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友
孟超不是聖人，但他的顧慮很實在，而且是真心為了章小姐好，不中舉人就沒資格去求親，一次不中，章小姐也不可能再等上三年讓他再考一次。
「老孟，你對今天那位章小姐是不是有意啊？」楊雲藉著酒勁問道。
「抵債？」楊雲聯想到章八爪的外號，心裏明白了幾分。
說是小菜，但分量給的十足，像什麼鹵鵝頭、鴨掌、茴香豆之類，楊雲嘗了幾口，居然頗有滋味。
小館的老闆親自動手，也沒問孟超要坐在哪兒，麻利地收拾出一個靠窗的桌子，不多時小菜、酒水就擺了上來。
一頓酒直喝到日幕西斜，兩個人才搖搖晃晃地道別。
然後對著孟荷說道：「這是我的好友楊雲。」
「你也知道她父親？」
第二天兩人醒過來分手后，楊雲偶遇仙緣，踏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從此再也沒有見到過孟超。
「那倒不至於，可也不是普通人家，她家是本縣的世家，歷代書香，出過好幾個舉人。她的父親不是長子，打理著家族的生意，沒想到頗有些經商的才能，這些年生意作地風生水起，據說今年很可能成為縣裡的首戶。」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不過老孟，你也要抓住機會呀，章小姐才貌雙全，你可別說你不動心，否則我可去追了。」楊雲開玩笑地說道。
跟在後面的女掌柜就差了幾步，出來時已經看不見人了，詫異地叫了起來：「咦？章大小姐怎麼走得這麼快
孟荷上前敬了個福禮，挺清秀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大概十五六歲，楊雲連忙還禮。
座位臨窗，窗外居然正對著一片稀疏的竹林，清風徐來，再喝上一口溫過的黃酒，楊雲樂道：「老孟，這個地方不錯，你常來吧。」
「好，借楊賢弟吉言了。」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突然旁邊的一處門帘微微動了動，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小荷——」
孟超茫然，自己貌似和楊雲認識還不到一個月，沒向他提起自己有個妹妹很正常啊，而且自己什麼時候成老孟了，以前沒覺得楊雲是個自來熟啊。
兩人舉杯，相對一笑，一飲而盡。
楊雲恍然，笑著拍了孟超一下。
「那好，陪我喝酒去吧。」孟超說完就來拉楊雲的胳膊。
「楊賢弟，你怎麼在這裏？」
楊雲記不清府城那個酒館的位置和名字了，印象中只有油膩的桌椅，和一盞昏黃的油燈。兩個人喝得酩酊大醉，最後不知被誰抬出了酒館，兩個人在路邊的溝渠邊昏醉了一夜。
「老孟，人已經走啦。」
孟荷在當著丫鬟，孟老爺子也過世幾年了，這些肯定和章八爪脫不了關係。
「不是的——」孟超和那個少女一起開口否認道。
「那有什麼配不上的，那個章小姐是什麼來歷，難不成是王公貴胄不成？」
聽孟超這麼一說，楊雲終於有了印象，叫了起來：「原來是章八爪家呀！」
「原來是孟家小
這時孟超卻突然轉過了身。
楊雲在肚子里評頭論足，渾然不覺夢境中得來的記憶一直在對他潛移默化，本來以他的年紀，又一直在鄉下地方苦讀詩書，怎麼可能有膽子盯著大家閨秀猛看。
今年的秋考，如果一切還循著原來的軌跡的話，楊雲會是名落孫山。看完榜，失魂落魄地遊盪了半天之後，遇見了同樣落榜的孟超，兩人就像今天這樣一起去喝酒。
「奎叔——來七八樣小菜，要你這兒最好的黃酒！」
楊雲大為頭痛，這次秋考自己是勢在必得的，不過孟超中的可能性不高——他上一世就是落榜的嘛，除非他也和自己一樣另有奇遇。雖然章小姐很不錯，可是楊雲還沒打算往家裡領一個妻子。
楊雲只好先含糊著應了，心裏盤算著要讓孟超也能中舉，這樣到時候就能擺脫這個麻煩了。
想想按照目前的軌跡發展，秋考放榜之後孟超沒準真能來逼自己去提親。
考慮到章老爺的名聲，萬一他為了名利將章小姐許配給不合適的人，與其那樣，孟超寧願是自己的兄弟娶了章小姐。
孟荷掩口而笑，「不怪哥哥啦，我在章員外府上做丫鬟，平時連哥哥都很難見面，更別說是他的朋友啦。」
楊雲收回目光，卻發覺身旁的孟超神情有點不對勁。自從那位小姐出來，孟超就好像變了個雕像，除了眼睛一
孟超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後面的事情楊雲猜也猜出來了。
小姐出來后低著頭，一直沒有看向楊雲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怎麼感覺到楊雲的肆無忌憚的，臉上飛起一片紅雲，頭垂地更低了，拉著小荷逃跑一樣離開了店鋪。
「楊賢弟，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對別人說了，傳出去沒的影響了章小姐的名譽，其實我和她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孟超叮囑道。
「不錯呀——」當整個佳人走出來后，楊雲心底大大地讚歎了一聲，「孟超的妹妹挺漂亮了，嗯，她算是七的話，這位小姐可以算九啦，雖然相貌算不上絕美，但是身材、氣質俱佳，典型的吳國美女。」
孟超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楊賢弟好像沒什麼事情？」
「好勒——」
孟荷說完，上前幾步掀開帘子，「小姐，咱們走吧。」
「嗯，讀書有點累了，今天隨便逛逛。」
對了，那個章小姐出來的時候，眼神曾經往孟超的方向瞥了一下。看來章小姐臉紅也未必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孟超苦笑，這個章老爺確實聲名狼藉，沒想到連楊雲這個新來縣城的也聽說過。
「原來如此，啥都不說了，希望秋考你我二人都能榜上有名，來，喝酒——」
走進一家不起眼的小館，孟超大聲招呼起來。
酒入喉中，泛起了一股隱隱的酸苦。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有了幾分酒意。
「嘿嘿，老孟你不老實啊，還說不是在這裡會佳人。」
說這句話時，楊雲笑得像剛剛發現了雞窩的黃鼠狼一樣。
「啊——」孟超這才回過神來。
孟超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不要亂說，章小姐是天仙化人，不是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能配的上的。」
孟超卻搖搖頭，「你也知道我沒什麼錢，我在這裏當過半年的夥計，為了準備今年的秋考，年前剛辭了工。」
想不到孟荷年紀不大，但是說話很明快開朗，更難得是即沒有因為丫鬟身份縮手縮腳，也沒有變得一股尖酸刻薄氣，給楊雲的感覺很像自家的小妹楊琳。
帘子後面先探出了一隻穿著湖青底綠蘿繡花鞋的玉足，楊雲精神一振，運足目力望去，想看看這位聲音好聽的小姐相貌怎麼樣。
「小荷為什麼去當丫鬟？」楊雲又問道。
不料孟超竟然認真起來，居然要和楊雲來個約法三章，誰秋考中了就去章小姐家提親——兩個人都中的話，那楊雲就靠邊站。
「抵債。」孟超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孟超苦笑了一下，說道：「她是我的妹妹，叫孟荷。」
「我家小姐要回去啦，哥哥你要保重身體，別每天讀書那麼晚。楊大哥下次見面再聊，再見啦——」
「知道得不很清楚，不過每天都能聽見有人在街上罵這個名字。」
孟超是本縣的地頭蛇，帶著楊雲東拐西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
楊雲悄悄走到孟超身後，伸手向他的肩膀拍過去
章老爺之所以被靜海縣人稱為「章八爪」，是因為他做生意不擇手段，對付對手就像一條大章魚般，用觸手把人纏地傾家蕩產才肯罷休。
「我父親原來是開鏢局的，生我妹妹時母親過世了，臨終前父親答應她歇了鏢局。母親是怕自己去了，父親再走鏢遇到意外，丟下我和妹妹沒人照顧。我父親拚命半輩子攢下一點錢，歇了鏢局后就和人合夥做生意，開始的一些年還挺順利的，家裡有僕婦照顧妹妹，又送我上了私塾。」
楊雲推脫了一會兒，可是孟超有點酒意上頭，不依不饒起來。說楊雲要是不答應，就是反覆的小人，要和他割袍絕交。
孟超有了七八分酒意，加上和楊雲很投緣，於是主動開始述說起來。
「章小姐是個好人，和她父親完全不同。小荷剛進章府的時候，被人欺負，是章小姐把她調到身邊。」孟超唏噓著說，「那時我和小荷因為她父親的關係很討厭她，可是她對小荷真的很好，私下裡為了她父親道了無數回歉，她知道小荷想家，就經常找借口出來，這樣小荷就能和我見一面，說上一會兒話。她自己其實很討厭逛街，寧可待在家裡看幾本書——這些是小荷說的。」
「孟兄——你沒去書庫，原來是在這裏私會佳人啊。」楊雲若無其事地把手放下，笑嘻嘻地說道。
進了店鋪，楊雲裝模作樣地挑看些珠花，其實眼神的餘光在四下亂掃尋找孟超，很快發現他正躲在角落裡和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