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彷徨（下）
懷玉公子心頭一陣氣惱。
「哦，好多了。叢大哥，有什麼事嗎？」
心中執念一旦放下，叢日的心態立刻就變了。對於方天的觀感也就大大不同了，如今的方天又恢復成了單純的他的兒時的玩伴、好朋友，僅此而已。
叢日被齊梅詩看了這一眼，背上立即出了一層細汗，對於下面想要說的話立即就吞回了肚子里。但畢竟事關重大，他猶豫了一下，淡淡地笑了一下，穩定了一下心緒，故作輕鬆地道：「沒想到方天竟然有這麼大的能力，玄心派的那些武士也的確能力不凡，齊一那傢伙向來神神秘秘，自負得很，卻也吃鱉在那幫武士手下。唉，玄心派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就憑那幫武士的能力就足以令武林懾服。」
叢日仰天長出一口氣，立時感覺到胸中陰霾盡去，重新吸進來的空氣清新無比，胸中舒暢得很。
「不知小姐想過沒有，齊家有可能會陷入分裂的境地。只要齊家內部一亂，各大勢力乘機侵入，而原本的外圍勢力再紛紛反叛，也許齊家真的要滅亡了。」叢日不無憂慮地說道。他跟隨著齊梅詩在齊家也已經許多年了，也算是在齊府里紮根了，在他的想法自然不希望齊家會就此滅絕，而且他也非常清楚，任何有損齊家的結果都不是齊梅詩所希望看到的。
「小姐，您的身體現在怎麼樣？」
「看來許多聰明人都已經看出了現在局勢的關鍵之處了。唉，大小姐啊，看來這件事還非得你出馬不可了……」
叢日道：「據屬下掌握的情報，那幾個不穩的傢伙都已經被屬下控制了起來，但屬下不敢保證沒有遺漏，也不敢保證不會發生什麼動亂。不過，屬下相信，家主那邊也會嚴密控制這些事情，想來還不會出現什麼大亂子。但對於那些原本依附於家族外圍的那些中小勢力來說，現在的局勢就有點麻煩了，咱們現在是鞭長莫及啊。」
齊梅詩心中一驚，連忙起立招呼
她自幼就女扮男裝，其行為舉止也一向男子化。而且在她師父儒仙的熏陶之下，一舉手一投足，均帶著一股豪氣和洒脫，又沾點飄然出塵之態，如果不是知其底細的人，只會被其氣度所懾，渾然看不出面前的翩翩美少年竟然會是女兒之身。
張猛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一片悵然之色，他轉身找來齊梅詩的貼身侍女侍劍，吩咐了幾句，便退了下去。
但是，叢日忽然停住了他的動作，因為在他的眼角餘光一掃之下，他看到一個人影走進了齊梅詩的小樓。
他也相信，在事關家族前途未來的大事上，以齊梅詩的脾性，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在這種家族大義之下，足以促使齊梅詩放下那份矜持、那份倔強，前去與方天相見的。
叢日忽然停頓了一下，飛快地看了一下小姐的臉色，才接著道：「……咳咳，就憑那次事件，恐怕就連玄心派都不會放過我們的了。而且，這還不是最大的危機。」
決心一下，他的心理立即就放鬆了下來。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對於方天的那份成見真的很可笑。
齊梅詩抬起頭看著叢日，對於這個小時候的玩伴，她是絕對信任的，對於他的能力，她也同樣非常佩服。
怎麼結盟？所有的大勢力都已經在這次事件中與齊家反目了，就連向來要依靠齊家的公孫世家恐怕都不會再與齊家沾邊了吧？
齊梅詩無意識地應付著，到最後終於還是疲倦地睡了過去。
齊梅詩無聲地嘆息了一下，滿臉倦色地道：「叢大哥，在小時候你也算是那個方天的好朋友了，乘他還在揚州，找個機會好好敘敘舊吧？」
她站在窗前，涼風吹來，令她感覺很是舒服。她輕輕地甩了一下頭，努力地回想起張猛來找她
誰又能想到，這次來到揚州，一向高傲的懷玉公子也會遇到她命中的剋星。方天那有如魔神般的威武氣度深深地印進了她的心底，懾服了她的整個身心，以至於對於齊梅詩這個閨中密友也心起醋意，竟然不自主地表現出異樣的神態來。
向好友說完告辭的話，懷玉公子便飛快地走出這座小樓，匆匆地離開了這位讓她心情複雜的「閨中好友」。
懷玉公子面上飛紅，吱唔了一陣，最終還是不免帶著一絲醋意地道：「齊妹妹，本公主真是羡慕你呢？有那麼多的人心疼你……哼，為了你，他竟然什麼事都可以做。嗯，不過雖然方大掌門支持你們，你們齊家現在也還處於危險之中，可千萬不能大意，不然，齊家很有可能免不了會有一場大禍！」
出現在齊梅詩面前的人是張猛，齊家家主齊孤峰的鐵杆心腹人物。
齊梅詩皺了皺眉頭，精明的叢日說話怎麼這麼羅嗦了？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叢日，雖然眼前的人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態，但她對於叢日簡直是太熟悉了，一些小小的不正常的反應，立刻就讓她把握住了其中的蹊蹺，一絲疑惑也漫上了心頭。
懷玉公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無論是神態語氣，還是她自己的自稱「本公主」都大異於往常，原本這一切都能讓齊梅詩心中更加大惑不解。但齊梅詩卻受惑於懷玉公子後幾句話的「嚴重性」，而渾然忘記了先前對於這位身份尊貴的密友的疑惑之意。甚至就連懷玉公子調侃的那一句「方大掌門」也沒有引起她的特別注意。
等齊梅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輕輕地站起身來，一覺之後，她的狀態恢復了許多，頭腦也清明了很多。
他立刻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結盟？
雖然懷玉公子告辭而去，但齊梅詩卻也沒能如願休息。
和齊梅詩熟悉他一樣，他對齊梅詩也同樣地熟悉，而且由於那份
齊梅詩的心立即被吸引到了齊家未來的堪憂的前途上去了。畢竟這件事是整個齊氏世家最關心的頭等大事，在這個重壓之下，其他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兩天齊梅詩的痛苦他都看到了眼裡，但他卻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無能為力，沒有任何辦法化解這種痛苦。如今終於有了一個非常好的理由，可以讓齊梅詩和方天重新建立起聯繫，他立刻就毫不猶豫地來了，因為他知道這有助於解除大小姐的內心的苦楚。
齊梅詩忽然心中一動，然後就明白了張猛之所以來找她的目的了。
張猛也看出了齊梅詩的狀態實在不佳，但仍然緩緩地講敘了一大堆話。
叢日愕然地看著齊梅詩，但看到後者那滿臉的倦意，心中一痛。便不再說什麼，找了一個事由，便匆匆告辭，輕輕地退了出去。
叢日小心地看了一下齊梅詩的臉色，略頓了一頓，道：「小姐，現在齊家正面臨著一場危機，如果不早做準備，恐怕前途堪憂。不知小姐可曾想過？」
齊梅詩毫無異樣的表情，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叢日站在小樓的一個拐角處，不由躊躇了一會兒。唉，為了齊家，為了大小姐，自己就捨身而為吧？
叢日對方天的觀感也很複雜。雖然他也為昔日好友的成就感到高興，但心中卻未免有些失落。他雖然並不介意方天得到了齊梅詩的真情（其實這事還真怪不了方天），但心中卻仍然難免有些不舒服。
這倒是實話，如何處理齊家這一檔子事，不單隻是齊家中人才會煩惱的。今天將會有許多大人物不得安穩了。
但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齊梅詩竟然拒絕了。反而將與方天溝通的重任落實在他的肩上。
齊梅詩一驚：「叢大哥，你看出了什麼跡象嗎？齊家現在正在危機關頭，需要大家同舟共濟，怎麼會有
齊梅詩一陣心亂，至此她已經洞悉了叢日的心思，不由一陣煩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只要一想到方天這個冤家，她就心中煩亂不已。
當齊梅詩看破自己的失神的那一刻，懷玉公子心如鹿跳，越發地慌亂起來，同時一股小女兒態的氣惱也湧上心頭。而這一切對於以前的懷玉公子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們今天雖然算是躲過一劫，但這全都是由於有方天和懷玉公子在背後支持的緣故。但其他的勢力，比如長安張家、京師王家，甚至是公孫世家，都可能會找我們的麻煩。畢竟大公子有些事做得實在是太絕了一些，幾乎是得罪了所有的勢力。那一場松林襲擊的陰謀不但直接算計了公孫世家，還把方天也圈到了裡頭，如果不是方天……」
對於這些日子齊梅詩的狀況，叢日心裏明鏡似的。雖然他心裏很不舒服，但他卻非常清楚，齊梅詩對待他和那個方天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其性質截然不同：對他只是當作是一個親人，而對於方天那才是愛情。雖然齊梅詩將那層愛情壓制在了誤會之下，但那畢竟是愛情。有了這種明悟，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份感情只能深深地藏於心底深處，永遠不能讓它冒出來，甚至就連他自己也要永遠地忘掉它。
「哦，有多少人有不穩的情況？」齊梅詩也面色嚴肅起來，現在正值關鍵時期，還真不能不防。
到底應該怎麼辦？
懷玉公子見到好友臉色黯然，愁眉不展，不由一陣心疼，芳心立即就軟了下來，口中便寬慰道：「好了，齊妹妹就不要多想了，你今天也累了，還是早早休息一下吧。唉，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還有許多麻煩事需要善後處理呢？」
而懷玉公子也一向以不讓鬚眉自詡，天下間的男子全都沒有放在她的眼內。比如始終圍繞在她身邊的吳清正和王人龍也都是當今江湖的人中之龍，而這兩個人對於懷玉公子的追求之意也
「唉，人心難測啊，小姐。大公子掌握實權多年，手下自然有些忠心之人。而現在只是死了大公子一人以及他那個秘密手下齊一而已，其他的忠心於大公子的人物憂心於局勢，難免心中惴惴不安，心生反意自然不可避免。而且今天之事，懷玉公子和玄心派的人馬能夠如此輕鬆地進入齊府重地潛伏，有心人自然不難看出，這一行動肯定已經得到了家主或者小姐的支持。而家主和小姐以這種方式逼死大公子，自然讓有些人心生寒意，更何況，咱們還不知道這些人裏面到底有多少是魔門中人。如今魔門加入了中正教，一戰滅了淑慧宮，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很難說這裏面就沒有幾個野心家。到時候，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那些心中惴惴不安生怕災禍降臨的人也許就會鋌而走險了。」
她的心腹手下叢日隨後走了進來。
雖然她當時狀態不好，但還是記起了張猛所反覆強調的一個要點：那就是結盟。
他相信，只要齊梅詩和方天之間那層不算誤會的誤會消除了，那麼早已深印在齊梅詩心間的愛意蓬勃而出，那麼所有籠罩在大小姐身上的痛苦便都解除了，她又將恢復到往日的容光煥發，甚至更勝從前。而且以他的看法，齊梅詩心間的那一點迷障簡直不成為問題，只要兩個人再次相見，只憑那被封在心底深處的愛意就足以將那一層迷障燒得點滴不剩。雖然成全了齊梅詩和方天這一點，令他心裏一陣失落，但他還是真心地為心愛的人得到幸福而高興。同時，他也知道，這種幸福，是他所不能給予的，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還是令他內心升起一種悲涼。
叢日看到齊梅詩那仍然有些蒼白的臉色，內心一陣抽搐，但他心機深沉，表面上仍然一片嚴肅之色。雖然他知道齊梅詩的身心都很疲累，但他卻不得不前來打擾這位自己心愛的人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