慢！你怎麼知道我會功夫？」他現在一身文士打扮，一副遊方學子的模樣，一般人是看不出他會武功的。
前面又傳來了催促聲，他笑了笑，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師祖共收了五位弟子，三男兩女，師父是最小的弟子。其他四位弟子只是跟隨師父學習炎陽神功和玄陰神功，他的這四位師伯功力高強，長期掌握師門實權，也大大地發展了師門勢力。在他們都已經是江湖名人之後，師父才成了師祖的關門弟子。師父十八歲學藝，二十五歲時師祖便一去無蹤，而這時師父才修到第四重，功力低微，便受到四位師兄的排擠。師父雖然是名義上的掌門，冷眼旁觀，卻也受不得委屈，年輕氣盛的師父便負氣出走，一方面是賭氣，一方面也是為了尋找弟子，寄希望于下一代為他出一口氣。十三年後，師父終於找到了甩，從此一直隱居於孤山之上。當然這些大多是方天自己猜測的多，但看師父作為掌門，卻隱居深山，可以想見師父在師門裡的待遇了。
只見南邊那幾個大漢一起嘀咕什麼，方天略一注意，那邊的聲音便清晰地傳來：「大哥，那個小妞……真不錯，……要是……嘿嘿……」
方天看得愣了，「這個傢伙瘋了。」這是他的第一個想法，但見對方掌力沉重，足見其內功火候極為高明。
「……好，好
卻聽那個看來像是領頭的大漢面色大變，低低地道：「老三，你不想活了，……公孫家……摩雲……手，是我們能惹得起的。此地不能久留，快些吃，趕緊離開這裏。」
看到那個大哥如此神情，各人都暗自惴惴，埋頭吃起飯來。
整個酒樓有三層，下層大堂有些上百張桌子，二層便雅緻得很，只有二十余個桌子，三層則是包房。
由於白衣少女公孫燕的到來，嘈雜的酒樓之上一時安靜許多，雖然驚詫于少女的美貌，但明眼人也看出來這伙不好惹，一時也沒有人有什麼異動，但心裏面轉什麼念頭，就不得而知了。
方天也傳音給岳鳴：「兄弟，你知道那幾個人？」
師父之所以十年來沒有回師門一趟，就是因為師門內部矛盾重重。由於修鍊陰陽神功所需要的特殊體質，師門內真正修習陰陽神功的人很少，像歐陽祖師那樣共同修習的也只此一例。正因如此，師門之中絕大數的人修習的其實只是炎陽神功和玄陰神功。這兩種功夫沒有特殊體質的限制，所以弟子眾多，已經事實上成為了門派中的中堅。反觀修習陰陽神功的人自歐陽祖師以下只能維持一脈單傳，勢力漸弱。師門規矩，只有陰陽宗才是師門正宗，炎陽和玄陰兩宗只能是旁支，歷來只有陰陽宗弟子才可以做掌門，即使沒有下一代的陰陽宗弟子，上一代掌門在臨終之際指定其他兩宗之一為代理掌門，並代為尋找弟子。而修習陰陽神功又很難達到大成（突破至第七重），功力未到第七重境的陰陽宗弟子功力往往趕不上炎陽、玄陰兩宗的高手。漸漸地，其他兩宗便欲掌握師門大權，至到師祖重振雄風，這才暫時壓制了這股勢力。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城，但很是繁華，是南下北上，東進西出的一條交通要道，過往行商都要在這裏休息一下，再繼續自己的行程。
那個黃兄大為高興，提高聲音道：「這是我看到這個酒樓的招牌才想起來的，『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請諸位指教。」說完，不禁得意地向公孫燕瞥了一眼。
「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同樣讓人忽略的還有三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管家模樣，面目和善；一個同樣是四十多歲威武大漢，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站在那裡氣定神閑，絕對是個難惹的人物；最後一個卻是二十多歲的英俊青年，腰配長劍，顧盼之間，神采飛揚。
呀呵，沒有想到竟會遇到如此經典的台詞。
走進來的是一個少女，美得不沾一絲人間煙火
天然居是這裏最大最好的一個客棧，也兼營酒食。方天他們就在這裏一個臨窗的位子上。
衝著前面遠去的背影，方天不禁又是搖搖頭，還真是不打不相識，但這麼快就這麼自來熟也太快了吧。
「嘿嘿，這樣說來，倒是留不得你了。」方天惡狠狠地道，心下卻在打鼓，總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殺人吧。
看到方天的神態，岳鳴不禁笑得直不起腰來。看到岳鳴的嘲笑方天不禁為自己的失態大為羞慚。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身材削廋的少年，頭上歪戴著一頂破帽子，臉上手上滿是黑灰，分明是個小乞丐，瘦瘦小小的，什麼高大威猛全不著邊，就這樣，還想做強盜？
這絕對是三個難惹的高手，那個大漢不用說，一看就是神力驚人之人，那個青年也肯定是武林後起之秀，最讓方天注意的是那個管家模樣的人，表面看來沒有一絲高手的風采，但雙眼開合之間，精芒爆閃，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方天越聽越是驚奇，沒想到這個小兄弟還有這麼廣的見聞。
方天聽得暗暗點頭，沒想到這身打扮，在行家眼裡，還有這些破綻。這江湖還真是走到老，學到老啊。
不等話說完，飛步上前，一掌向方天打來。
少年強盜見一時奈何方天不得，不禁大怒，掌力越發加重，團團圍繞上來。
吃飯之時，岳鳴邊說邊笑，述說一些陳年舊事，竟然話語不斷。一時間倒也不寂寞。
完了，完了，這要和他站在一起，自己還能活嗎，我豈不是比醜小鴨還要丑嗎？方天心中後悔不迭。
※※※
這幾個人選了方天側面的一張空桌坐了下來。隨著點菜聲的傳來，酒樓之上才逐漸恢復了活力，眾人也才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雖然仍然偷偷地注視那個少女，但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失態。
方天吃驚地瞪著他：「你，唉，你沒看到是美女嗎？你怎麼能保持清醒？」
那個少年見方天不理，不禁又要發飈。
方天知道他永遠忘不了這個身影了，只覺這個少女無一處不美，身材玲瓏，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都瘦。每一舉手一投足間都自有一種絕代的風華，彷彿她的每一舉動都蘊涵著天地間的靈氣。
那個強盜不屑地看了一眼，道：「那還不簡單，學子上路，多半是進京會試，有你這樣悠閑的嗎？即使是遊歷天下，怎能沒有僕人相伴？而且連個書箱都不帶，還想冒充讀書人嗎？」
當聽到胖書生讓他道出下聯來，不由暗罵，這個死胖子，如此絕對，得一上聯已是不易，如何再能對出下聯來。卻又不能不回答，無奈之下，只好說道：「張兄過獎了，小弟也是偶得此聯，下聯嗎，……一時到也沒有想好，諸兄高才，倒要諸兄教我了
岳鳴重重地跺了一下腳，方天才清醒過來，立刻感到自己的失態。忙有些心慌地道：「哦，岳……老弟……」
那幾個書生立時沉思起來，一時之間卻也不易對出下聯來。
方天驚異地看著他，真奇怪！還有對這樣的美女不動心的？！此時的岳鳴卻低下頭去，不再理方天。方天也不理他，轉回頭去繼續欣賞那位美女。
聽到這裏，方天卻大為放心，他的這身打扮也不是全部失敗，對方看破方天還是另有原因的，但心中暗暗吃驚，昨天晚上方天曾仔細觀察過，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看來江湖之上還真是藏龍卧虎。
不等方天答應，岳鳴已經沖他招招手，道：「快走，方大哥，到前面我請你吃飯。」
那個胖書生見姓黃的如此出風頭，不由暗恨，道：「此聯絕妙，黃兄才高八斗，我輩不及，但不知下聯為何，不由請黃兄一起道來，也讓我等一開眼界。」
黃書生本來很是得意，即顯示了自己的才學，也在美女面前出了風頭，只看那個美人向自己看來的一眼，可見那個美人……如果……那就……黃書生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方天暗處留心觀察，看那掌法倒似有些像師門炎陽宗的烈火掌法，但很多處卻又不同，一時也拿不準到底是否是自己的同門。細察對方掌力，炎陽之中夾雜一些陰寒之氣，就更不像是炎陽神功了，倒和方天練的陰陽神功有些相像。當然這絕不是陰陽神功，對自己的功夫當然很了解了。對對方身份的疑惑，使他更加不能顯露出陰陽神功的一絲一毫來。
等到岳鳴換完衣服出來，方天便立刻後悔了。沒想到，沒想到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岳鳴身穿一襲青色儒衫，洗去黑灰的臉竟然光滑潔白，竟然美的異常，往那一站，才真正一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那個強盜一看，更是生氣，道：「哼，我知道你有些功夫，如此看不起人，我一定要教訓教訓你！」
想到這裏，他也學著對方的樣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對方，道：「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小姐，我們就坐在這兒吧。」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讓方天注意到在白衣少女旁邊還有一個身穿淡綠色衣服的少女，年紀較輕，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卻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面目嬌憨，天真活潑，全身散發一種青春活力。這樣一個絕對會引起轟動的美人，就因為站在那個白衣少女身邊，卻讓人們忽略了。
想到有可能是同門時，越發不願顯露自己的武功，只是東躲西閃，施展開師父親傳的輕身功夫逍遙遊身法，一時之間，倒也不會有失。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座位早已坐了七八成，佔了多數是一些行腳商賈，北邊有三桌客人，看來像是本城的頭面人物，很有些氣派；中間一張桌上坐了四個讀書人，正在子曰詩
「我叫方天。」
「那我就叫你方大哥了，怎麼樣，一同走如何？」
「哼。」岳鳴不屑地冷笑一聲，道：「色鬼，就這樣的，就把你們的魂都勾走了……」
方天看酒樓之上並沒有什麼岔眼人物，便不再注意。轉頭和岳鳴說笑起來。
行走江湖，金錢萬不可少，昨天方天囊中羞澀，忍不住暗施空空妙手，洗劫了一家大戶。作為名震江湖的第一大派的未來掌門，去做這樣的事情，還是讓他慚愧不已，好在那個大戶在當地是一方豪霸，欺男霸女無所不幹，倒也讓他心安不少。如今讓人看破，卻也有些羞怒。要知道他師父本身是一代大儒，極重私德，這方面對他要求極嚴的。但他因為早年的流浪生活，看慣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生活，並不像他師父那般迂腐，但他極為敬重師父，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使師父不快。所以這個消息是萬萬泄漏不得的。
方天這才清醒過來，趕緊說道：「好，好，和好，和好。」他可不敢再惹起他的火來，再說他這種性情他也極為喜愛。另外，他雖然對師門有一定的成見，但總歸是師門，家醜總不可外揚吧，如果對方真是同門，那也是自己人吧。
那個少年發泄了一陣后，才平靜下來。突然沖方天一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太沒勁了。看在你昨晚的行為，也不算個壞人，我們和好如何？」
緩步走上來的是一個人，一個美人，一個真正的美人！
那個少女公孫燕也沉思起來，良久，緩緩道：「此聯的確是絕對，這個下聯恐怕不會對出來了。」聲音如黃鶯出谷，飄渺之間如天上仙樂一般，整個酒樓之上一片寂靜。
一個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平靜，立時，人人驚詫，目光都聚集到聲音的來處。
「還有……」那個強盜得意地看著方天，「你昨晚做的那些事，我可都是看到了。」
岳鳴見方天直愣愣地瞪著他，不由臉上飛起一絲紅暈，羞得低下頭來。這種嬌羞之態，看得方天意亂情迷。這一神態竟不比絕代美人傾城一笑來的遜色。
但看到前面的強盜，他不禁樂了。
那個強盜看著方天，道：「哼，要不是後來看到你幫助那些窮人，哼，我才懶得理你呢！廢話少說，看我來教訓你！」
比如他就懷疑那個五十左右的管家極像《江湖名人錄》中的「鐵算盤」歐陽天，只是沒有見到那個招牌兵器鐵算盤而已。能夠招攬「鐵算盤」歐陽天這樣的人物的勢力，又姓公孫，那一定是《江湖勢力溯源》中所說的四大世家之一公孫世家了。
方天驚異地轉過頭來，徹底地呆住了。
方天兩人就在二層的一個臨窗的位子，外面大街之上人來人往，一片繁華景象。
岳鳴突然在方天身前轉了一轉圈，體態輕盈優美，嬌語道：「大哥，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