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洛水河畔

伴當的壯漢們一個個粗獷威風，中間簇擁著一位名聲赫赫的人物，此人正是何晏，他的胯下也是雄駿的遼東馬，他頭戴錦繡渾脫帽，身穿翻領窄袖袍，腳下蹬一雙黑色鹿皮小靴，緊腰修背，風度翩翩。

而且何晏自認為自己的容貌天下第一，最愛如此華麗的打扮，或有人問，荀粲比他如何，何晏答曰，粲雖有風儀，然過於素，不如我也。能夠大言不慚的這樣說，足見他的自戀，況且何晏堅定的認為，容貌是不包括氣質的，要比氣質，他自然有些心虛。

然而歲月不饒人，畢竟是過了六旬的婦人了，她臉上的皺紋就像那龜背上的鏤刻一般清晰。另外兩個女子則不然，這兩個女子看起來都還只是雙十年華的模樣，芳姿嫵媚，艷麗無雙。

吳順主要是想到剛剛這個韓洛確實幫他解決了曹震的那幾個幫閑，要不然他還沒辦法把那個傢伙揍得那麼痛快，這一起打過架之後，關係確實不一樣，帶上這傢伙見見世面也無妨。

韓洛切了一聲，故意激將道：「不帶就不帶，找什麼借口，就當我剛剛的幫忙喂狗吃了，參加這樣的宴會，難道連個家奴跟班之類都不能帶？」

何晏、鄧揚、夏侯玄並求傅嘏交，而嘏終不許。諸人乃因荀粲說合之，謂嘏曰：「夏侯太初一時之傑士，虛心於子，而卿意懷不可，交合則好成，不合則致隟。二賢若穆，則國之休，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也。」傅曰：「夏侯太初，志大心勞，能合虛譽，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何晏、鄧揚有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內無關鑰，貴同惡異，多言而妒前。多言多釁，妒前無親。以吾觀之：此三賢者，皆敗德之人爾！遠之猶恐罹禍，況可親之邪？」后皆如其言。

不過有些人是絕對不會受邀的，例如那位傅家的傅嘏，他交友雖然不像荀粲那麼苛刻，但卻很有原則，他並不喜歡何晏、夏侯玄等人：

在何晏一群人旁邊還有一匹高頭大馬，馬背上卻伏著一頭金錢豹，馴獸師緊緊隨在豹子旁邊。

一群人在洛水邊停下，似乎選好了地點，他們選擇的地點好巧不巧的，正在那兩處帳圍子中間的位置。

而那個成熟嬌媚的少婦並未如那老婦一般身著盛裝，她那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只是用一條髮帶束起，兩縷青絲便分垂於削肩之上，將她那因為略寬而顯得有些剛性的下巴掩得尖尖的，韻味便俏皮起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整個人身上，都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王霸之氣。

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那群名門貴女們的注意，來洛水邊遊玩的人很多，誰有閑心去管旁邊是誰人紮下的圍帳。

洛水邊上，清靜安閑。

這時候的洛水，還是浩渺無際的一條大澤，漕船絡繹，駛于河心，帆檣林立，遮天蔽日。河邊則岸柳成蔭，芳草萋萋。

三個婦人中間，放著一隻玉制的烏龜，碧色的烏龜背負著一個蠟燭狀的高筒，整個玉龜和蠟燭狀的筒子是由一塊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筒上還鏤刻著蓮花狀的鈕瓣。

直通皇宮正門的一道長橋橫亘于洛水之上，橋上人車熙攘。這座橋叫「天津橋」，因為接連著皇城的正門，每天清晨，曉月尚高掛空中，橋上便車水馬龍，因此成為洛陽一景，被稱為「天津曉月」。

傅嘏認為何晏三人都是「敗德之人」，遠離他們就是遠離禍患，所以根本就不想和他們沾上關係，他不像荀粲那樣，可以表面上顯得親近，實則心中卻遠遠的劃開界限，而他認同荀粲，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荀粲的才華。

洛水悠悠，伴隨著許多神奇的傳說。諸如河圖洛書的傳說，諸如秦始皇巡幸洛陽，祭祀洛水，忽有「黑頭公」自水中出，向他大喊「來受天之寶」，激動的秦始皇手舞之，足蹈之，放聲高歌：「洛陽之水，其色蒼蒼。祭祀大澤，倏忽南臨……」

大約用「女王」二字，可以完美的形容這個少婦的氣質。

宴會發起者為何晏，那個名聲可以與荀粲相媲美的何晏，極端自戀的傢伙，他這次邀請了許多在圈子裡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僅僅是荀粲，包括衛泓、傅嘏、夏侯玄等等名聲極佳的名門公子，以及崔染崔建曹震等聲名狼藉的紈絝，總之，何晏辦事，向來好大喜功，廣撒網以保證來的人多，使得宴會熱火朝天，這樣他也會覺得倍兒有面子。

百丈之外另一處地方，也圍了一圈布圍子，不過距河岸還有數十步距離，一些家僕下人正在布圍子外面蒸煮烹炙，調製各種美味，肉香迎風飄散，而布圍子正面的空地上，則有兩個力士正在相撲，帳圍之中，倒是一群鶯鶯燕燕，看起來是名門貴女出行。而觀其暗中護衛的數量，卻能讓人暗暗驚訝，因為那數量確實嚇人，顯然這些鶯鶯燕燕，來頭極大。

雖然知道這傢伙對自己使用了激將計，但吳順依舊忍不住說道：「那好吧，既然你願意當我的跟班，那我就帶上你，畢竟你的武功確實不錯。」

很快，下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幾個大漢拿了插竿開始插桿圍帳。另有人從車上卸下竹席氈毯、各色器物布置起來。

何晏一群人自然就是提前來這裏布置東西，作為宴會的發起者，何晏親自做這些，是要將宴會弄得更加華麗完美，省得被那些赴宴者看扁了，尤其這次那個荀粲還要來，荀粲一來，那個衛泓必定也會來，衛泓一來，自然又會帶動一大批圈子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其中一個妙齡少婦斜卧于榻上，身著一襲大紅牡丹衫子，外披一件白色的紗衣，下著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裙幅褶褶，被陽光一照，如雪月光華般輕瀉于地，襯得她那婀娜柔美的體態更加性感誘人，讓人覺得簡直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吳順眉頭微微一皺，他遲疑道：「這不太好吧，畢竟他只是邀請了我一人，若我帶不相干的人去，會不會不合規矩啊？」

韓洛作為身上懷有不可告人目的的遊俠，對於能接觸到荀粲之流真正的名門公子，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那荀粲還是他重點調查的對象。

這時，又有一群人來了，鮮衣怒馬，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洛水河畔的宴會，真正的發起者當然並非荀粲，他才不喜歡去操心這些事情，準備這樣的宴會，那自然是要考慮許多東西的，以荀粲那遠離是非的性子，自然只是坐享其成，而他去這次宴會，便給了發起者天大的面子，這就是荀粲的底氣。

荀粲也有寵物，不過那寵物就顯得極其低調了，那隻純黑的小貓咪，大小不過兩個手掌，可謂袖珍可愛，基本上是對付女孩的大殺器。

那處貌似名門貴女的帳圍子裏面，此刻正有三個婦人圍坐在氈毯上，玩著酒令遊戲。奴僕下人們在四下里恭立侍候著。

何晏身材修長，細腰嫩臂，朗目如星，鼻如懸膽，只是一笑時頰上便有兩個酒渦兒，俏則俏矣，卻不免減了幾分男兒的俊朗豪氣，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有個「粉面何郎」的稱號，就連敷粉這樣的行為，也是因為他而流行起來的。

「既然玉散人真的是你的話，不如這次洛水河畔的盛宴帶上我行不行？」

筒內放了一把玉制的長籌，一個婦人抽出一支，看了看玉籌上刻的字，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放！哈哈，這一輪我不用喝了。」這個婦人雖然衣著錦繡，巧施脂粉，可是依舊掩飾不住她的老態，只是因為保養得宜，所以她的皮膚比較細嫩，再加上頭上戴了烏黑的假髮套，遮住了那一頭白髮，所以看起來年輕一些。

洛水兩岸一片清幽，向來達官貴人們舉行戶外活動的一個好地方，比如舉行上面所說的一些活動，加上近些年興起的美味燒烤，顯然這是極其利於散心與放鬆的好地方。

這大概是何晏馴養的寵物，身為安於享樂的頂級貴族，當然要養這樣帥氣的寵物，崔家的那位邪道音律大師崔染，甚至還養了一頭獅子，有時看某些家奴不爽，就直接把他喂獅子，以此為樂。

由此可見，荀粲與傅嘏之間能有良好的關係，衛泓在其中功不可沒，他就像一架橋樑，使得荀粲與傅嘏二人結交通暢。

一片空曠的河岸空地上，用竹竿插地，緊挨著河水圍了一圈布圍子，只放出臨河的一面以觀風景，布圍子裡邊吹著篳篥，撥著箜篌，隱隱傳出歌樂之聲，看起來是某個大戶人家在此踏秋。

對此頗為開心的何晏，當然會讓赴宴者獲得無上的享受，他的女子相撲隊與蹴鞠隊可向來名不虛傳，也不知這次有沒有人會給他帶來驚喜。

傅嘏善言虛勝，荀粲談尚玄遠。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衛季風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暢。